大人们全部死掉之后已经过了两年了,这个晚上,我和两年前那个冬天的夜晚做着几乎相同的事情,倒不是因为出于自愿,虽然一样是开着电视干耗电,不过醒目时候电视上满屏雪花多少出乎意料,应该是半夜里突如其来的一道雷打断了电视天线,导致信号断了的缘故。
当然,我也不是故意要醒的,肯定是因为睡前喝了太多绿茶,我现在只觉得严重内急,难以忍受,可以醒过来已经过了好几十分钟,我依然赖在床上没有爬起来,现在是夏天,倒不是因为热而不愿爬起来,主要是起床实在太麻烦,而且睡意还会一扫而空,实在令人不爽。有勇气半夜爬起来上厕所的人真是了不起,我打心眼里这么觉得。
可恶……看样子,我是要被膀胱打败了,巨大的冲击令我实在难以忍受,不得已冲出了房间,这样一来,睡意已经全部消失了,事实上,一边憋尿一边还想着睡觉,怎么看都觉得很可笑的样子,只不过,每次不到最后关头,我总不会发现自己可笑在哪里……
冲进厕所,我发现这里的灯开着,很奇怪,睡觉之前,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已经把它给关了,对于已经习惯了暗夜的我,厕所的灯光也实在太亮了,刺眼程度堪比闪电。
“轰!!”
这个……还是有点差距的……
说起来,厕所的灯光为什么会开着呢?难不成……是大人们又吃坏肚子,卫生间不够用了?
也不对,因为那几个大人早就死掉了。
哦,对了,这么一说就清楚了。在他们死掉之后,我不顾表妹的反对把二楼的卫生间改成了佛堂,专门供奉着爸爸、妈妈、舅公、舅母、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八个牌位,平时没事儿就烧柱香保个平安,能同时受到八个神仙的庇佑也算得了不少便宜。
这么说,大概是表妹半夜内急起来方便过了吧!
我一边关上灯,一边为自己能做出这个推论感到骄傲,这样看来,改造卫生间并不是个正确的选择,牌位什么的有什么用暂且不论,关键是让我们这些活人的生活和合法权益受到阻碍,对方已经死了,死人是没有发言权的,活着的人比死掉的人重要得多,为了供这些死人的牌位损失一个供活人用的大好厕所,这实在太蠢了,早知道就不应该一意孤行才对。可惜,现在就算改回来也为时已晚,应该不至于有人愿意在飘着亡灵的卫生间洗澡上厕所吧!
想到这里,我在床上躺成大字,视线撇向窗外,雷阵雨创记录般地到现在还没有停。
不过,就在狂乱的雨声中,突然冒出了一阵清脆的脚步声,这种拖鞋撞击地面的声音,毫无疑问是表妹发出来的,她平时给人的感觉很文静,但走路的时候脚步声实在响得让人不安,冬天穿棉拖鞋还好,一到夏天,如架子鼓发出的声音般富有节奏的轻快旋律虽说催人奋进,但更让人难眠,好几次半夜起床上厕所的我都被一阵骇人的脚步声和一张鬼一样煞白的脸吓个半死,这个家已经没有大人了,所以难免会有些诡异和空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让一个想上厕所的人轻手轻脚地走,这怎么听都像是无理要求。
话说回来和表妹两个人同居已经两年,大人们死掉后的日子还是和往常一样平凡,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子,所以说,我的适应力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轻快的脚步声又从客厅传了过来,声源沿楼梯上了楼,这么大的声音,无论谁都会被吵醒吧!
昨晚表妹一定喝多了,我又得出了一个可笑的结论。
……
第二天早晨5点30分,铃声酷似AUG突击步枪的闹钟在我耳边突然狂响,把我从春秋大梦里震了起来,说“突然”可能有点不合理,因为这个闹铃从一开始就是我设的,这个时间,差不多该准备工作了。
关于老爸的公司,据说是有人花了一大笔钱买了下来,钱暂时由我大伯保管着,这是表妹告诉我的,包括我们俩应得的那笔保险金也由大伯为我们保管。大伯也是开公司的,而且人不错,很讲信用,我对此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但有钱归有钱,工作还是要换一个的。前两年因为老二的死而受了刺激,我练了一段时间的拳法,身体也强壮了不少,于是便到附近的小区找了份保安的工作,其实这工作蛮适合我的,不用动脑,只要发呆就可以了,从高中毕业至今干这一行已经干了有五百多天了。
不过,上班时间是7点30分,5点30分的闹铃也未免太早了。
也不知我在当初设定门铃时间的时候是怎么设的。总之,我在床上又赖了一个小时,直到六点半,才穿衣下床。
此时的表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正等着我起床。
“早,表哥!呼噜!”
“早!”
我揉着朦胧的睡眼,还打了个哈欠,因为眼泪而扭曲的表妹的身体似乎比平常更富有女性的魅力。这和她身上的制服也有关系。
她这个学期刚刚转学,转到了离家比较近的市立第六中学,从上小学开始,转学对表妹就像家常便饭。小学二年级因为一次火灾全家搬迁第一次转学;小学三年级因为父母的工作调动而搬到城市第二次转学;小学六年级因为父母决定创业而搬到我们现在所在的城,第三次转学,随后就是初三,原因是家里的大人死掉了,她必须选择一所离家近的学校,这是第四次。而第五次就是这一次,经过两年多的学习,学业已基本掌握,她为了更好地处理家中的事务而转到了教学质量比较差的六中。
这所学校的教学质量有多差,从这款暴露度很高的夏季校服女生装就可以看得出来。比教育局划定标准1公分的迷你裙,买小一号就可让露出肚挤并且透明度超地百分之七十的水手服上衣。
虽然在高中时期一直盼望着这样的女生校服,不过这并不是让提高学习为出发点的希望……
“早饭已经在锅里了,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给我。”
穿着这套校服却依然显得很文静的表妹总让我觉得和她那过于肥胖的老爸老妈差异太大,这大概是基因突变造成的吧!总之,有表妹这样的女儿是那两个人的幸运,不过要我选,我一定让表妹投胎到邻居家。
“哦!”
我应了一声,向表妹告了别。
她每天早上都会为我准备好一切包括几乎全部的家务,而在我结束工作回到家之后,连我的卧室通常也会变得干干净净,活在二人之家中的某男居然还可以享福,这种晚上的梦也笑得合不拢嘴的事竟被我撞上了。可惜这二人之家永远成不了三口之家,不免有些让人,至少让我惋惜。
……
我在离家大约四五公里的小区当保安,关于这个小区,有件事还是要提一下,几年前这个小区是没有保安的,一方面这个小区大门和另一个小区正门正好同一条马路两边,而且相对而言小区住宅的外观更加陈旧,另一方面这一带的治安状况一直都相当不错,所以也没有人提到什么关于保安的问题,要知道这可是大城市,公民的素质科学知识水平都较高,盗窃案几乎都没有,要真有一两个想潜入别人的屋子的高科技人才,多个保安未必有用。
所以说,之前向来是外面小区的保安顺便为我们小区看门,直到两年多之前,也就是老大被雷劈之前不久,有关部门为整顿市风决定禁止养狗,而这个小区的住户则以“小区设保安”为由拒绝了有关方面的决定,无奈之下,小区开始配备保安。而那段时间街头的流浪狗也泛滥了一阵子,不过没几个礼拜,那些流浪狗被抓的被抓,饿死的饿死,还有一部分在过马路的时候因为不走“狗行横道”被辗死。所以那段时间在大户人家的后院偶尔可以看到狗的牌位,当然公墓也有。
……
对于我负责的这个小区,保安这职务完全就是个摆设,我只要每天都像只树獭一样趴在门口,对来往的人采取进门出门悉听尊便的态度就没什么别的事了。我本来一直好吃懒做惯了,这工作和我之间的默契度出乎意料得好。比起那些脑力劳动者,这个只要发呆就可以拿钱的工作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不过纵然如此,被别人知道大公司老板的儿子当保安也确实有些丢脸,所以直到现在知道我的工作的熟人也就表妹一个了。对了,我还把这个告诉了自家佛堂的那个牌位。
……
不管怎么说,虽说只是个摆设,但也许正因为当时请保安的成功与否关系到是否能按时执行“禁止养狗”的命令。所以这里为“摆设”提供的工作环境却相当不错,娱乐设备当然是不会有的,但有个不错的宽敝房间,台灯、收音机、电风扇,比较牢固的写字台,一落报纸和一柜子杂志,最难能可贵的是一台窗式空调,这就是我为什么不选择自己住的小区而选择这个小区的保安工作的原因。
工作的时候,我干得最多的一件事是发呆,就是大白天坐在椅子上看星星,另外就是画漫画了,这个同样也可以打发掉大量时间。
画每幅漫画的时候,总会花掉不少时间,特别是在第一笔之前会犹豫很久,其中的原因,就是这第一笔需要很大的勇气和足够的心理准备。毕竟在落笔之前,这幅画仍然拥有成为世界级名作的可能性。可这张白白的画纸在我手中能够拥有和在名家手中相等的价值,一个失败的第一笔的代价是数万资金的流失,是对一张画纸挂上美术馆墙壁的可能性的扼杀,在蝴蝶效应下更对一幅作品前途的扭曲,想到这些我就很难下笔。不过,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觉得自己会画出什么惊天动地泣鬼神的大作,这对第一笔的担忧归究到最后……果然不是我太没干劲了……
其实,我以前的爱好是画抽象画来着,脑子里一团抽象黑色固体像橡皮泥一样揉啊揉的,最后自己揉成个东西,然后我便把它画下来。我以前是这么干的,画出来的画还被初中时代那位漂亮的美术老师评为很有前途的作品。但自从老大受雷击之后,我脑子里那团东西每次都会变成带电的死人骨头架子或都鬼脸,所谓的天赋和前途早就雷掉了。
……
垃圾箱里多了几个纸团,桌上那叠纸全都是白的,包括我眼前的这一张在内。这时候已经12点了,差不多该来电话了。
果不其然,12点16分表妹打来了电话。
“喂,我是你表哥。”
我拿起手机,按下通话键,没经过任何考虑就对那头的人说。
“啊,表哥,中午吃过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表妹熟悉的声音。
“正准备去吃。”
我如是说。其实表妹会在这个时间打来电话是为了防止我因发呆过头而错过吃饭时间,这里每天12点15分左右都会有人送午饭到值班室,一过这个时间就容易冷掉,或者遭苍蝇。现在,两个一次性快餐盒已经放在了窗口。
“今天也在画漫画吧吗?呼噜!”
“嗯,还是一样没什么进展,说起来,你们学校在今天下午应该安排了社团活动课吧!”
“是的,但我还没有加入任何社团。”
“哦,是这样,就算有家务问题,社团还是要找一个吧。”
说完这句话我没等表妹回应就挂断了电话。
反正她的回答一定是“我尽量”吧。
表妹和社团活动一直比较无缘,一方面因为转学,一方面因为她从我对她有印象开始就一直做一些家务,这占掉了她不少课余时间,社团活动对她来说就像是奢望和恩赐。仔细想想,自己从小就是个糊里糊涂的人,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有这么个表妹的呢……可能是在她八岁或是九岁的时候吧!这种事我也不太可能记得住。
……
吃完中餐,我趴在桌子上睡了个午觉,整个下午的时间,我甚至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完全没有半点真实感,就连桌上的画纸上,也还是一片空白,光是想着这个一股挫败感便在我的心中扩散开来。现在已经没办法靠父母了,而且表妹早晚也要嫁人的,以我如今的本事,将来能不能讨到老婆还是个未知数。我应该让自己变得更加能干一点,至少也应该下决心做些什么才行。不管怎么说,现在也到了该拿出男人的气概和毅力的年龄了。但是,我属于那种下了决心后不到5分钟就没了干劲的人,为什么老爸老妈会生出我这么个人来,看来我真是不幸,生下来居然就是这么个性格。
这样看来,如果只剩我一个人,该怎么活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想着这个严肃问题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了夜晚,而我也已经坐在了家中客厅的椅子上。
放在我眼前的是满满一壶热咖啡,溶质是以地道的巴西可可豆为原料做的可可粉,加上砂糖和牛奶后,一股浓郁的味道扑面而来。
表妹穿着睡衣坐在我身边的椅子上,正在读着雪菜的诗集。我还没洗过澡,现在只不过8点多钟,我准备喝杯咖啡,上会儿网再睡。
今天天很热,不过客厅倒是没有开冷气,这里只开了一盏餐桌边座灯,显然连整张桌子也没办法都照亮,整个客厅都处于非常昏暗的状态。
表妹显得很安逸,家中的各种杂事似乎全部都做完了,我也很少见她有了读诗的兴致。她是个很喜欢读书的人,从以前开始就经常推荐我读一些小说,大概是知道我没耐性的特点,她向我推荐的总是类似欧亨利、莫油桑等作者的短篇小说集。遗憾的是,我始终不觉得他们的小说和我有什么兼容性。
“表哥,不喝咖啡吗?呼噜!”
当我仍然在发呆的时候,老妹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中。
“喝!”
我呷了一口咖啡,继续发起了呆。
表妹在看书的时候经常间歇性地进入幻想世界,除了偶尔会冒出几句话外什么都不说。
她认真的表情显得很柔美,在今晚昏黄日光灯中的那张脸有不少血色,我最开始只是瞟了一眼,没想到视线就此停留在了她的脸上。
“喂,表妹,如果你不是我的表妹该多好”。
突然间,我情不自禁地让她一定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起来,别人总说我是个又单纯又蠢的人,同时又完全没有自制力,尽管我一直以沉默表示默认,但心里多少有点不满,现在看来,我连不满的资格也没有。
表妹太投入了,完全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反倒是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饿了,晚饭果然不能只用一个面包就打发掉。
我最近都不习惯在家吃晚餐,都是路上找家店吃些面食之类的东西,或者买两三个香肠面包,结果今天边走边发呆走过了头,只能回到家这后才找了个面包吃。胃部现在正在对我表示抗议。于是,我决定再在家里找些吃的,厨房的柜子和冰箱刚才已经搜罗过了,去楼上看看吧,说不定佛堂还供着些能吃的东西。
我这么想着,沿光滑的楼梯向上走去,走到一半,一缕皎洁的月光吸引了我的视线,今天是满月,月光毫不吝啬地将楼梯刷成了白色,确实,平时月亮总是黄色的,但今晚它不知为何连自身都显现出银白色,连反射出白光都比平时更加惹眼。这时,我注意到了挂在墙上的名画《格尔尼卡》的仿造品。纵然只是仿造品,在银光的照射下也整个放射出富有想象力的艺术画面。倘若我能一直坚持画抽象画,现在说不定已经成为第二个毕加索了吧!不,也许现在还不迟,我很迷信某些突如其来的灵感和动力。于是我转身走下楼,心中觉得是时候展现我生命的尊严了。但是,当我的右脚再一次踏上一楼的木地板时。
“呼,还是算了”
灵感什么的完全消失,我实在太没用了。
抽象画什么的还是先别管了,现在还是先洗个澡吧!说起来我原来的目的不是去楼上找些吃的吗?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哦,啊啊!我想起来了,昨天淋浴乳就已经用光了,今天我不是计划好,吃完晚饭就去超市买一瓶的吗?不过最后,好像连“吃完晚饭”这个前提条件都没有完成。身上的挫败感越来越强烈了。
……
壶里的咖啡少了一些,而表妹依然坐在原位,她的姿势也和刚才没什么区别。
喝了那么多咖啡,肯定是准备一口气把诗集读完吧,她一旦钻进什么事当中,就会不顾一切地完成它,完全不管自己能不能吃得消。我并不支持她这种拼命的作风,她的体质并不算顶尖,在女生里大概勉强算得了中上吧。可这也不代表她即使只睡三四个小时也仍然能保持充足的体力,至少我不相信这个。在每次熬夜的第二天,她的精神总会很恍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有些愣头青的性格,和我会随便因为些小事分心的性格只能用天壤之别形容。
“嘛,澡洗好啦!呼噜!”
在我穿着睡衣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她出人意料地先向我打起了招呼。
“咽,今天只是冲了个凉。”
我郁闷地说着。
“表哥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好像是的。”
回想一下,我刚才确实对她说了什么。
“那是什么话呢,呼噜!”
“我想说如果你不是我的表妹该多好!”
“啊!这是……什么意思?”
听了我的话,她显得非常吃惊。
“别误会,其实我一直很喜欢表妹,可惜表妹是我的亲人。”
“嘛!所以……就比较可惜了。”
为了解除她的疑惑,我解释说。
“什……什么啊!我……我本来……就是被收养的孩子……”
表妹的答复,让我险些跌倒在地上。
……
第二天一早,我5点半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昨天一晚上心神不宁,直到现在都很困,脑袋昏昏沉沉的。
喝点咖啡吧!
我一边这么想,一边走到客厅的餐桌边,令我感到惊讶的是,壶里的咖啡已经没有了。
昨天晚上,在一片尴尬的气氛中,表妹先抽身止步回房睡觉去了,那时候咖啡明明还有很多,大概是表妹也睡不着,半夜又爬起来的缘故吧!
“啊!”
突然,一个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
表妹站在楼梯口,脸上满是害羞的表情。
“早……早上好。”
“早上好,表……表哥!”
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下子变得很紧张了。
现在仔细想想,表妹不是舅公舅母的亲生女儿,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没有哪个父母会因为自己的私事逼得女儿转学那么多次,又让女儿承担那么多家务的。而且表妹和舅公舅母无论是身材、相貌还是性格都没什么共同点。要是换了别人或许早就怀疑起他们间的血缘关系了。
我真是个蠢驴,不仅头脑简单,而且口无遮挡。
即使是再不要脸的人,也无颜面对表妹了。
“今……今天我……早餐去……外面吃……”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从表妹身边溜开了。
“哎!表哥!表哥!”
她在家门口呼喊了几声,但我还是没有回头。
……
这下子,问题变得严重了,虽然从很久之前,我就希望表妹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因为这样就会有种少女漫画里的浪漫感。但那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去考虑现实中不会有的情节,现在事情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我反而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了。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年龄相仿的青年男女住一起暂且不论,而我昨天的话,简直就可以当作表白来理解。想知道不会有哪个女孩和一个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男人两人同居在一个套公寓里,即使那女孩和我一样蠢也多少会有些危机感。
完了,完了,昨天刚刚还在想没有了表妹的日子该怎么活,今天老天就不让我活了。是不是因为昨天我偷吃供奉给家里那些牌位的食物的关系,如果是这样,我今天就买鲍鱼和龙虾供上去!
我把这种复杂而混乱的心情带到了值班室,而且一直都没有任何减退。
这样下去该怎么办?
一个大大的问号在我的大脑中左右乱动,把那团用来调配抽象画的黑色抽象固体撞了个粉碎。早饭还没有吃,饥饿的感觉让我愈发难过,昨天晚上已经够饿了,现在的我就和两顿没吃没什么两样,四肢无力,头脑中一片空白。这个时候,只能靠我身为男性的气度与尊严了吗?不行,这种东西完全不可靠,向自己表妹说的如此轻浮的话,换成其他人也同样受不了。早知道当时就该改口说:“我开玩笑”的,对,这样比较好,可这个“如果”不存在,表妹一句话就直接把我吓傻了。现在我除了后悔还是后悔。再继续维持现在的心理状态,我早晚非得妄想症不可。
就在我手足无措之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不敢看上面的号码,我颤抖着接起了电话。
“喂,请问……你是哪位?”
我以最镇定的语气问。
“表哥,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传来我表妹平静的声音,看来她已经准备宣布我的出局了。
以她的冷静和果断,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斩立决吧!
“我……还不错。”
“那,我就放心了,呼噜!不要忘记吃早餐啊!”
表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就好像昨天晚上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昨天晚上,对不起了,表哥”
“哈?”
想不到,竟然是她先向我道了歉,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我的责任才对。
“其实我,是因为表哥,才会被爸爸妈妈收养的。”
她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理了理头绪,接着向我诉说了一些很早以前的事。
舅父没有生育能力,所以他们一家一直无儿无女,我八岁那年说是想要个妹妹,所以舅父舅母就顺水推舟从孤儿院收养了表妹。
事情就这么简单,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种事,昨天说出来不就好了吗?”
“呜……昨天那个场面……不……不对!昨天,一下头脑混乱了嘛!”
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么,接下来呢?”
“接下来?”
“就是以后啊以后?”
我指的,当然是两人同居的问题。
“哦,如果表哥指住不住一起的话,其实……我觉得,像以前一样吧,呼噜!”
“像以前一样?”
“我还是表妹,表哥还是表哥,如果是表哥的话很容易做到吧!”
“这倒是没错。”
毫无疑问,我对于生活,有着远超自己想象的适应力。
“那么,我要先挂了,呼噜!今天下午是社团活动时间,所以我就直接回家去了,有事再联系吧,我这里的话费也快用光了。”
说完这句话,表妹挂断了电话。
一个我以为的大麻烦以如此简单的方式得到了解决。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实在太容易了。
我如释重负般长吁了一口气,注意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12点11分,差不多该到午饭时间了。大概是因为心境轻松了很多,我以虎狼之势轻松地解决了午餐。虽然表妹的事还让我觉得有些麻烦,但现在我短时间之内应该不用想太多。总之睡个午觉再说。
因为实在太困了,我用了大概1分钟左右就陷入了浅度睡眠,黑色抽象固体又开始在脑海中变幻起来,渐渐揉成一个熟悉的死人骨头,然后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振动震了个粉碎,被震成碎片的死人骨头再次开始了抽象变幻,连颜色也转变着,最后变成了一个小瓶子,上面刻着几朵说不上名字的花。它瓶口朝上,左右晃动,似乎将有什么东西破瓶而出,渐渐的,瓶子的底色从白色变成了银色,在一片黑暗的空间中,这银色都显现出刺眼的金属光泽,瓶子开始转动,瓶口对向了我,从这里,可以看见瓶中正在涌动的银色浪潮。
瓶子裂开了,从裂缝中有一种粘稠的液体正在溢出来,就像是虫子辗死之后喷出的液体,绿色,很恶心,淌出来的液体上,有白色的虫子在蠕动着,它们缓缓挪动,当两只相遇时便会融到一起继而变大,像蛆子一样,看上去富有弹性的躯体,一边继续蠕动,一边变得越来越清晰。瓶子已经看不到了,只有一只在不断变大的白色虫子仍停留在视线中。
我睁大眼睛和这只虫子四目相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它的触角正对着我,随后,它身体两侧出现两条裂缝,绿色的体液迸出外面,两片薄薄的东西正在张大。
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只银色的morpho蝶,巨大的四片翅膀上,粘稠的绿色液体不断向下流淌着。
我怎么会看到这种东西,虽然相当具有想象力,但多少有些恶心,毕竟我才刚吃完饭。
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我醒了。
眼前的手机正在发出剧烈的振动,亮起来的频幕上,刺眼的银光夹带着桌面图案上的草色因振动在我眼前晃动着,频幕下方,显示着熟悉的号码,时间14时33分。
“喂,我是你表哥!”
我同以往一样,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着。
但我很奇怪,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回答。
“喂!表妹,你在听吗?”
依然没有声音回应我。
“喂,难道还在生气吧”
“喂,你好,请问……”
这一次,终于有了回应,但电话那边,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您是这部手机的主人的亲戚吗?”
“嗯,我是她表哥。”
“那,请您冷静点,您的表妹,刚才发生了意外……”
……
表妹死掉了,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出了车祸,当场就去了。
直到死之前,还在给我打电话,只不过在我接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抱着小女孩被撞飞了出去。
家里空荡荡的,客厅和几个房间都整理好了,两双拖鞋放在地上,表妹的单肩包放在沙发上。她是从家到超市买沐浴乳的时候出的意外,那瓶沐浴乳,现在就在我手上,听说她在跑向小女孩之前,就把它丢在了地上。
我没有看到她的尸体,应该说出于完美主义而没有去看,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意外似乎有预见,所以并不怎么悲伤。
我是个绝对不会哭的人,可眼泪也不知为什么一直在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