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气氛很怪,过年明明应该是开开心心的时候,但我们这由六人锐减至四人的家庭,却沉浸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相对来说,只有我一个,似乎还比较平静点。这是年后第三天,它的开始,是我在凌晨起床上厕所的时候,发现卫生间的灯居然开着。
昨天晚上因为大家的心情都不好,而且电视也依旧没有信号,所以在我上网上到10点半上床睡觉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已经睡下了。我是最后一个使用卫生间的人。莫非……是我自己忘了关灯?要不就只能是有人半夜睡不着,起来上厕所的情况了。可根据家里卫生间的分布,第二种情况的出现率很低,而且这个家里除了我和老爸,以其他两个人的细致,忘了关灯几乎不可能吧!看来,昨天的事对大家的打击确实不少。
得知舅父与舅母的死讯的时间是昨天上午7点多钟,那个时候,家里的人统统在睡觉,但一楼客厅的电话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老爸老妈的房间明明有子机,可他们却一直没有接,一次自然挂断之后,电话又响了一次,这一次忍无可忍的我,起来接起了客厅的电话。
最开始,我对电话那头的人一顿大骂,对于吵我睡觉的行为我一直不怎么能容忍。对电话视若无睹的父母的态度也成为了让我感到不快的一个助力,电话那头的倒霉鬼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阵搔动惊扰了正在睡觉的父母和表妹,没过多久,三个穿着睡衣的家伙就出现在了客厅。直到那时,电话那头的陌生男声,才开始向我叙述一个事实。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谢谢转告……”
经过超过一分钟的对话,对方挂断了电话。
此时站在我身边的三个人,都多少露出了些吃惊的表情,大概是在听电话的时候,我的表情出现了几次比较大的波动吧!
“发生什么了……表哥?”
表妹身穿着一件淡蓝色睡衣,昨天因为高烧很早便去睡了,现在看起来并没有完全恢复。
她披散着头发,包裹在单薄睡衣中的苗条身材颤抖得有些剧烈,可能是因为冷,也可能是因为起床后没能见到自己的父母,因为不安的预感而害怕地颤抖吧。
“那听我说,舅舅和舅母……昨天晚上从山崖上摔下去,已经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父母的表情一下子轰然崩塌,而表妹的神色却没有变化。
一句话也没有说,还处在病弱状态下的表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猝然晕倒在我身上,几乎是瞬间失去了意识。
几分钟后,我和父母坐在了表妹卧室的床边。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老爸看着躺在床上呼吸混乱的表妹脸上淡漠阴冷的麻木表情问我。
“大概是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发生了争吵,结果就扭打着摔下了山崖,舅父昨天不是喝了很多酒吗?”
“嗯,但他们昨天很早就回家了,而且肯定没喝多,走的时候意识还很清醒,你舅舅也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发生这种事可苦了这孩子了……”
老妈一边回应着我,一边怜爱地抚摸着表妹的面庞,但表妹的脸色却明显正在变坏。
“总之,再过一会儿,会有警察到这里来调查,其它细节,他们也没怎么透露。”
“是这样啊!”
老爸叹了口气,将脸扭向了别的方向。
“你也辛苦了,自从那次事情之后,你的精神压力也很大,啊!现在又遇上这种事……”
“老妈,别说了,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很不错。”
我回应了一句,下楼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
睡不着……完全睡不着,即便是我遇到这种事也不可能孰事无睹吧!连一直以来都很能忍耐的表妹都受不了冲击,多少也让我心神不宁起来。
电视机没信号,想看电视也没有可能性。
而且在这么冷的天,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没有食欲和上网的欲望了,我就这样在被窝里发着呆,直到门铃声响起。那已经是快要到中午的时候了,表妹还没有醒,我和父母三个人一起在门口为两位警察打开了门。
在看到这两位警察的时候,父母先是因一切已尘埃落定而显出无法接受的样子,随后便似乎因接受了一切而长吁了一口气。
之后,父母和警察一同出门去了,再一次留下只有我和表妹两个人的空旷公寓。
在没有人注视的情况下,我上起了网……
这样,我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上网了。
老实说,只要上起了网,舅舅和舅母的死,和我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而且现在不比刚才,在确定他们已经死掉之后,那两个死人便再也没有对我造成影响的能力了,我刚才之所以会心神不宁,完全是因为不知道他的死是真是假,我甚至一度以为刚才的电话不过是幻觉,但现在看来,幻觉真到这种地步就算真的是,我也没办法怀疑了。
那么,活着的人比死人更重要,就是这样。
死人走好,活人现在打开电脑。
这并不是我无情,其实那两个人,和我之间的联系几乎可以忽略,血缘关系也不那么深入骨髓。难道会有人因为两个半生不熟的人的死而阴沉半个月吗?显然没有……否则,那个人估计早已经阴沉致死了……
以上就是我真实的想法。老实说,以前的我并不是这种人,不过我现在,已经习惯周围有人死掉了。
作为这个世界上惟一一个绝对不会死的人,我必须有足够能力承受一切死亡——因为一旦我完了,世界就完了。
……
沉浸在网络之中的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声拉回到了现实,同早上一样突如其来的电话让我一瞬间汗毛倒竖,鸡皮疙瘩在全身的各个部位不断泛起。
富有节奏感的乐曲铃声,如丧钟般在房间里回响着,一种振动传遍整个房间,就好似接连不断的炸雷不断在这个房间炸裂。
但是……
“喂,找谁?”
完全不在意这种不协调感觉的我,没好气地接起这通打扰了我的电话——虽然没有打扰我睡觉那么严重,但破坏了我的上网情调的人,我依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是老爸的电话,一上来就让我叫表妹听电话,尽管我一直强调表妹需要体息,老爸也依然没有理会。
无奈之下,我到父母的房间拿上子机,顺便瞟了一眼床上还没有整理过的被子,走出房间,打开子机,挂掉主机。
接着,我沿着楼梯上了二楼,表妹的卧室门开着……
可当我走进去的时候,发现她并没有睡在床上。
那个时候,我很紧张,不过很快,我就发现她正呆坐在旁边的木地板上,双目无神,仅仅是对着视线的前方,她的脸色惨白,而且没有任何表情,像木偶一样的姿势,让她看起来好像已经疯了,因为她……还是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
“表……表哥……”
不过,第一时间唤出了我的名字,这让我意识到她还有着正常的意识。
我快步走到她身边,向她说明情况后,我先是将电话递给了她,随后便将她抱了起来,表妹苗条,体重很轻,而那突然间传到我小臂上的冰冷触感甚至让我觉得——她仅仅是个僵尸而已。
然后,我把她放到床上,盖上了被子,同时打开了暖气。
“什……什么,怎么会……”
这个时候,一直以来都毫无表情的表妹的脸上,突然显现出不可置信的惊讶。她双唇迅速分离,不断扩大的瞳孔让她看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你……没问题吧……”
“表……表哥……”
她挂断电和衣而卧,一下子瘫在床上,呼吸由平稳转变为急促,我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样的表情,是放弃抵抗后的无奈还是如释重负后的坦然。但我注意到她的体温以恐怖的速度热了起来。
……
直到现在,我总算可以安心了,在那之后不久表妹就睡下了,而令我自己都感到奇怪的是,我并没有马上回到网上,而是陪在她身边很久,可能是我觉得她那个时候嘴角上扬起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在网上也找不到的样子。
……
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表妹了,因为这个原因,呆在她的身边我多少会觉得开心和安心。但说真的,我更喜欢的不是表妹的表妹,不过这个对象看起来不可能出现了,无论是多么可怕的行动派也不可能让她完成血缘上的改变,何况我这种空想家了。
上完厕所,关上已经不知工作了多少时间的卫生间日光灯的我,略微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而在这天早上,我吃到了久违的出自老妈之手的早饭。这个早晨,窗外没有下雪,病情有很大的好转的表妹在我起床后不久也穿上了厚实的衣服下床活动了。
“呐,表哥!”
“嗯?”
“可以……陪我散个步吗?”
她有些害羞地说着,口中呼出一股带有绿茶味道的香气,今天,没有人陪着打麻将的老爸老妈承担了做家务的任务。不过也就只有今天而已了,因为明天上午,老爸老妈便要参加一次云集了这个国家不少知名企业家的旅行,老爸生意上的主要竞争对手似乎也会参加这次旅行。说得更明确点,这是一次竞争对手与贸易同伴间的互相摸清底细的大好机会,所以尽管过年时间宝贵,他们还是必须参加这次旅行。
但这和我以及表妹都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关系。
“好,反正今天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既然是表妹的邀请,我当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她今天气色似乎蛮不错的样子,这多少也让我松了一口气。她昨天的样子简直就好像个求死的怨妇,但仅仅过了一晚,表妹的精神就恢复了大半,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克服这次的悲伤的,但我很明白的一点是,表妹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很久之前我便一直有种感觉,表妹她……似乎一直在隐忍着什么。
……
被积雪所覆盖的道路上,连脚印都少得可怜,过年而且不是下雪天,无论处于怎样的立场,都不会有哪个笨蛋会出来散步的。在城郊这种偏僻的地方更是如此,这里的道路上除了几条车胎印,几乎都是完整的雪地。
表妹穿着一件厚实的白色羽绒衣,衣服的下端一直延伸到她的膝盖,这是件十分宽大的衣服,表妹那即使穿着毛衣也能尽显无遗的柔美身体曲线,在穿着这件衣服的情况下都荡然无存。现在,她的表情大约是在太阳光的照耀下看起来十分明朗,心情似乎比我还要好,细长的双马尾辫在中等强度的风中摇动着,不管怎么想,心情这么好也太奇怪了。
“我说,你为什么心血来潮出来散步啊?”
心里多少对她的行为有些不解,我开口问道。
“我觉得,表哥也想要放松一下,呼噜!”
她没有经过多长时间的思考便流利地回答着。
散步放松?其实我并不觉很有必要,散步在我看来是一种非常浪费时间并且回报很小的体力劳动。如果我是个七八十岁的无聊老头子也许会对此感兴趣。可惜,前提条件不成立。
让我觉得奇怪的,反倒是她一夜间就变化如此之大的态度,莫非是因为受到的冲击太大已经傻了?
“表哥,放心,我没有问题的。”
她就像是能看透人心的高手,没等我说话便轻易看破了我的心思。而我并不是一个会把自己的想法轻易表现在脸上的无心计热血少年,刚才更是连半个字也没有吐。我只能将此理解为表妹对我的了解程度太高了。
“你没问题就好。”
“倒是表哥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心里一定很难受吧,做表妹能很想为表哥分担点点,可是……”
她所指的,应该是老大和老二的事,不可否认,那的确对我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可到了现在,我也不怎么有所畏了,毕竟我一直是个习惯独来独往,逆来顺受的人,这个性格完全来自父母双方的特性,简单说来,我的适应力甚至远远超过我自己的想象。
小学升初中,初中升高中的时候,那些走掉的同学,我一直全当他们死了,因为再也遇不到的他们,对我来说就和死了没什么差别,老大和老二,也只是其中很普通的两个而已……
“我的话……可以说一点问题也没有,而且我过了年就已经18岁了,成年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提高让我的抵抗力更上了一层楼。”
说完这句话,看着表妹露出的不解神色,我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多了些。除了那个长舌的同桌,表妹是惟一一个能让我变得话多的人。
“呃……”
对此,我只好尴尬地挠了挠头,以生硬的方式转移着话题。
“那么,我们这次的散步到底是有目的性的散步还是瞎逛呢?”
“这个,还是由表哥决定吧!”
以表妹的性格,自然会选择尊重我们决定,这在旁人看来始终是她无数优点之中偶尔变异成缺点的其中一个优点,而我那位同桌则将其直接定义为缺点,而我本人也理倾向于同桌的意见。
“既然你这么说了,去林子里吧!”
在老大死掉那天之后,我就再没进入过那里,总觉得那里有种不祥的感觉,不过如果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散步毫无疑问和我的价值观相去甚远。何况我是个不信神的人。
就这样,我们并排沿水泥小径走入了森林。
这里的气氛仍旧和记忆中一样阴森,因为没有光照,连雪看起来都像是黑色的,它们在这里释放着一种腐烂的感觉。
森林里的树,大多是松柏之类的常绿树,即使在冬天,它们枝上仍未落下的绿叶,也组成了这里的不完整天空。半空中,银色,但却不是morpho蝶的光点飞舞着,那是在白色的世界中,完全不起眼的偶尔来到凡间的雪。
没有带画具让我感到有些可惜,这种事后后悔的习惯,是我的坏毛病之一,而这个毛病在活了这么多年之后也始终没有改观,只是一次次地让我一边叹气一边下定决心改正。
“呼!空气不错。”
我这个笨蛋和表妹这个内向的人制造出了一个让人尴尬的沉默。它在我看来是个很常见的东西,但难得有和表妹单独相处的时候,如果不主动引出什么话题,总觉得像是在暴餮无物,然后我一直是个懒得说话的,极度怕麻烦的懒人。
——和表妹两个人在一起林间漫步,这感觉还真是美好。
与在她面前表现自己的浪漫情怀相比,怕麻烦不过是个薄纸般的阻碍,就算她是表妹也无所谓,只要在这几分钟里体验一下恋爱的感觉也是不错的事。尤其还是在这样充满幻想的场景里。所以,要先把气氛带动起来。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我很懦弱,这几个月练了不少拳脚功夫,但还是改变不了这种懦弱。这种懦弱让下决心之类的行为变得毫无意义可言。
总而言之,要先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和表妹两个人一起在林间漫步,这感觉还真是美好”这句话。
不对,据说自己说出的话自己和别人听到的声音是不完全一样的,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声音来说呢?
真是的,这种事情也太麻烦了。
“今天,天气不错。”
最后,我还是只憋出了这句话。
我实在太懒太没用了……
“嗯,如果是夏天应该会有morpho出来活动吧!”
尽管只是个象征性的开始,但表妹却还是把它接了下去。
“morpho啊……别提它了,那种东西只有在白日梦里才能见到。”
“梦到morpho,morpho就会出现吧,又或者……只是因为morpho在做梦,所以我们才出现在这里呢?”
“唔……这是个完全没有现实意义的问题。”
在老大死后不久,同桌就提到过关于“独立世界”的问题,世界只是自己的,只有自己是惟一不会死的,当自己死了,世界便会消失,可是……我们真的,只是这个身体里的某个东西吗?
因为在做梦,世界便出现了,或者是有什么在做梦,我们便出现了,是梦蝶还是蝶梦?是我们支配了世界,还是世界在支配我们?morpho已不再飞舞于此。
但尽管如此,每个人的世界,却都是独立的。
“很有现实意义,如果世界只是我的一场梦,我就可能操纵所有一切了。”
“嗯,这倒是蛮不错的。”
我看着昏暗的光线中,表妹也许是在陶醉的并不清晰的表情,开始想入非非起来。
可是,我现在所看到的世界,难道真的是我在支配的世界吧?这种事怎么想也不可能,至少,我从来没想过把蛾子咽进肚子,一次也没有。
……
从外面回到家之后,我总是习惯洗个澡,由于平时不怎么出门,基本不会出汗的我总是以两三天洗一次的规律过冬。但热水浴会给我一种沉湎在羊水里的安全感,也许我从一开始就想一直呆在羊水里也说不过,不过,想着这种没意义的事情的自己,似乎非常可笑的样子。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卫生间的灯虽然没有开,但从门的内侧却传来了水从花洒里喷出一的声音,我起初只是以为有人忘记关水了,但就当我已经把门拉到一半的时候,水声突然间停止了,过了几秒又响了起来,很明显,卫生间正有人在使用。
“啪!”卫生间的灯,过了不久便打开了。
不过因为隔着卫生间和淋浴房两个门的关系,我看不到里面那个人的身影,等了一会儿,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之后,我回到客厅,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视,可迎接我的,依旧是白色的雪花点。
……
第二天,也就是年后第四天的下午5点22分,同样是面对着白色的雪花点的时候,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起了呆。
我似乎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发呆,大概是因为上网上累的关系吧。
只剩两个人的家里有些冷清,从厨房那里,可以清楚地听到从锅里发出的“嘶嘶”声,今晚的主菜是猪肉,那是我最爱吃的东西,以往的时候,老爸老妈总是对我的这一正常喜好再三限制,倘若不利用少数的“菜单由我做主”的机会,我的最爱恐怕会成为离我最远的食物,这可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表哥,来吃晚饭了!”
表妹的声音很快传进了我的耳朵,当然,猪肉的香味虽然不怎么明显,却早已经勾住了我的食欲。若不是因为懒得站起来,我不会等到表妹叫我之后才冲进厨房。
表妹今天一整天都穿着很正式的衣服,这完全是因为她在一大早同我一起送我的老爸老妈去机场后就一直忙到现在的关系,值得庆幸的是,她的高烧今天一早便已经完全退了。
“嗯,不错,咸淡适中,就是辣椒放少了。”
我咀嚼着锅里的肉片,滚烫的感觉让我一时半会没敢咽下去。
“啊,因为是冬天,辣椒好像确实该多放点,呼噜!”
她露出似乎有些遗憾的神色,将正在锅中翻滚的青菜盛了出来。
两个菜,再加一些花生,不算主食——白米饭我几乎是一粒也不吃的——就是晚饭的全部了。
普通的晚饭,比之前的几顿都要简单了,可是……像这样婚后恩爱小夫妻的感觉倒是也能让感到满足。
我磨磨蹭蹭地吃着这量并不怎么多的东西,偶尔会抬头看看表妹,都说人在吃东西的时候最丑,但她即使是嚼东西的时候,也依然魅力不减,适度的陶醉感和牙齿很有节奏的上下振动给我一种完美主义者的感觉,可当她的视线和我的视线交错时,她独特的节奏便会发生极易察觉的混乱。
什么啊……明明只是表兄妹,这样的态度也太不自然了。这时的我,因为她背后窗扉外的闪烁星空而发起呆来。仅仅这么点食料,却将我在饭桌边“钉”了超过四十分钟,也许是我本能地想在这气氛中停留几分钟,更有可能的,是我实在懒得爬起来。
直到客厅,传来奇怪的声音为止。
“嗯?”
“哇!”
我和表妹几乎是同时反应了过来,我将注意力集中到耳朵上,而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我。
那是一阵比较响亮的,毫无掩饰的说话声。
电视——这个判断没有花掉多少时间。
阔别了多年的电视信号让我多少有些兴奋,说恶虎扑食也许有些过,说如鱼得水吧,电视信号也不至于是我完全无法离开的东西,但能让平日懒得思考的我想出这两个词语,我的激动之情还是有些太明显了。
于是,我迈着大步走回客厅,电视里正好在播放新闻。
“……发生在当地时间下午4点,机上所有88名乘客和机组人员全部丧生。”
这是一条紧急新闻,内容很简单,老爸老妈乘坐的飞机着陆时出了意外,坠毁在跑道上,机上人员全部死亡,这个消息,让我呆在电视机前。
随后,表妹在厨房里发出的叫声将我的注意力提回了这个面积180平米的公寓,声音听起来,带有些恐惧。
“发生什么了?”
我快步冲回厨房,此时的表妹站在窗边,瞳孔放得很大。窗开着,吹进来的风中,腐烂的气息包含在雪的阴冷气味之中。
窗户外沿的一团白色里,有一个黑色的肉团,那是一只乌鸦,在窗户上撞死的乌鸦。
——老爸和老妈死掉了。
看着这只黑色鸟类的惨状,我在心中确认了这一点。
“轰!”一阵巨响,外面的积雪从房顶砸了下来,电视机屏幕上,再次恢复了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