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刚到,邬先生突然出现了,把吴鹏涛扶到轮椅上,然后一言不发地推着他来到外面。因为是午饭时间,活动区域里几乎没有任何人。邬先生慢慢推着,吴鹏涛也保持着那个痴傻的姿势和表情。走到了活动区域的铁丝围栏前,经过闸门的时候,里面手持电棍的安保门卫急忙走了出来,看到邬先生后恭恭敬敬地打招呼:“院长,您这是要去哪?”
邬先生说:“我带病人去医院后山的湖边边吹吹风,这样有利于病人的恢复。”
门卫有些奇怪,这个病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院长亲自推着他,还能去医院外面的湖边散心,这可是医院里其他病人有钱也享受不到的待遇。
门卫赶紧说:“这点事情还需要您来亲自做吗?要不我带着病人去吧?”
邬先生摇头,笑着说:“正巧我刚吃完午饭,也想去散散步,所以就顺手带着病人一起,你还是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门卫看到自己这个马屁没拍响,就话锋一转,说:“要不我找人陪您一起去吧,万一病人犯了病或者逃跑了怎么办?”
邬先生哈哈一笑,指着坐在轮椅上不断留着口水的吴鹏涛,对门卫说:“你看看他这个样子,我就算是把他丢在那里一天一夜他也不知道什么叫逃跑。”
门卫尴尬地笑笑,他还想再表现一下,好赢得邬先生的好感。
可邬先生却突然面色一沉,问道:“你是不是很闲啊,要不要我再给你安排一些别的工作?”
门卫吓得赶紧摆手说:“不是的院长,其实我们这边的工作已经很繁重了,既要保证职责范围内的安全,又要监视病人以防有病人逃跑,所以……”
邬先生冷冷地说:“那你还不赶紧把闸门打开?”
门卫恍然大悟,一边拍着脑门儿,一边说:“哎呦,院长您看我这脑子,光顾着和您汇报工作了……”他回到门卫岗亭里,赶紧把闸门打开。
邬先生气哼哼地推着吴鹏涛就往外走,其实吴鹏涛的心里也很焦急,他在心里把门卫骂了无数遍了。
这还是几个月来吴鹏涛第一次出现在雾隐医院之外,原来外面的空气和医院里面的空气是有区别的,那是自由的味道。这种不真切的感觉让他恍如隔世。
人在不同的环境和背景之下所想的东西也各不相同,这个时候吴鹏涛难以抑制地在想,现在这里只有他和邬先生,他如果这个时候选择逃跑,那邬先生这个比他年长了至少二十岁的老人肯定是没办法追上他的。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头来,他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是半个残废,他的腿还打着厚厚呃石膏呢。看来这一切都是命,如果不是摔断了腿,他或许真的会尝试从这里逃走。
其实一切看起来像是巧合的事物,在背后都有一个必然的因果。
这个时候,吴鹏涛身后的邬先生突然笑呵呵地问:“你现在该不会是在想着如何逃跑吧?”
和邬先生接触得越久,吴鹏涛就越觉得这个老家伙神秘得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不如他似乎能看穿人的内心所想。
吴鹏涛说:“逃跑也得有腿才行啊,拜你所赐,我现在就是个废人。”
邬先生摇头说:“其实就算你想逃,你也逃不出雾隐医院的控制范围。”说着他指了指四周,继续说:“你瞧,这东南两边都是山林,雾隐医院随时都可以像上头申请调来直升机都搜寻逃走的犯人,半个小时之内就可以封锁这片山林,而你要走出这片山林至少要两天的时间,当然这还是在你没有迷路的前提下。而西面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没有船的话你根本没办法穿越这个湖。所以出入雾隐医院唯一的路就是雾隐医院的正门。”
吴鹏涛听完之后不由得在心里直流冷汗,看来这里还真是铜墙铁壁。他终于问出了自己心里最大的疑问:“邬院长,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里?”
邬先生说:“三天前我终于联系到了你的儿子,我没有表明身份,我只是给他留了一个口信和一个坐标,让他三天之后租一条小船在那个坐标位置上等着你。”
吴鹏涛点了点头,说:“那个坐标地点是在湖上?”
邬先生说:“没错,那里应该算是比较安全的地点了,起码不用担心有人会跟踪你的儿子来找到你。”
吴鹏涛又问:“可是我又怎么去湖上找他呢?”
这个时候,邬先生已经推着吴鹏涛来到了岸边,一条能容纳一个人的充气船就放在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邬先生说:“当然是坐那个去。”
吴鹏涛的注意力并没有全部放在那个充气船上,他还注意到在湖中心的位置又一个影影焯焯的黑点,虽然他看不清楚,但是冥冥之中就是有一种预感,那就是他的儿子。就算他再能隐忍,这个时候也难免会激动。
邬先生按住了他的肩膀,说:“很快你们就会见面了,不急在这一时,要是把你儿子引到这边来,那才是真的麻烦。”
吴鹏涛定了定神,他知道邬先生说得对,如果让儿子知道自己在这里,儿子一定会不管不顾地想把自己弄出去,那样反而弄巧成拙了。吴鹏涛认真地说:“果然是把一切都考虑清楚了,真是辛苦你了。”
邬先生把充气船放到水里,然后扶着吴鹏涛坐了上去。
吴鹏涛问了一句:“邬院长,你不会跟着我一起去吧?我需要和我儿子单独谈一次,希望你能理解。”
邬先生坐在了岸上,说:“我没兴趣偷听你们的对话,我就在这里等你。这船都是单人船,如果你不会划船的话,我就没办法帮你了。”
吴鹏涛笑了笑,然后握紧了浆,朝着湖中心划去。划了两下,吴鹏涛突然回过头问:“邬院长,你就不担心我划着船和我儿子一起逃跑吗?”
邬先生坐在岸边,不置可否地笑笑,只是淡淡地说:“快去吧,记得你只有十分钟,早去早回吧。”
那一刻吴鹏涛的心里莫名地生出了一种敬畏之感,邬先生这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显然是并不担心吴鹏涛会逃跑,尽管吴鹏涛也想不出邬先生用什么方式来阻止他,可他就是觉得邬先生有办法。
有些人天生就是带着这样的气质,越是展现出洒脱的气质,越是让人忍不住信服。
吴鹏涛划着船已经离开岸边好远了,他回过头看到邬先生坐在那里已经看不清这个老人的脸了。可是吴鹏涛却觉得邬先生的那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再盯着他。
就像是幽灵一样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