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吴鹏涛也明白,这个时候不是他得意忘形的时候,越是在紧要关头就越是要沉得住气。
这一晚他睡得并不舒服,身体上的疼痛让他时常就醒过来,可是他睡得却无比安心。
第二天,吴鹏涛一睁开眼睛就告诉自己,今天是二十八号了,这日子可千万不能记错了。邬先生一大早就来到了病房里,他今天亲自给吴鹏涛送来了每天要吃的药,不过他并没有喂给吴鹏涛吃,他说:“这些药正常人吃了是有副作用的,这个你知道吧?”说着,邬先生把那些药都丢进了马桶里,然后冲了下去。
吴鹏涛说:“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的。我都已经吃了那么多了,不在乎这几个药片了。”
邬先生笑着说:“那好办,不如这样,我会交待下去,你的药可以停了,以后都不需要再吃这种副作用极强的处方药了。这个就当做是你的愿望好不好?”
吴鹏涛摇头,说:“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吃药。这个还是就不用麻烦你这个院长来费心了。”
邬先生说:“那好吧,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吴鹏涛想了想,说:“说实话,我没想过你会提前认输,所以我的愿望暂时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之后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该不会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吧?”
邬先生也笑了,说:“我现在有的就只剩下耐心了,既然这样,你就慢慢想吧,想好就告诉我,只要我还在这里做一天院长,我们之间的约定就永远有效。”
说着邬先生拿出对讲机,也不知道对里面的谁在说:“把我要的东西推过来吧。”
很快,一个护工就推着一个轮椅进入了吴鹏涛的病房。邬先生留下了轮椅,然后把护工支走。
邬先生说:“你的现在不方便,暂时就用这个吧。当然,这是我额外送给你的,也算是我对你表示敬意。”
那一刻吴鹏涛的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暖意的,虽然两个人斗智斗勇了将近一个月,自己也被他折磨的一个月,但是这二十几天当中,难免会产生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触。
又过了两天平淡的日子,直到今天凌晨,才真正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三十天。一大早邬先生依然照例来到了吴鹏涛的病房,这一次没有让邬先生先开口,等到没人的时候吴鹏涛先说话了:“今天是第三十天。”
邬先生的表情多少有些苦涩,他尴尬地说:“对,三十天了。”
吴鹏涛说:“到今天我才算是真正地赢了对不对?”
邬先生恍然大悟地说:“哦,原来你一直在等这一天,难怪我认输你都不肯相信。其实你一直都想清楚了你的愿望对不对?”
吴鹏涛说:“是又怎么样?我们的约定还算数吗?”
邬先生极不情愿地说:“当然算数,我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
吴鹏涛心里一直悬了好几个月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了。他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那就麻烦你安排一下吧,我想见见我的儿子。”吴鹏涛的愿望就是想见见儿子,这一个看似再正常不过的请求却让邬先生感到十分为难。倒不是他不想帮助吴鹏涛找到他的儿子,也不是邬先生找不到吴鹏涛的儿子,事实上恰恰相反,吴鹏涛的儿子很好找,他的信息在黑市上基本属于公开的状态。之所以让邬先生感到棘手的是,做成这件事情太复杂了。
现在黑白两道明里或者暗中都在注视着他,目的全部都是想要找到吴鹏涛的下落。因为吴鹏涛被关在雾隐医院里其实是秘密执行的,否则他也不会活到现在了。关于吴鹏涛的关押地点,就连他的儿子也一无所知,儿子想各个部门投递了无数申请,无非就是想找到父亲的下落,可是那些神情全部都石沉大海了。
要安排吴鹏涛和他儿子见面,得需要十分特殊的时机和场合,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就会让吴鹏涛乃至雾隐医院都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到那个时候,极度失控的局面就不是邬先生所能掌握得了的了。
邬先生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一一分析给吴鹏涛听,可是吴鹏涛的态度十分坚决,他说:“邬院长,游戏的规则是你定的,我也是舍了命才陪你玩了一个月,无论如何我都要见我儿子一面,至于见面的过程以及见面后所面临的种种麻烦那就是不是我应该关心的了,见或者不见不都是我的权利吗?”
邬先生叹了口气,说:“看来我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既然你坚持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不过我有言在先,你要多给我一点时间,因为我要协调好一切才能保证见面的时候不被其他人注意,这也是为了保住所有人的命。”
吴鹏涛说:“当然,我可以等,我后半辈子都要待在这里,我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邬先生想了一下,说:“不如我们再做一个交易吧。”
吴鹏涛问:“交易?”
邬先生说:“把金子分成两份,一半交给我,另一半你拿走,我会在一年之内安排你离开雾隐医院。也就是说你可以用一半的金子买走你的自由,这样难道不好吗?”
吴鹏涛真的心动了,他考虑了好久,几乎就要同意邬先生的这个提议,但是关键时刻,人的贪欲主导了理智。他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把那一车金子据为己有,如果现在让他吐出一半的话,他实在有些不甘心。
过了好一会儿,吴鹏涛才说:“邬院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后半辈子不想提心吊胆地活着了,在这里也挺好,我收回之前的话,如果你有空的话,还是可以来找我聊一聊的,但是现在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约定来办吧。”
邬先生知道自己再坚持也是没意义的,吴鹏涛已经打定了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之后的一个多星期里,邬先生一直都没有再出现,吴鹏涛虽然有些心急,但是他还是要不动声色,有好几次他都想主动找到邬先生询问进度,因为在雾隐医院里每多耽搁一天,自己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他一定要尽快找到儿子。可是他还是忍住了,一来如果邬先生不来找他的话,他没有任何渠道可以联系到邬先生,毕竟在外人眼里,他是一个连意识都没有的精神病患者。二来就算是能找到邬先生,被邬先生看出了他的急切,天知道这个老狐狸又会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来。
吴鹏涛只能顺其自然,他除了等待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
等到第十天,邬先生终于露面了,他一个人来到吴鹏涛的病房里,只是对他说:“我今天是来通知你的,你准备一下,明天中午我会安排你和你儿子见面,不过你记住,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吴鹏涛本想再多问些什么,可是邬先生看起来情绪比较焦躁,完全没有给吴鹏涛询问的时间,他丢下那句话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走出了病房里。
那一夜吴鹏涛在兴奋、期待、忐忑和忧虑中渐渐入睡,邬先生既然承诺了,那明天一定会如期安排,十分钟虽然短暂,但是对他来说就足够了。过了明天,自己这一生其实就已经算是结束了,他已经没有其他的要求和期望了,就在这间雾隐医院里度过残生其实也不失为一种归宿。
第二天吴鹏涛早早就醒了过来,他在心里一秒一秒地数着,可是迟迟没有见到邬先生。整整一个上午,除了送药的护士来喂他吃过药,他就再也没见到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