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这里总算是水落石出了,但彩玉由于惊吓过度,精神出现了失常的状况。她的精神时好时坏,有时候会莫名地大喊大叫,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一样,只有阿源才能安抚彩玉躁动的情绪,而阿源不离不弃,始终在彩玉的身边照顾她。
对于阿源这个自卑的男人来说,或许是幸福的吧,在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终于配得上彩玉了。
仲夏的夜里,清爽的微风总是惹人迷醉。
阿源刚下飞机回到住所,这个城市他离开了太久,林立的高楼与闪烁的霓虹交相辉映,让他竟有片刻的迷离。陌生的距离感转瞬即逝,毕竟许多东西不是时间可以沉淀的,比如这座城市的味道,比如这座城市里很久没联系过却始终未曾忘怀的人。
浴缸里放满了温水。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洗去一身的疲惫更让人感到惬意的了。
阿源躺在宽敞的浴缸里,微眯起双眼,不觉地哼唱起了小时候唱过的童谣。
水气渐渐升腾,氤氲成如梦似幻的一片。阿源没有注意到浴缸里的水温正在慢慢升高。
一声若有若无的咳嗽声打破了这片刻的旖旎。
阿源下意识地说:“谁?”浴缸里泛起一阵水花,这才让他感觉到阵阵的灼热。
阿源从浴缸里出来,擦了擦额头,也不知是水还是汗。他苦笑了一下,看来是自己太紧张了。在国外这么多年,这疑神疑鬼的毛病是改不掉了。
浴室的镜子上满是水气,照出来的世界也是朦胧一片。阿源顺手擦了一下。里面出现的竟是一个满脸布满了沟壑一般的皱纹,双眼只有一条窄窄的缝隙,露出来全都是眼白的老太太,只是那个老人竟是一个瞎子。
阿源怪叫着向后退去,这个老人他认识,叫彩玉。
无论是瞎子还是别的什么人,出现在自家浴室的镜子里,这画面都会诡异得难以言喻。
彩玉翻着双眼,但是阿源知道她在盯着自己。
彩玉“嘿嘿”地干笑了一声,声音沙哑的刺耳,这正是在阿源耳边徘徊了十几年的声音,如同无法惊醒的梦魇,挥之不去。
阿源瞪着眼睛,指着镜子却说不出一句话。
以前的人,认为举头三尺有神明。于是他们迷信鬼神。
现在的人,认为一切事物都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他们迷信科学。
其实,鬼神之外还有更玄妙的东西存在,所以“鬼神”之说是肤浅的。科学之外也有更广阔的理论存在,所以“科学”之说是狭隘的。
此刻十几名警察和一名法医让这间本来十分宽敞的浴室显得拥挤不堪。
每个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一具被煮熟了的尸体此刻在浴室洁白的瓷砖上泛着妖冶的粉嫩。一位看起来刚刚参加工作的女警察捂着嘴跑到马桶前,便要呕吐。
何坤皱着眉头怒吼道:“滚出去吐,别破坏了现场。”说完走到法医面前紧张地问道:“怎么样?”
法医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说:“初步判断这间浴室应该是第一现场,死者并非是溺水身亡,而是被活生生烫死的。具体的死亡原因还需要进一步的尸检。”
何坤把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刚才察看了热水器的性能,最高的温度不超过60度,而且容量有限,根本不足以让热水充满这间浴室,最让他疑惑的是浴室的门并没有被锁上的痕迹,死者为什么不趁着被烫死之前逃出浴室呢?如果不是水顺着死者的家里渗到了楼下的邻居家里,恐怕短时间内根本不会被发现。
一个警察怯生生地问何坤:“头儿,你看这怎么办?”他显然是被这样的情形吓到了。
何坤低声说:“就当作意外事件处理吧。”
那个警察没底气的问:“头儿,这样做不妥吧?”
何坤没好气地说:“那你来告诉我,这个报告我应该怎么写?”
尸体被抬走了。何坤站在湛蓝澄澈的天空下,炎炎的烈日此刻变得那样亲切。
他环顾了四周,才从怀里掏出手机,连打了三个电话,每个电话他只说了一句话:阿源死了,我们怎么办?
人在无助的时候的故作镇定,有时就像是掩耳盗铃一般的滑稽。
何坤把手中的烟头狠狠地按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他看了看其他三个人。
王键是大学中文系的老师,满脸的书生气。林森是心理医生,肥胖的身躯让沙发深深地馅了下去,手中正拿着一颗又大又红的苹果发呆。严炎是一家公司的老板,单薄的身体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四个人若有所思。
终于严炎打破了沉寂,他说:“坤子,当年你确定那老太婆死了吗?”
所有人都望向何坤,他苦笑了一下,说:“那老太婆的脖子还没有林大夫的胳膊粗呢,绳子都快把她脖子勒断了。”
王键说:“就算勒不死她,咱们把他扔进河里淹也淹死她了。”
严炎突然打了一个冷战,说:“你……你们还记得吗?那个老太婆说她会游泳,多深的河她都能游上来……”
似乎在每一个乡村里都会有一个充满了传说的池塘,大人们常常告诫孩子们要远离河边。
十几年前的一个夏天,游手好闲的何坤和其他四个同样闲散的伙伴来到这个池塘边,打算抓几条鱼打打牙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