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狐狸,醒醒!”
宁脱兔跪在血泊中,看着满脸血污的齐野狐,手足无措。
她想要将他扶起,但又担心自己乱动,会让他的伤势更加严重。
那柄手术刀自左胸穿透,位置十分凶险。
她甚至都不敢去试他的心跳,更不要说触碰了。
几次伸出的手,到了一半又缩了回来,宁脱兔战战兢兢,满脸惶恐。
先前凌厉杀伐的女武神,此时似乎变成了一个仓皇无措的小孩。
“你醒醒啊!起来!你别吓我!”
她失声哭喊,泪流满面。
“你起来啊!”
宁脱兔浑身颤抖,不敢动齐野狐,只能拿袖子去擦他的脸。
齐野狐脸上的血迹,大半已经干涸,结成了干硬的痂块,根本擦不下来,宁脱兔便小心翼翼地用指甲一点一点地抠。
她需要做些什么,哪怕是对齐野狐的伤势无关紧要的事情,至少能让她感觉自己不是那么无能为力,可以稍稍抚慰一下心底浓郁的绝望。
哭声变成哽咽,再至无声,只有眼泪一直流淌。
温热的眼泪滴在齐野狐的脸上,将部分血痂化开,宁脱兔一边轻柔擦拭,一边用指甲细细地抠去那些比较厚的血痂。
小心翼翼,像是对待一只满是裂痕的瓷器。
血痂一点点除去,宁脱兔的衣袖已经紫黑一片,齐野狐的脸终于露了出来,惨白得没有丝毫人色。
“狐狸,狐狸,你醒醒,醒醒!”
宁脱兔带着哭腔,轻轻地唤。
但齐野狐却没有丝毫反应。
“醒醒,醒醒…… ”
宁脱兔不停地重复这两个字,伸手去摸他的脸,入手的一片冰凉,终于将她再次击溃。
“醒醒啊!你醒醒啊!你别吓我!快起来!”宁脱兔嚎啕大哭。
手术刀穿透齐野狐的胸口,刀尖泛着锋锐森寒的光,她却觉得这把刀穿透的是自己的心脏。
“小兔。”
这道声音让宁脱兔突然愣住,猛地回头,看到宁玉佛和邹宝驹赫然站在自己的身后。
宁脱兔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哭喊着:“爸!你快救救他,你看看,他到底怎么了,你救救他,求你了!”
从小到大,宁玉佛从来没有看见她哭得那么伤心过,心里狠狠一疼,眼眶一红,将她揽在怀里。
“爸,你救救他,求你了,求你了……”
宁脱兔脸埋在宁玉佛在怀里,嘶哑的声音闷闷传来,无助得像个孩子。
宁玉佛喉咙发紧,涩声道:“别怕,别担心。这小子命大得很,不会有事的。”
“有邹爷爷在,这小子肯定没事,你放心,别哭啊,别哭……”
宁玉佛轻轻拍着女儿的背,自己的声音也哽咽起来。
邹宝驹蹲在齐野狐身边,前前后后地忙碌着,又是把脉,又是掀眼皮,最后视线落在齐野狐胸口的那把手术刀上,眼神凝重。
宁脱兔已经从父亲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邹宝驹的神情,心中的弦紧紧绷住。
她十分焦急,但还是忍耐着,不敢出声。
沉默许久,一抹紫金的亮色游鱼般自邹宝驹眼底掠过,他将双手轻轻按在齐野狐的胸口,随后闭上双眼。
宁脱兔只感觉面前这个老人,突然变得不一样了起来,气息庄严醇厚,像是一座经历悠长岁月的神像。
在宁玉佛在感知中,一场席卷整个盛海的风暴正在酝酿,弥漫整个盛海的紫金龙气,以此地为风眼,蜂拥汇聚!
狂风骤起!
皇甫江涛声如雷,奔腾如怒,浑浊的巨浪高高掀起,如同一片黄浊的巨墙。
明珠塔,逆流而上的紫金瀑布,被牵引而起,掠过长空,向着此处旋转呼啸而来。
龙气如江河奔涌的世纪大道,再次断流……
宁玉佛抬头,看到滚滚如潮的紫金气,有四面八方奔涌而来,遮天蔽月,随后滚滚垂落,没入邹宝驹的体内。
璀璨的光华自邹宝驹清瘦的身形上散发出来,邹宝驹闭目低眉,宝相庄严,浓郁的紫金色在他身上流淌,如同一片水膜。
流转之间圆转如意,熠熠生辉。
紫金龙气蜿蜒流淌,经由他的双手,滚滚涌入齐野狐的胸口之中,随后弥散开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齐野狐的胸口已是一片紫金灿然,仿佛被塞入了一团紫金色的烈日,光华灼灼。
强烈的光芒刺得宁脱兔眼睛生疼,但她却不肯闭眼,半眯着眼睛,紧紧盯着齐野狐的胸口。
突然,齐野狐胸口的刀尖颤动了一下。
宁脱兔的心跟着狂跳起来,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随后,刀尖又晃动了一下,没入了胸膛之中。
与之相应的,齐野狐背后的刀柄,缓缓地突出来。
宁脱兔眼神一亮,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捂着嘴,喜极而泣。
手术刀缓慢但持续地退出,邹宝驹额上开始出现细密的汗水,到大半刀柄从背后突出,邹宝驹陡然大喝一声!
只见一道血光飚射,鲜血淋漓的手术刀如同箭矢一般激射出去,将近十米外的一株观赏灌丛拦腰切断。
邹宝驹毛孔如同开闸一般,汗出如浆,顶上白汽蒸腾而起,形如龙虎交缠。
宁脱兔关心地盯着齐野狐的创口处,手术刀拔除之后,鲜血再次汩汩流出。
但很快,鲜血的流速就小了下来,不到十秒的时间,创口开始愈合,随后结痂、脱落,露出那片新生的苍白肌肤。
“还好,这小子反应够快。在千钧一发之际,以体内真气将刺入的刀击偏,从心脏旁擦过,加上他真气的特殊效果,很快将血脉封住,这才保了一命。”
邹宝驹暂时将气喘匀,抹着汗解释道。
那把手术刀,与齐野狐的心脏,只是毫厘之差,就连移动其身体,都极有可能造成心脏的损伤,其中凶险难与人言。
故而他没有选择让齐野狐到医院做手术,而是以紫金龙气,小心翼翼地将这柄刀取出。
这件事,容不得丝毫差错,即便是经历了数十年风雨的他,也是如履薄冰,心神消耗极大。
所幸,最后没有出什么差池。
宁脱兔泪脸带笑,伤口自动愈合,就说明齐野狐还有生机,以他真气的特殊效果,自然是性命无虞。
等了片刻,齐野狐的脸色渐渐有恢复的迹象,但却仍未醒来。
宁脱兔心中担忧,问道:“邹爷爷,他怎么而还没醒?”
邹宝驹脸色一肃:“这小子,神魂又受重创了,比上次还严重。”
宁脱兔心头一跳:“这次,您救不了吗?”
“我已经暂时给他稳住了。”邹宝驹看着昏死的齐野狐,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
这小子,实在是太胡来了!
他的神魂,与其说是重创,不如说是直接崩碎了,连红线扣的效力都难以为继。
方才他拔除手术刀之前,先探查了一遍齐野狐的神魂,原本有所好转的神魂,伤势雪上加霜,如同一只被打碎的瓷器,崩成无数碎片。
碎片之间,红线扣的丝线竭力维系,但却被碎片之间的斥力扯得不停断裂,再不停生长,混乱芜杂,纠缠不清。
当前还能勉强维持平衡,但若时间一长,怕是支撑不住。
好在他及时渡入一团最为精纯的紫金气,故技重施,将齐野狐的神魂裹入其中,暂时稳定下来。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现在的情况,主要是红线扣的力量,已经不如齐野狐神魂崩裂的斥力强,即便是现在勉强弥合,之后还是会崩开的。
“看来,只有去华山医院了啊……”邹宝驹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