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走廊走完,就是三楼的大厅,大厅外,便是露天场所。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齐野狐的尸体,怕是已经凉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走廊口,金彰急得火烧屁股,心脏咚咚地狂跳。
这一路的短短几分钟,对他而言,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脑子里闪过至少几十个想法,但是有用的一个也没有。
心头的恐惧让他口干舌燥,感觉全身都要虚脱,双手也止不住地颤抖,还要竭力保持镇定,不敢让宁脱兔发现一丝一毫的异样。
他满脸大汗,表情也因为焦急而扭曲起来,好在因为带路的原因,宁脱兔跟在他身后,看不到这些。
“那个……前面就是了,反正都到了,我就不用去了吧?”
金彰停下脚步,挤出一个笑脸。
宁脱兔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如山的气势便压在了金彰的心头。
两秒的沉默对峙,最终以金彰的溃败落幕。
他干笑两声,扭回头去,继续带路,紧捏的拳头关节发白,指甲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
但他仿佛没有察觉一般。
宁脱兔看着金彰的背影,一双鸳鸯眼眯了眯,里面闪过一抹危险的色彩。
这一路走来,路过一片水族墙,透过玻璃的反射,金彰的表情被她尽收眼底。
那心事重重的表情,忧虑、凶狠、焦躁等等情绪,轮番变幻,愈发让她觉得不对劲起来。
眼下马上就到目的地,他又突然停下来,再次表达不愿前去的意愿,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玄机。
想起先前在监控里看见的,齐野狐瘫倒在地的场景,宁脱兔心里的担忧突然放大,演变成了恐惧。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重,宁脱兔加快脚步,开口催促起来。
横竖是躲不过去了,金彰也不再抱侥幸心理,索性收了心里的那些心思,咬牙也加快了脚步。
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宁脱兔看到齐野狐的尸体时,丧失理智,当场将萧潇击杀,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这样的话,自己或许有机会逃过一劫。
踏出走廊,眼前豁然开朗,坑洼的地面和狼藉的残渣映入眼帘,楼梯的玻璃护栏空空如也,只剩几块参差的裂片闪着寒光,摇摇欲坠。
惨烈的氛围迎面而来。
金彰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此地变成现在的状况,他之前在监控里看完了全程,心里已经有数。
但隔着屏幕的画面,比起身临其中,冲击力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一阵夜风呼啸吹来,让身上穿着湿透唐装的金彰打了个冷战。
扭头望去,一整面玻璃巨墙化作万千碎片铺洒在地上,翻映着泠泠的冷光。
没有了墙体的阻挡,盛海的夜风源源不绝地涌来,将地上的玻璃碎渣,吹得簌簌作响,欺霜赛雪。
然而金彰却没有心情欣赏这惨烈且凄冷的景象。
他的心,因不知何时到了身前的宁脱兔,而紧紧地提了起来。
盛海的夜风呼啸而来,带着饱满的水汽,将胡云身上那件宽大的西装灌得鼓胀起来,几乎都遮住了宁脱兔的身影。
但那股压抑阴沉的气势,却像深海的暗涌一样,激荡且深沉,磅礴丰沛,让近在咫尺的金彰大气都不敢出。
但隔着碎玻璃碴的另一边,萧潇和曹庞并没有感受到这恐怖的威势,两人现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一来一回地对峙。
“……离开盛海,这些钱够我们舒服一辈子了!”
“你觉得,我能够当做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
“为什么不……”
“……”
曹庞的痛苦,萧潇的疯魔……
两人的对话仿佛变得极为遥远,像是盛海的风一样,从宁脱兔耳边一掠而过。
她的全部注意力,聚焦在躺倒在地的齐野狐身上。
衣衫破碎,浑身鲜血,洞穿左胸的手术刀在昏暗的环境下,闪着比灯光还要明亮的寒芒,将她的眼睛也刺疼。
宁脱兔呆立在原地,心底仿佛涌起了一阵海啸,磅礴且繁杂的情绪像海底各色事物,被狠狠地卷到海面,让她来不及反应。
明明心里塞满了情绪,正在猛烈沸腾,但却还是觉得空荡荡的。
就像面前那片空旷的墙面,被盛海的大风呼呼猛灌。
“跟这没关系,跟这没关系啊,潇潇!”
突然爆发的吼叫,让宁脱兔电击一般回神。
随即,那股名叫愤怒的大火在心底轰然席卷,其余所有的情绪,在刹那之间成为怒火的燃料,将这股怒火熊熊推高,升腾如龙!
怒火催动杀机,节节攀升,身周如深海暗涌的气势终于爆发,宁脱兔周身围绕着白色的罡气,罡气的颜色,也在慢慢变浓。
巍巍如山的势顶天立地,横亘在大厅之中,如同屏障一般,将呼啸而来的大风阻隔在外。
一瞬间,风停声止,唯有令天地都肃然的杀机,在此方天地沸腾不休。
金彰已经趁她出神的时间,逃之夭夭了。
宁脱兔没有理会他,将胡云放在一旁的沙发之上,然后向厅外走去。
厅外,被曹庞拒绝的萧潇已经处理好自己的情绪,睁开眼,冷冷道:“随你吧,你若不愿,未来只有我一人,也是可以的。”
“你错了。”
声音幽幽,不带丝毫感情,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的一般。
萧潇只觉得心头一股寒风吹过,全身鸡皮瞬间炸了起来!
“你……你……我……”
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宁脱兔一步一步缓缓走近,如火的暴怒和如冰的杀意,共同携裹在如山岳般横亘在天地间的沛然大势中,翻滚激荡!
女子武夫,赳赳杀神!
萧潇扛不住如此大势的威压,脸色煞白,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根本无法动弹。
巨大的恐惧瞬间将她击溃,眼泪无声涌出。
眼睁睁看着宁脱兔走到自己的身前,萧潇眼珠惊恐地颤抖,双眼如泉,泪水汩汩涌出。
白色罡气愈发浓郁,如同一件纱衣,将宁脱兔全身上下包裹在其中。
她面无表情,冷目如电,威仪赫赫,如同神明。
“你错了。”她重复道。
如同鲸吞虹吸,浑身罡气在话音落尽的瞬间,全部凝聚在她白皙的右掌之上,坚逾钢铁。
萧潇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有一阵风掠过,但好像又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想问宁脱兔,什么错了,但是却张不开嘴,喉咙也像被铁丝箍死了一样,没有动静。
意识似乎也在慢慢消散……
疲倦像潮水袭来,黑暗也如期而至,在意识彻底湮灭之前,她听到宁脱兔回答了她的疑惑。
“死人,是没有未来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意识彻底湮灭,血花喷溅,血泉冲天而起。
一颗头颅,跌落在地,骨碌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