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看着齐野狐，笑得意味深长。
对此，齐野狐只是淡淡笑了笑，“还真是巧。”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那么几秒的微妙，一旁的吴明自然是敏锐地捕捉到了，眼瞳一缩，但瞬间就把这股震惊给压了下去，若无其事。
既然齐野狐不想聊这个，陈凯也不继续深挖，给三人都续了一杯茶，接着道：“唐艳雪前天深夜车祸去世，按风俗，停尸七天。过了头七之后，再下葬，所以葬礼的时间定在七天后。”
“野狐你到时候要是想去，哥可以陪你去看看。虽然光天化日之下，什么都做不了，但恶心恶心他们，倒也不错，当是讨点债。”
齐野狐摇头拒绝：“没必要。”
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调养自己的伤势呢。
现在百年老参到手，生玄气的透支倒是不用发愁了，但神魂的伤势，还是需要每天花大量时间来温养修复的。
刚才只是帮吴明小小地修复了一下，脑子就已经发昏了，这让齐野狐了解了神魂受损的严重性。
要是以后跟劲敌对战的时候，打到一半开始脑袋发昏，那才是乐子大了。
且邹老爷子明确说过，他眉间的格局太过凶煞，抄心经不只是以佛家气韵温养神魂，还是为了以水磨工夫化解他的煞气。
即便化解不了，冲和一些，也是好事。
除此之外，让他少见血光，少去阴气重的地方，以免助长眉间凶煞格局的气焰。
虽说有红线扣在，可以护住他的心神，暂时不被凶煞气势影响，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眉间的凶煞格局如果不打破的话，影响就会一直存在，时间一长，水滴石穿，依旧可以无声无息地影响他的性情，最终还是免不了成为一个凶戾滥杀的人。
所以，唐艳雪的葬礼，他不想去，也不该去。
“那程家这场葬礼，可就冷清喽！”陈凯笑着喝了一口茶。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个小时，秘书再次敲门，说饭菜备好了，请三人落座。
饭桌上自然又是一番推杯换盏。
酒是话媒人，氛围越来越火热，随着酒到位了，三人间最后一道隔膜完全被打破，吴明开始搂着齐野狐肩膀，说起自己一路的经历来。
其间曲折和辛酸令人唏嘘，成功与辉煌也令人振奋。
话题最后，落到了他对生孩子的执念上来。
其实对于自己无法生育这件事，他早已知道，虽然遗憾，但也接受了。
后来之所以如此疯魔，是因为他的老母亲临走前，抓着他的手不停地喃喃：“你要是有个孩子，该多好啊！要是有个孩子，该多好啊！”
那遗憾和渴望的眼神，像钉子一样，狠狠地钉在了他的心脏最软的地方，在往后的半年里，每每午夜梦回，都会出现。
也就是某一天晚上，他突然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生一个孩子！
所以之后许多年，明知事不可为，他还是发了疯地在这上面花心思。
与其说是为了要一个孩子，不如说是在弥补他对自己的母亲的愧疚，抚慰自己的心魔。
说到这里，一个快五十的汉子，竟然哭得泣不成声。
齐野狐和陈凯只能长叹一口气，拍着他的肩膀，不说话。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吴明醉醺醺地，搂着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播种去了。
他的秘书，则将早已准备好的三张卡，递给了齐野狐。
一张里面是诊金的费用，装在信封里；一张是说好的大红包，真的拿了一个红包装着，上面写的多子多福。
最后一张，是明珠会所的至尊会员卡，用一个极其华美的礼盒装着。秘书还说，以后齐野狐和他的朋友在明珠会所，全部免费。
陈凯听着大骂了吴明一声，说：“老子都没有这个待遇！”
齐野狐心里好笑了一下，也不客气，照单全收。
齐野狐不会开车，陈凯喝了酒，也不能开车，送两人回家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吴玉策的头上。
一同来的，还有钱莉。
“给你们俩准备了解酒的，喝了吧。”钱莉递来两瓶东西。
陈凯已然习惯了，接过来仰头灌了大半瓶。
齐野狐喝了一口，感觉味道不错，又多喝了几口。
酒喝多了，口腔发干，就当润润嗓子。
“谢谢嫂子。”他说。
钱莉冲他柔柔一笑，然后转头责怪陈凯道：“你怎么让野狐喝了那么多！”
陈凯靠在后座椅背上，喷着酒气嘿嘿发笑：“这可不能怪我，野狐了了吴老哥一桩夙愿，他高兴，自然得拉我们喝酒。”
“你别说，野狐这小子，酒量比我好多了。我跟老吴都快趴了，他跟个没事儿人一样，邪了门儿的！”
齐野狐继续喝着醒酒汤，笑而不语。
他自然不会告诉陈凯，他是一边喝，一边让生玄气将体内的酒精，化作汗排了出去。
不能怪他不讲究，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喝酒，但又不想扫了他们、主要是吴明的兴，只能让自己小小的愧疚一下了。
钱莉又是嗔怪地横了陈凯一眼，然后将一个文件袋交给齐野狐：“房产转让的相关文件，都在里面了，还有你的证件，夹在房产证里的。从现在开始，野狐你就正式成为拥有亿万豪宅的阔少了。”
齐野狐接过沉甸甸的文件夹，心里有些感慨，嘴上笑言道：“嫂子你就别打趣我了。我一个受赠人，哪敢在你面前说阔？这不是拿自己脸往你巴掌上撞吗？”
钱莉噗嗤一笑，乐道：“真会说话！”
石青色宝马在霓虹森林里穿行，路过无数高楼和招牌。
酒精发挥作用，车内安静下来，齐野狐解开两颗扣子，将车窗按下一个缝，盛海的风带着饱满水汽，灌了进来，将他的衣领扯得摇摆不止。
他膝盖上放着价值上亿的房产证件，扭头望着车窗外，无数的霓虹倒映在他的瞳孔里，流星一样飞逝。
车载音响里，放着一首老歌，旖旎华美，富有年代感的女声，送来纸醉金迷的气息：
“夜盛海，夜盛海，你是一个不夜城……”
“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
陈凯微醺靠在座椅上，半眯起眼睛看着他，灯光在齐野狐脸上迅速变换着，他本人却面无表情，像是黑色潮水中冰冷的礁石。
“当乐景而不能享者，毕竟是薄福之人。”
齐野狐嘴唇翕动，无声喃喃。
陈凯看见他的嘴唇在灯光下微微开合，但没听见他说的什么，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也就一直不吭声。
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标准的酒后模样。
“陈哥。”
齐野狐突然出声，陈凯半眯的眼睛完全张开，里面没有丝毫醉酒的醺然。
“谢谢。”齐野狐回过头来，笑道。
谢的不是价值上亿的房产，是他安排此事的心思。
钱家调查过他，知道他在明珠会所门前，受过屈辱，所以陈凯就借此机会，让他将这个屈辱洗刷过去。
前不久，他被明珠会所的安保，拦在门前百般刁难。
现在，他是明珠会所老板的恩人座上宾，终生免费的至尊会员。
不止如此，当时高高在上的程骏升，明珠会所已经将其拉入了黑名单，不再往来。
风水轮流转，此一时彼一时，一般而言，定然会有扬眉吐气的心情，什么屈辱和怨愤，也都能消了。
虽然齐野狐并没有把这个当太当一回事，他对程家的怨恨，不在这点小事上。但陈凯能想到这个，这份心，这份情，他得领。
陈凯脑子转了一圈，才猜到他说的是什么，摇摇头：“我也有私心，更多的是为老吴考虑。”
“你不知道，在盛海这么多年，老吴是我唯一可以交心的兄弟了。我浮浮沉沉那十年，只有他一直相信我能闯出一片天来，一直鼓励我。看我混得惨，还叫我去他那里做事。”
“不过我心高气傲嘛！没答应。加上我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兄弟，也不想因为其他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给折腾没了。”
陈凯双手枕着脑袋，嘴角含笑，眼里流露出缅怀的神色。
“是这么个理。”齐野狐点头。
陈凯的想法，跟齐野狐一开始对邹宝驹的想法是一样的，不想因为其他的什么纠葛，把双方的关系搞复杂了，怕到最后渐行渐远。
不一样的是，陈凯保持住了和吴明的单纯关系，而自己因为各种狗屁倒灶的事儿，不得不借用邹老爷子，和宁脱兔背后的力量。
不过目前看来，双方也因此关系更加紧密了，还不错。
算是殊途同归。
车停在香梅花园小区门口，齐野狐拿着东西下车，陈凯不顾劝阻，非要送他到楼下，让吴玉策和钱莉在车上等着。
拗不过，只能顺了他的意。
“那个……兄弟，你给老吴那方子，能不能也给我一份？”
楼下，陈凯拿胳膊肘捅了捅齐野狐，有些难为情地笑。
齐野狐面色有些古怪，我还以为你是觉得兄弟情深，送我到楼下，合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吴明这几年疯狂播种，虽然没少药补食补，但依旧不免元气亏空，齐野狐就在治好他的小毛病之后，附赠了一张对症的方子。
不仅补肾壮阳，还回复元气。
当时陈凯没有什么反应，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看齐野狐的表情古怪，陈凯忙解释道：“你别瞎想啊！我是最近位子坐稳了，考虑可以和你嫂子要一个孩子了，备孕呢！”
齐野狐上下打量着他，拍拍他的肩膀，“哎”地叹了声气，无言转身离去。
“兄弟，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回头把方子发我！”陈凯在身后大喊。
电梯门关上，齐野狐忍俊不禁，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