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暗黑的小道中,齐野狐眉头紧蹙,心里疑窦丛生。
“老爷子到底怎么了,突然之间杀气那么重?我做了什么让他那么生气?”
百思不得其解,齐野狐眉头皱得更深了。
老爷子先前阴沉如霜的神情如在目前,让他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尾闾一寒。
他好歹也是在山里打过猎的,甚至曾和一头三百斤的野猪打过照面,胆气自然不差。能一个神情就让他惊寒,这老爷子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今天的棋局明显和往常不同,步步紧逼,咄咄逼人。什么原因呢?”
落子如飞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齐野狐埋着脑袋,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了路灯的光亮中。
以往和老爷子下棋,虽然每次老爷子都有意刁难,但却都不过火,明显有给自己喂棋长棋力的意思。
最终结局齐野狐也逃不脱一个惨字,但老爷子的棋风棋路从头到尾都很正,最擅长也最喜欢征子阶段屠大龙,让齐野狐深陷绝境,无力回天。
绝不会如今天这样,让棋局像两个小孩撒泼打滚滚泥塘般胡闹,看似老爷子大获全胜,实际双方都狼狈难堪。
更诡异的是,在自己认负之后,老爷子身上那股阴沉的威势,不知为何,如冰雪般消融了,恢复了常态。
本来齐野狐见他心情不佳,已经放弃了开口借银针的打算,但老人阴沉气势消散,也主动开口点破了,他也就顺水推舟了。
但其中的玄机,齐野狐依旧猜不透。
一头雾水。
“打脑壳!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老爷子也总不可能害我。”齐野狐脑袋晃圆了,放弃了思考。
然后看到迎面走来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一身酒气。
醉酒的女人一头齐背的黑发披散着,醉眼迷蒙如有水雾,面目在灯光下影影绰绰,妆容都已经有些花了,但却更加凸显出一种心痒的味道。
如同一朵妖异的罂粟花,在暗夜里肆意绽放,挥发自己诱人的香气。
齐野狐不动声色地贴近右边的墙壁,为她让开道路。
然后才发现,在灯光的边缘,有两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尾随,眼神中淫邪的意味一望便知。
这一段往后的道路,其实是没有路灯的,这一个是旁边的人家为了行人方便,在自家门口私装的。因此这一段路,也只有这一盏路灯。
女人若是继续往前走,便是很长一段暗黑的路段,看那两个男人的意思,显然是要在前面没有光亮的地方再动手。
就一会儿工夫,女人已经快要走出路灯的范围,往黑暗里去了,那两个男人则在路灯正底下,肢体语言已经兴奋起来。
齐野狐蓦地转身,几大步超过那两个男人,抓住女人的手腕,探头去望她的脸。
“真的是你啊,我刚还以为认错了呢!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喝这么醉?”齐野狐先是惊喜,然后一脸担忧。
演技在线。
女人浑身酒气,倚在齐野狐的胸膛中,半抬起脸:“你谁啊?”
一头乌云般的头发在灯下洒落,她娇憨地傻笑,半睁的眼睛眸光潋滟,风情杀人。
齐野狐呼吸一紧,女人身上冷冽的香水味混合着辛辣的酒精,势如破竹地闯进他的肺里,让他心脏也不禁为之一热。
按下心中的燥热,齐野狐继续演戏:“连我都不认识了,喝得真不少,难怪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女人柔弱无骨,迷醉的风情天真有邪,右手柔柔地在齐野狐胸膛一撑,想要站起身来,但脚下依旧踉踉跄跄。
“我……我不认识你。”女人口中音节模糊,再次傻笑起来。
心里暗叫了一声糟,齐野狐脸上浮现出苦笑:“真是喝迷糊了,连回家的路都找错了,幸亏碰见我了。”
说着齐野狐扶着女人就往回走。
他自然不认识这女人,也不知道她到底住哪儿,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放任她继续一个人,只好先带回自己租的地方。
“兄弟,捡尸也讲究个先来后到,你这么做,不太厚道啊。”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如两扇大门一般,将齐野狐的路径封住。
齐野狐冷道:“滚开!”
先前女人一句不认识,显然让齐野狐露了馅,既然已经被拆穿,那就不用再装了。
这两个男人跟了一路,见有人截胡,自然也不愿善罢甘休,怪笑了一声:“还挺横!”
左边那满脸横肉的男人,抬手就要动手,却被右边那相貌相对清秀的男人按住了。
“小兄弟,都是男人,我理解。不过抢食这事,你确实不太地道。”清秀男子一笑,竟有几分书卷气。
“而且你看,我们这边两个人,你就一个,双拳难敌四手。为了一个泄欲的精盆,犯不着。”
怀里的女人感受到了不安,不停地挣脱齐野狐的臂膀;满脸横肉的男人双臂环胸,胳膊的腱子肉像蟒蛇一样拧在一起;清秀男人点了一根烟,笑得很自信。
齐野狐抿着嘴唇,面无表情地低头退开。
清秀男子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女人,笑容更盛。
满脸横肉的男人“咔吧”一声晃了下颈椎,咧嘴凶悍一笑:“算你小子识相!”
“你们又是谁?”女人明显感觉到环境变化,迷迷糊糊地发问。
清秀男人搂着她的腰,柔声安抚道:“刚才那人想对你图谋不轨,我们帮你赶跑了。”
“谢谢。”女人对近在咫尺的危险犹然不知,还在傻笑。
清秀男人很满意她的反应,嘴角勾起:“走,我们送你回家。”
“谢谢。”
声音渐远,两人扶着女人,拐进一个小道,隐没在黑暗中。
齐野狐看着那狭窄黑暗的巷口,眼睛眯了起来。
……
……
“哗啦!”
卷帘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仓库里的吊灯也被这动静扯得不住晃动起来,灯光如水动荡。
里面五六人听声的一瞬间,如同见了光的耗子一般,猛地一惊,向四周蹿散开来!
这间废弃的仓库里杂物很多,隐蔽身形有天然的优势。
这些如猎豹般扑出的身影,在突然间又同时停下动作,手里闪亮的刀具也放了下来,不过却都没有重新坐下,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回来的人,面色不善。
“放轻松放轻松,大家不必那么紧张。”清秀男人一手扶着一个烂醉的女人,另一只手在空中虚按,不以为意地笑着安抚道。
吊灯底下的六人中,肌肉虬结的领头大汉将狗腿刀往腰后一插,不悦道:“你们两个,怎么不按暗号敲门!”
刷拉声再次响起,满脸横肉的男人关上卷帘门,和清秀男人并肩而立,看着大汉冷笑一声:“有必要吗?”
很明显,这是两拨人,而且关系不太融洽。
大汉扫了一眼清秀男人扶着的烂醉女人,脸色沉得吓人:“你们两个简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敢带人到这儿来!”
大汉嘴上不留情,手上更是狠辣,说话的同时已经走上前来,左手去抓女人的头发,右手已经摸向后腰的刀子。杀人灭口的架势。
横肉男一步踏出,拦在清秀男人面前,盯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彪形大汉,咧嘴笑着,但眼神里的凶狠却让人胆寒。
“嗯?!”大汉鼻子里哼出个威胁的声音,动作收回,但整个人的气势翻然一变,如同一只随时准备扑出的黑熊。
“老猪。”
清秀男人轻唤了一声,满脸横肉的男人闻言让开身形,但让开前依旧盯着大汉“嘿嘿”地笑了两声,煞气十足。
大汉十分不爽,但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旁生枝节,按下性子看向清秀男人:“怎么说?”
清秀男人依旧面带微笑,语气不疾不徐:“暴熊,你对自己严苛我佩服,但是你总不能让兄弟们跟你一起当苦行僧啊!”
他眼神越过面前铁塔一样的身形,扫向后方的几人,笑道:“兄弟们窝在这破仓库,都憋了一个月的火了,办事前怎么也该爽爽吧!”
“等事办完,随你们干什么,但现在,不行!”暴熊沉声道。
清秀男人还是笑,一巴掌拍在女人的屁股上,狠狠地捏了一把。
“这事儿,不该你替兄弟们拿主意吧?”
清秀男人的动作让女人娇声呻吟起来,暴熊听到身后齐齐粗重的喘息,心里微怒。
他们这群人都是刀尖舔血的亡命徒,平日生活自然糜烂不堪,一个月没碰女人,他忍得住,不代表别人可以。
刚才清秀男人带着女人进来的时候,身后几个兄弟眼睛都绿了,他岂会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所以他第一反应是干净利落地将女人解决掉,彻底绝了他们的念想。没想到却被那满脸横肉的老猪给拦下了。
如今这面相清秀但实则内心毒辣的蝮蛇再出言拱火,身后的兄弟绝对憋不住了。
暴熊转身看了众人的神情,便知道自己拦不住了,重重冷哼一声,道:“要是耽误了正事,老子把你们裤裆里的玩意儿都给剁了!”
“哟嚯!”
“谢谢老大!”
“老大你就放心吧!”
几人欢呼着冲女人跑去,暴熊则大步往几人的反方向走去,寻思找个清静的地方待着,省得听到声音之后,自己也把持不住。
一手摸刀,一手按下裤裆里的巨枪,暴熊没走出几步,便感觉到身后气氛猛然一乱,杀气腾起!
随后自己人的惊呼响起,同时空气里飘来淡淡的血腥味。
暴熊全身肌肉猛地绷紧,急速转身!
只见地上已经倒下了四人,那老猪和蝮蛇直挺挺趴着,显然是被人从脑后偷袭得手,另外两个则是自己的兄弟,一左一右地躺在地上,嘴角溢血。
喉部呈现不正常的软烂,显然喉骨已经碎了。
那女人一改烂醉如泥的迹象,凌厉如刀的气息在仓库里沸腾,整个人如同兔子一样,一步抢近了一名矮小的精瘦男人身侧,翻掌横砍带起猎猎风声,杀机凌冽!
暴熊一双虎目登时就红了,野兽般怒吼扑出,同时腰后狗腿刀飞旋掷出,破风尖啸!
女人嫣然一笑,脚下一摆一扣,身子一旋,滑到了另一人身旁。
身随步走,手随身走。
女人一手内藏,一手伸展随着身形一搅,如同一条蛟龙在海面兴风作浪,以毫厘之差避开呼啸而来的狗腿刀。
乌龙翻江!
矮小男人见女人身形蹿出,以为自己暂时安全了,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随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在暴熊眼中,女人旋身避开飞刀的同时,手掌竟以诡异的角度,抽中了那矮小男人后脑!
随后矮小男人全身猛地一僵,眼神涣散,向前栽倒,全身还无意识地抽搐。
想来那老猪和蝮蛇,也是被女人以这一手诡异的招式给放倒的。
说来话长,实则只是电光火石之间而已。
矮小男人还僵直站着的时候,女人已经到了另一个手臂有文身的男人身侧。
女人击倒五人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已经足够这个男人反应过来了,大马士革刀攥紧,毫无花俏地凶狠刺出!
面对如此凌厉的一刺,那女人竟然不要命的背过身去,文身男虽然不明白女人此举有何玄机,但心中已经惊喜起来。
因为如此一来,这一刀女人就算想躲也躲不开了!
“去死!”文身男眼神凶狠,大声怒吼。
但事实显然没有按他想的发展,又是“啪”的一声脆响,两腿间的剧痛让他瞬间脱力,浑身猛地一软,如虾米一般蜷缩起来。
行步撩衣!
女人又是狠辣一掌,拍在文身男脑后,一击毙命。
如此剧变发生在一瞬之间,扑来帮忙的同伴神情惊骇,竟然愣了一瞬。
随后只见眼前一花再一黑,眼窝爆出两蓬血花,尖锐的痛楚像是烧红的钎子,直接捅进脑髓里去!
金丝抹眉!
“嘭!”
女人身子猛地一沉,双掌下按,手中男人的脑袋如同西瓜破裂,狠狠砸在坚硬的水泥地上,一地鲜红。
短短三秒不到的时间,仓库里还活着的,就只剩那铁塔一般的暴熊了。
“咣!”
狗腿刀此时才刺穿卷帘门,刀把兀自狂颤,门上的灰尘被震得簌簌落下,暴熊飞奔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已经没有意义了。
女人站在浓烈的血腥中,侧身看着止住脚步的暴熊,眼神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