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载着齐野狐钻的那辆石青色汽车消失在眼前,胡云才将脑袋从窗外收回来。
那四人衣着都不平凡,而且气质拔俗,显然不是一般人。
其中有一个他认识,就是今早来义诊的时候,劝他接受治疗,还好心地要报销他全部医疗费用的医生。
好像是姓陈来着……
齐野狐跟他们走,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胡云虽然没见过世面,但人都是越老越精,最起码的察言观色他自然是熟稔的。
那四人对齐野狐的客气和恭敬不是装出来的。
虽然他们到底要齐野狐帮什么忙,齐野狐没有跟他细说,但以他对自己这个外孙的了解,肯定不会是什么坏事。
“也不知道他几点回来。”胡云心里想着,又考虑要不要给外孙热点饭在电饭锅里。
“瞎操心,那四人找他办事,还能饿着他?”
胡云忽地自嘲一笑,坐在低矮的小马扎上,透过窗户看着盛海瑰红浑沌的夜幕,喃喃自语。
“齐老哥啊,野狐我已经带到盛海来了,也算不辱使命了。虽然他受了一个月的委屈,但农村的娃,哪会受不起委屈?”
“今晚来找他的那四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看来野狐已经如你所说,开始走上那条路了,接下来就该急速腾飞了吧?不愧是你齐老哥啊,什么事都被你说中了。”
“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哪……”
老人轻轻捶着自己的膝盖,眉头紧紧皱起来,脸上露出在外孙面前从来没有显现过的担忧神色。
“野狐这孩子,这两天眼神利得紧,阴得跟野狼似的,看得真叫人害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还好的是,我暂时还死不了。你说我会死在盛海,原来不是现在,帮我算的大限日子,原来还没有到。”
“我穷苦了一辈子,现在只希望能在去世之前,看到野狐这孩子出人头地的那一刻,最怕的就是等不到那一刻。”
“虽然有你的话放在那里,我一点都不担心他出不了头,但是……”
他一张老脸笑得舒展开来,每一个褶子里都是宠溺,“你说有几个长辈,不希望亲眼看到自己家的小子风风光光,被人用艳羡的眼光盯着?”
“要不是你命里得在野狐十一岁那年死,肯定也想亲眼看着自己孙子在世人面前光芒万丈的样子吧?可惜老哥你是没这个福分了,只能让我这个老兄弟替你一并看了。”
“所以啊,就算是为了这个,你也一定得保佑我这把老骨头慢点死!”
老人的神情从宠溺到缅怀,最后逐渐冷峻起来,这把枯瘦的老骨头,隐藏在黑暗之中,竟也露出了老豺一般的凶狠来。
仿佛要挥舞着他老残的爪牙,向老天发出无声的咆哮,要与天争一争命!
“笃!笃!笃!”
缓慢均匀的敲门声响起,将胡云惊醒回神。
老豺般的凶狠在黑暗里如潮水退去,普普通通的老农撑着膝盖缓慢站起,挪到门前。
“谁啊?”
被岁月的磨蚀的声带松弛衰老,稍不注意,说话都像是在咯痰。
门外的人显然听出了屋内人的年岁,青春洋溢的清亮少年音穿透门缝传了进来,礼貌十足。
“爷爷您好,我是新搬来的租户,就住您隔壁。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所以过来打个招呼,认个脸熟,以后互相帮助。”
少年人似乎总有用不完的热情,胡云听着年轻的声音,心情也跟着舒朗了一些,笑着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十七八的少年,身材清瘦,脸庞的棱角利落干净,眼神晶晶发亮。
看得胡云有一瞬的恍惚,心里闪过一道与之相似的身影来,连带着神情也柔和了许多。
“你好。”
“爷爷您好,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麻辣兔头,给您尝尝。”少年提了提手里抽成真空的塑料袋,笑容明亮,感染力十足。
胡云看着他,笑问道:“巴蜀人?”
少年听他的口音,眼睛一亮:“您也是?”
胡云笑呵呵地摇头,然后又说道:“差不多,我是黔地的。”
少年也笑了起来:“确实差不多,滇黔渝蜀不分家嘛!看来不用担心您吃不惯这个了。”
塑料袋被他抖得哗哗作响,里面的辣椒和红油颜色鲜艳,似乎要从塑料袋出透出来。
“爷爷,您是一个人住吗?”少年止不住话匣子。
“不是,我还有外孙,今年大学刚毕业。不过他现在出去了,我明天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好啊!”少年开朗笑道,“我叫齐俊彦,不知道哥哥叫什么?”
胡云一乐:“嘿,倒是巧了!我家那小子跟你是本家,也姓齐,叫齐野狐。”
“齐野狐?”少年眼睛微眯,里面有清寒的光一闪而逝,在胡云察觉不到的瞬间又变回灿烂的笑脸,“真是个好名字。”
“那是自然!”胡云一提到自己的外孙就止不住骄傲,“那可是他爷爷给他取的,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真羡慕,不像我,我这名字是我妈当时随便取的。”年轻人清秀的脸臊眉耷眼起来。
胡云觉得他有趣,哈哈大笑,横竖无事,便邀请他进屋:“要不要进来坐坐?”
“好啊!”少年眼神晶晶发亮,笑得十分纯良。
……
……
宝马和奔驰先后停在华山医院的停车库,“陈医生”临时有事要做,先单独离开了。
齐野狐一行四人直接乘电梯抵达钱胜病房所在的楼层。
不知道只是今天如此,还是往常也是这样,晚上的医院显得格外冷清。
惨白的灯光下,廊道显得空旷又压抑,让人不敢高声说话。
五人间的气氛被这样的氛围一压,显得有些凝重。
好在一路上遇到了几个医生和护士,他们和于强打招呼的时候,稍微冲淡了这份凝重。
齐野狐也不免一路顶着好奇和惊讶的眼光。
毕竟是由院长亲自带路,又有钱家千金和乾盛集团接班人簇拥的年轻人,自带话题性,其身份来历自然会引起众人的猜测。
不过齐野狐也不是害羞的人,脸皮极厚,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怯场。
这样的表现落在陈凯三人的眼中,自然是大气非凡,将其在自己心中“圣手弟子”的人设,立得死死的。
“就是这里了。”
陈凯紧赶了几步,先行将病房的门打开。
一间宽阔得毫不输酒店豪华套房的房间,在齐野狐眼前展开,惊得他眼角微跳了一下。
自己印象中的病房,是五六张病床挤在一起的那种,晚上病友睡着时的呼噜声还此起彼伏,清晰入耳。
跟眼前这个豪华套房,完全不能比。
果然,有钱人能享受的待遇,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毕竟一分钱一分货。
这些杂念在心里闪过也就是一瞬间,齐野狐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朝病床走去。
钱莉也已经将病床的帐幔拉开,露出病床上的老人的形容来。
老人目测七十多的年纪,发色雪白但有润泽,精神面貌也比大多数同龄人都要好,面皮下还能清楚看得到红润的血色。
据陈凯说,这老爷子已经昏迷了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都是用营养剂吊着命。
这样还能保持如此良好的气色,想必清醒的时候,精神状态更好。
当然,即便照料得再好,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老人的身上也不免散发出衰朽的气息来。
细细观察,其脸上而一抹红润,也能看出淡淡的一层灰蒙来。
“野狐,你看看。”钱莉盯着齐野狐,神色重新紧张起来。
齐野狐点点头,坐到病床前的椅子上,深呼吸一口,伸手按在钱胜的手腕上,缓缓闭眼。
生死玄经,运行!
旁人看不见的白色光芒,从齐野狐的指掌间涌入钱胜体内,将后者的身体状况一一反馈过来。
“脚部跟腱严重磨损;双膝关节炎、风湿;腰肌劳损,腰椎骨刺增生;慢性胃炎……老爷子身上的病也不少啊……”齐野狐心道。
此时他的脑海里,一个半透明的人体模型正迅速成型,或浓或淡的黑色阴影星点分布,如同铁锈一般附着在模型全身各处。
每一处阴影,都代表一处伤病,阴影越浓,伤病越重。
年纪一去,人身上难免出现各种大大小小的病痛,虽不致命,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但就是让人不舒服。
钱胜也是如此,他身上有几处阴影是积年的老伤,一直没治愈。对日常生活没有什么影响,但就是时而会让你不舒服那么一两下。
生玄气很快运行到钱胜的脑部,模型甫一勾勒,齐野狐便是面色一变,紧接着眉头紧紧凝在一起,神情严肃至极。
陈凯夫妇二人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两人的手紧紧握住,满脸焦急担忧,想要出声询问,但又知道此时不能打扰齐野狐,只能紧紧咬住牙关,眼神闪烁。
于强也是屏住呼吸,视线在钱胜和齐野狐之间来回扫视,紧张不已。
方才齐野狐一搭脉,他便感觉钱胜的气色明显就好了起来,似乎连精神状态都活跃起来了。
这种感觉很难描述,也很难证明,开始于强以为只是错觉而已,但视线落到床头的显示器上后,发现钱胜各项生命体征的数值,确实在好转,这便让他不得不信了!
只能感叹齐野狐手段的神奇。
从陈凯夫妇惊喜的眼神中也不难得知,他们也一定是察觉到了这个微妙的变化。
三人不知道,其实这一切都归功于生玄气。
齐野狐操纵生玄气探查钱胜的情况时,生玄气的特性同时也会滋养钱胜的体魄,让他恢复元气。
在陈凯三人的眼中,便是钱胜的气色在短时间内迅速好转,红润的面上蒙着的那层灰败气息,也被冲散,仿佛马上就要醒过来一般。
只是三人心中的惊喜没有持续多久,齐野狐的一个皱眉,就让他们的心情急转直下!
不是齐野狐故弄玄虚,实在是生玄气反馈过来的情况太过诡异,让他都不由得吓了一跳。
脑海中的模型,钱胜的整颗头颅,阴影太过深沉,如同一团墨绿色的乌云……
不!这么说不太准确,那更像是有人用墨绿色的颜料,将钱胜的每一根脑神经都上了色。
繁密复杂的脑神经枝蔓纵横穿插蔓延,到颈椎处突然收束,像是杂乱无章的电线被胶带暴力地捆缚成一股,一股脑地插进颈椎里……
成千上万的神经勾勒出来的脑球,像是一个诡异的海洋生物在海底浮游,底部伸出细长的触须,在缓缓的颤动中扭曲纠缠……
让人不寒而栗!
“呼——”
齐野狐拧着眉头睁开眼,长长出了一口气,神色间的凝重丝毫未减:“钱老爷子……或者说乾盛集团,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这毒,居然遍布所有脑神经,有些诡异啊……”
气氛更加压抑了,同时隐隐有些躁动。三人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齐野狐,脸上的神情紧张又期待。
感受到他们的眼神,齐野狐安抚道:“放心,虽然这毒很诡异。但要治好,我还是一定把握的。”
三人齐齐舒了一口气,陈凯和钱莉更是激动得脸上都泛起红光。
齐野狐见状,也是微微一笑。
陈凯他们虽然心里已经笃定,齐野狐是那位圣手的弟子,但还是想测试一下齐野狐的能耐,这样心里也能有个底,所以来的路上都默契地没有提及钱胜的病情。
齐野狐也明白他们的意思,心里理解,加上对生死玄经信心十足,一路上也同样没有打探。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齐野狐仅仅是“搭脉”,就直接知道钱胜是中了毒,还询问乾盛集团是否得罪了什么人,明显是已经知道了钱胜的昏迷是人为。
这一点,于强也是用尖端仪器测量出毒素微妙的剂量,才猜测出来的。
到这时,齐野狐才算完全通过他们的测试,其能耐已经无需置疑!
最后一丝疑虑被打消,陈凯他们对齐野狐的信任已经毫无保留。
虽然钱胜还躺在床上,但是有了齐野狐的话,他们兴奋得像是钱胜已经醒过来了一样。
“野狐,需不需要先休息一下,做什么准备?”陈凯虽然激动,但还是保持着冷静。
齐野狐摇头:“不需要准备什么,只是我治疗的时候,注意不要让人打扰我。”
“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打扰你,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都出去守着!”钱莉迫不及待道。
齐野狐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只是把视线投向门口,眼睛微微眯起,整个人的面庞冷厉起来。
陈凯他们下意识觉得不妙,还没等开口询问,嘈杂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回应了他们心里的疑惑。
同时,几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也从廊道里传进病房,越来越近。
“莉莉到底怎么搞的?!什么来历不明的人都敢让他给爸看病!”
“我看还是姓陈的那个大尾巴狼的主意!没了爸撑腰,他在乾盛集团已经混不下去,就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莉莉也真是昏了头,怎么能听这个狼子野心的乡下人的话?!”
“呵!那农村的小崽子花言巧语,别说莉莉了,就连爸都对他百依百顺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爸也是老糊涂了,居然让这乡下小子当了他们钱家的姑爷,这不是引狼入室嘛!”
“……”
一团嘈杂乱乱糟糟,像是一堆苍蝇嗡嗡飞近,仅仅十几秒,就出现在门口。
虚掩的门“嘭”的一声被狠狠撞开,又狠狠撞在墙上。
撞门的汉子踉跄着前扑了两米多,差点摔在地上。
“陈凯,你在干什么!”一个大波浪的女人堵在门口,尖利地叫了起来。
随后门口的众人鱼贯而入,气势汹汹地怒视陈凯。
这一群人,有老有少,年纪最大的是两个老头和老妪,头发全白,容貌与病床上的钱胜都有几分相似。
乃是钱胜的大哥钱成,和小妹钱淑桂。
两个老家伙身后的中年青年,则都是钱家的二代三代,也就钱莉的兄嫂和子侄,一群人挤挤挨挨,在这病房里竟也不显得拥挤。
“你们来干什么?!”陈凯一步拦在病床前面,脸色很不好看。
因为他知道,这些名义上的亲人,在这个时间来这里,绝对没有好事。
同时心里也一阵恼怒。
这些家伙,干啥啥不行,勾心斗角第一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钱胜躺在病床上半个月,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关心过,甚至还出手阻挠自己的救治进度。
如今他请到了齐野狐,眼看希望就在眼前,这些王八蛋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出来捣乱!要是惹齐野狐生气,直接不治了,恐怕钱胜这辈子真的就醒不过来了!
早不来晚不来,刚好是这个时候,成群结队出现。
是凑巧吗?
傻缺才信!
于强站在旁边,羞愧的同时,心里也涌上一股愤怒。
钱家的人能这么快赶到,显然是有人通风报信,医院里有人被他们收买了!
“干什么?哼!当然是拦着你这白眼狼害爸!”大波浪的女人冷笑,猩红得跟吃了死孩子样的嘴唇翻动着。
“我害爸?”陈凯面对这一群人,丝毫不坠声势,讥笑道:“到底是谁害爸,自己心里有数。”
这话一出,钱家众人脸色齐齐一变,色厉内荏道:“你什么意思!”
“你们做了什么事,还需要我提醒吗?”陈凯压抑着嘶吼,眼睛猛地充血,一片鲜红!
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被陈凯突然爆发的声势吓到,先前还咄咄逼人的前家众人不约而同退了一步,气势自然也就弱了下去。
似乎是觉得一群人被一个陈凯压住了气势,太过丢脸,大波浪猩红嘴唇女人的丈夫把矛头指向钱莉。
“莉莉你也真是昏了头了!陈凯终究是个外人,不可信!他想害爸,你不拦着怎么还帮他!”他摆出兄长的威严,开口训斥道。
“我老早跟小胜说过,女儿就是个赔钱货,总是嫁了人就胳膊肘往外拐的,他偏不信!看看,我说对了吧!”头发雪白,皱纹横生的钱成也开了口,说的话极为难听。
“我也劝过,可二哥就是不听,看看,现在报应来了吧?!”枯瘦的老妪沙哑着嗓附和。
“你们这么不孝,要是爸哪天真的去了,钱家的家产一分别想分到!”大波浪的猩红嘴唇再次恶毒发言,盛气凌人。
这一句戳中了其他所有人,都纷纷点头附和起来:
“就是就是!你和这个姓陈的白眼狼,一分也别想分到!”
看着这群人的丑陋嘴脸,钱莉胸腔剧烈起伏,脸和脖子一并通红,怒气勃发:“到底是谁不孝顺,是谁想要害爸,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我和阿凯四处奔走求购百年老参,是谁在背地里出手阻挠,让我们半个月连一支都没买到,以为我们真不知道?!现在我和阿凯好不容易找到能救治爸的人,你们又过来捣乱,我看你们就是不想让爸醒来!”
“要是我和阿凯想要争家产,就你们这些天天只知道花天酒地,连手里躺着啥都不干就能挣钱的产业都能赔钱的酒囊饭袋,拿什么跟我们争,拿什么跟我们斗?!”
“我告诉你们,要是爸真的醒不过来,你们也别想好过!这半个月,乾盛集团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我们都看在眼里。要是再捣乱,等我和阿凯腾出手来,保证让你们吃下去的那些东西全部吐出来!”
钱莉不愧是陈凯妻子,与丈夫并肩而立,言辞和气势也丝毫不输,一番话如疾风骤雨,打击精准,气势十足。
一众人脸上白一阵青一阵,好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现在,你们全部给我出去!”钱莉压迫感十足地扫视着这些亲人,声色俱厉。
一群人互相交换着眼神,讷讷不语,但都默契地没有挪动脚步。
要是他们出去了,陈凯夫妻找来的人真把钱胜治醒了,钱胜醒来后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他们!
这群酒囊饭袋虽然狼心狗肺,但基本的脑子还是有点的。
“我们阻挠你们找老参,不也是为了二哥吗?!那个治疗方案那么凶险,你们怎么敢用?!现在二哥只是一直昏迷而已,总有机会醒过来,用了那个方案,要是真的死了怎么办?!”
“说我们心怀不轨,我们好歹还期待二哥能醒来,你们夫妻两个直接想让二哥去死,到底是谁心怀不轨!我早就跟二哥说过,让这姓陈的农村崽子当姑爷,就是引狼入室,他非不信!现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老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开始还比较弱,越说到后面,越觉得有道理,声音也就越发大了起来,手里的拐杖敲着地板笃笃地响。
钱家众人而情绪也被他带起来,一群人重新挺直腰杆,得意洋洋地看向陈凯二人。
“小姑说的没错,我们不让你们买老参,是不想你们把爸给治死了!”大波浪女人又开始咋呼。
“你们要是真的关心爸,就不会让爸接受风险那么高的治疗方案!”她的丈夫也跟着帮腔。
“再看看你们这次找的人,来历不明,一嘴巴青茬子,毛都没长齐,能有什么本事!于院长都治不了的病,他能治……”
“小子,你干什么!!”
皮松肉老的老头还在哔哔,突然大叫起来。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原来齐野狐趁他们的注意力在陈凯和钱莉身上时,已经开始偷偷给钱胜扎针了。
这老东西发现的时候,齐野狐已经施施然扎下了最后一根银针。
天罡三十六长生针法,气机相连,星轨成型,生玄气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幸不辱命!”齐野狐擦了擦手,冲陈凯夫妇笑道。
陈凯夫妇也长出了一口气,冲齐野狐感激地笑了笑。
从钱家众人闯进病房的第一时间,陈凯心里便有了决断,一步跨到病床前,恰好挡在齐野狐和众人视线之间。
同时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为齐野狐暗暗争取时间。
钱莉也在第一时间明白了自己丈夫的打算,也上前一步,和陈凯并肩而立,组成一道单薄的人墙,为齐野狐打掩护。
担心对面的伯伯姑姑、哥哥嫂子看出来,还半真半假地演了一出戏,将他们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而这些酒囊饭袋倒也没有辜负他们夫妻的期待,当真一点异常都没有看出来,若不是大伯钱成偶然看到齐野狐的动作,估计等钱胜醒了他们都不知道。
本来陈凯还担心,齐野狐不能领会到他们夫妻如此做的目的,在对面那些人的面前,他也没法提醒,连眼神都不敢瞟一下,生怕被对方发现之后打断。
所以心里一直吊着,到听到齐野狐口中说出“幸不辱命”四个字的时候,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下来。
生玄气循着繁复玄奥的星轨运行,钱胜的面色越来越红润,精气神充沛得似乎要从脸上溢出来一样。
陈凯和钱莉一脸惊喜,而其余钱家众人,脸色便复杂了起来。
突然,钱胜的鼻腔里,流出一丝墨绿色的腥臭血液,半个月没有动静的躯体,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爸要醒了!”
钱莉惊呼,双手不自觉地死死掐住了陈凯的胳膊,而后者也是紧紧盯着病床上的老人,丝毫没有察觉到疼痛。
“不行!不能让你们再这样胡闹下去了,我不能看着爸死在你们的瞎胡闹下!”
大波浪女人的丈夫,兼钱莉的三哥,更是钱胜三儿子的男人猛地挤开陈凯夫妻,大手直直向钱胜脑袋上的银针伸去。
眼看就要将银针一把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