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寺。
正常来说,下午五点闭寺之后,外来人口是无法进入寺中的。
但这个常例对邹宝驹显然无效,宁家的车将他和神棍一齐送到了静安寺的一个侧门外。
收到了师叔的吩咐,静安寺的住持早早在寺院侧门等候,见车停下,赶紧上前迎接。
“阿弥陀佛!”
他先是双手合十佛唱一声,随后笑道:“这位便是邹叔叔的得意弟子吧?先前那一剑的神威,着实令人心折。”
邹宝驹和神棍同样合十回礼。
夸人夸到心坎上,如同麻姑瘙痒,最是痛快。
邹宝驹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智明你还是那么会说话,比那老秃驴强多了。”
智明脸色发苦,求饶道:“邹叔叔您还是饶了我吧,您在我面前说师叔的坏话,最后倒霉的还是我。”
邹宝驹再次大笑,不过也顺势将话题引开,为双方正式介绍起来:“我关门弟子,王用九。用九,这是智明大师。”
“智明大师好。”神棍乖巧地再次合十问候。
“‘大师’这个称谓从您老嘴里说出来,真是让我心里发慌。”智明朝邹宝驹苦笑讨饶。
然后才冲神棍回礼道:“也别叫什么大师了,邹叔叔和我师叔是好友,算起来我跟你是同辈,你要是不嫌弃,叫一声师哥就行。”
神棍没回,而是看向邹宝驹。
邹宝驹心情愉悦,点头道:“就依他说的吧。”
神棍这才点点头,又叫了声“智明师哥”。
四十多岁,年纪足够当神棍爸爸的智明和尚和善一笑,转身为两人带路。
一路无话,但智明的脚程,比往常慢了起码一半。
刚见面的时候,他就看出来邹宝驹身体明显不适,即便是之前已经有预料,但对方身体差到这个地步,还是让他心惊不已。
静安寺内绿化极好,植被茂密,到了晚上,比其他按地方就更为阴冷,时间稍长,那股冷气直往人骨子里钻。
这点阴冷,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不会感到丝毫的不适。
但他震惊地发现,邹宝驹不仅走路比以前吃力了许多,在这股阴冷的环境下,竟然开始微微发抖。
直到神棍动用手段护住他,这才好转过来。
见识过他通天彻地的手段,和凛凛的神威,再看这如同风烛残年的老翁般的邹宝驹,智明心里不由唏嘘暗叹。
不过时也命也,个人自有缘法,他也不至于太过悲戚,这年头在心里盘旋片刻,便也散去了。
“您二位自进去吧。”
来到一座中式小庭院的门口,智明便停住了。
邹宝驹冲他点头,便带着神棍进去了。
推开门,庭院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被凤首离火罩困住的齐玄象。
凤首离火罩的旁边,长须雪白及腹的老和尚盘坐于地,阖眼静坐,没有站起来迎客的迹象。
邹宝驹见到老和尚,还是有一丝余怒未消,捡起旁边花坛里的一颗松果,直接砸了过去。
“装死啊!”
松果砸在老和尚光秃秃的脑袋上,然后弹开。
邹宝驹惊了:“老秃驴,你不会真死了吧?一口金刚血,不至于啊!”
话音刚落,老和尚睁开了眼皮,眼神虽然仍旧清明,但其中的神韵已然消散。
“你都还没死,我不会死在你前头。”老和尚开口就怼了回去。
“嘿!”邹宝驹气笑了。
一时间,两个丧失了毕生修为的老头,气息萎靡,但却像斗鸡一样,梗着脖子大眼瞪小眼,气势汹汹。
神棍左右看看,一时有些摸不清这两人的路数。
“你就是那个接手盛海风水局的好运小子?”齐玄象问神棍。
他已是鹤发鸡皮,容颜的苍老比之前更甚,脸上甚至有了两块老人斑。
但他腰板依旧笔挺,虽然坐着,但一股厚重却彪炳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仍摄人心魄。
不变的是他的眼神,与之前同样的淡漠,且比起邹宝驹和老和尚两人,多了许多神韵。
他虽然爆燃精气神,同时也消耗了数十年的阳寿,但是于境界根本,其实并无损伤。
神棍看着这个老翁形象的人,眼神一眯,杀机流溢:“你就是那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
齐玄象神色微怔,淡然嗤笑:“你想要杀我?那个暴夭儿跟你是什么关系?”
神棍对“暴夭儿”这个字眼仿佛极为忌讳,眼神一凛,杀机更加浓郁。
仿佛感应到他的杀意,凤首离火罩上静静燃烧带火焰,陡然狂乱起来,一只完整的火凤在火焰中成型,盘旋尖啼,眼神桀骜。
“仅是刚刚接手风水局,就能有如此强控制力。你……很不错。”
齐玄象眼神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后深深看着神棍,由衷赞叹道。
然而神棍只是冷哼一声。
“那是自然。”邹宝驹解除斗鸡状态,揉着脖子得意笑道:“他可是你父亲齐老神仙亲手栽培的,天资比你还强上几分,岂会寻常。”
听说神棍是齐龙虎栽培的,齐玄象神色有些动容,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随后再看向神棍,细细打量了起来。
面对他的目光,神棍不躲不避,凛然回望。
良久之后,齐玄象才收回视线,赞许地点点头。
以他的眼力,一眼望去,便能知晓对方是块什么料子,且他在四九城向来以眼高于顶著称,能够得到他如此明显的赞许,极为难得。
就算是四九城内那些年轻一辈中,有谁能得到他刚才的反应,怕是早已高兴到发疯了。
不过齐玄象虽然觉得神棍的确天资极佳,但对于邹宝驹说的,比自己还强,却是一笑而过。
同样,神棍对于他对自己的评价,也是不屑一顾。
齐玄象缓缓站起来,离火罩上,那头三米长的火凤仿佛受到了什么威胁一般,一身火焰凛冽腾起,随时准备扑杀出去。
但齐玄象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淡笑问道:“那暴夭儿打算什么时候过来杀我?”
“杀你?”邹宝驹摇了摇头,“他打算放你离去。”
齐玄象不解,盯着邹宝驹。
“我哥说,这次是借势借力,下次,他会只凭自己,亲自杀了你。”神棍凛声道。
“哈!”饶是齐玄象自诩沉稳,也不禁笑出声来,“凭他?”
神棍不回答,只是看着他,神情讥讽,以眼神提醒他,究竟是如何沦落为阶下囚的。
齐玄象仍是对齐野狐的不自量力报以讥笑:“既然他有这个自信,那我就给他这个机会。”
随后他一步跨出离火罩。
神棍心头巨震,心念一动,盘旋的火凤扑杀而下,却被齐玄象挥手击溃。
“风水局虽有通天彻地的威能,但也要看在什么人的手中。一个小娃娃想要困住我,痴人说梦。”齐玄象淡淡道。
神棍如临大敌,此时他才知道齐玄象的实力,究竟有多么恐怖!
现在的局势,老和尚和邹宝驹都修为尽失,他刚接手风水局,不是齐玄象对手。
且这么近的距离,齐玄象完全可以不给他借势的机会,直接将他斩杀。
换句话说,现在于他而言,乃是绝境。
但邹宝驹和老和尚,都丝毫没有担忧的神色,齐玄象也神情淡淡。
全场只有神棍如临大敌,紧张的样子与周围格格不入,显得有些滑稽。
击溃火凤之后,齐玄象并没有再出手,而是直接迈步离去。
“告诉那个暴夭儿,我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