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屹钊倒地身亡，血流如注，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众人看着那一副不成人形的尸体，心里震撼有之，惊恐有之，不适也有之……
各种情绪交杂堵在胸口，难以辨明，加之先前一直都被两人战斗的狂悍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所以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听到齐野狐那一句平静，但却充满了森森血气的话语，一个个才仿佛被启动了的机器人般，心里各种复杂的情绪渐渐明朗，也开始有了反应。
喧哗、骚乱，原本奢华的宴会厅，仿佛经历了一场拆迁，破败不堪。
恐怖的尸体触目惊心，浓烈的血腥气恶臭扑鼻，这些身着华服的名流再也顾不得风度，纷纷弯腰呕吐起来。
一片呕吐声中，还夹杂着女性惊恐的啜泣，以及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混乱的场景，张威呆立在原地。
他不敢相信，师父竟然真的被这个小子给击杀了。
而且还是以咏春拳……
这怎么可能……
人群吐的吐，哭的哭，叫的叫，即便没有以上动静的，也都神色惊恐，浑浑噩噩。
齐野狐浑身浴血，站在人群的中央，但也同样最为远离人群。
像是一尊杀焰滔天的煞神，也像是被人群抛弃的可怜虫。
丹田周围的星图依旧明亮，但是光芒比之一开始，已经黯淡了许多。
这三十六枚银针，从一开始解下银针袋时，他就抽取出来插在了皮带上。
之后第一次落败，便毫不犹豫地扎入自己的体内，以此最大限度地激活生玄气。
虽然经过如此刺激之后，会虚弱好长一段时间，但是家里那支八十八年老参剩下的药性，应该足以弥平。
此外，最后以咏春拳击杀甄屹钊，只不过是事到临头的灵机一动而已。
至于他为何会咏春，自然是来自于生死玄经中的古武技击传承……
经过这段时间的经历，齐野狐也搞懂了这古武传承是怎么回事。
虽说一切的信息都在脑海里，但若只是闭门造车，按照脑海里的信息去练习的话，则会十分困难，事倍功半。
想要迅速学会这些传承，则需要去亲眼见识、接触。
就好像齐野狐扒在仓库外，见识了宁脱兔的大发神威之后，脑海里关于八卦掌和八极拳的传承，便好像被点亮了一般。
所以在之后的练习中，并没有那么困难。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习惯用八卦掌和八极拳的原因。
而想要将传承吃得更透，就需要跟人交手，在战斗中增长见识，同时也是磨炼技艺。
就如这次与甄屹钊的惨烈厮杀。
前几天张威和宁脱兔的短暂交手，帮齐野狐粗浅地点亮了咏春的传承，今天的酣畅厮杀则是帮他嚼透了咏春这门拳术。
也不枉他在甄屹钊手下吃那么苦，数次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凄惨得很。
不过收获也的确对得起他的付出。
若不是为了这份传承，齐野狐早就引爆了给甄屹钊治病时，埋在他体内的、被自己动了手脚的生玄气了。
不会等到最后尘埃落定才引爆，给了甄屹钊一个痛快。
从一开始，齐野狐就对甄屹钊抱着十二分的戒备，即便他笑意盎然、言辞亲切。
而且还让张威给自己道歉，并给张威的冒犯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可惜齐野狐只当他说鬼话。
因为那天商场里，张威爆发的可是杀气，而且是带了杀心的，极为浓郁纯粹的杀气！
与一般的试探不同。
这其中的差别，齐野狐自然是区分得出来的。
所以在给答应给甄屹钊治疗的时候，他就留了一个心眼。
然后在近距离抬头看他的时候，蓦地觉得他有几分眼熟。苦苦思索了许久，甄孝仁的面容，才从脑海深处浮现，与面前那刀眉虎目的眉宇隐隐重叠了。
眉宇间一两分的神似，加上都姓甄，齐野狐瞬间想通一切，于是也顺水推舟，将计就计了。
所幸这段日子握着老参修炼，加上对十四根本印的勤修，让他对生玄气的操控强度，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可以将生玄气作为遥控炸弹一般的存在，停留在别人体内。
在之前，他连生玄气在行进途中的散逸都无法阻止，更不要说这一手了。
“呼——”
齐野狐长长呼出一口腥气，伸手到腰后，将那腰俞穴那枚寸余长的金针，硬生生地拔了出来。
这根金针，是他在最后击杀甄屹钊的时候，从人群之中激射而来的。
目的显然是想要救下甄屹钊，或者说，是想让自己死在甄屹钊手下。
这支金针打入腰俞穴的时候，齐野狐的动作确实微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
这一瞬，若是之前的甄屹钊，绝对会精准抓住，然后给予他疾风骤雨般的压制打击。
可是当时……
齐野狐捻了捻手指，上面不止有血液的粘稠，还有属于眼球粘液的黏腻触感。
金针入手颇有分量，名副其实的足金。
不过看样子，之前这上面应该还镶嵌着什么东西，而且形制也绝不可能是现在看到的，这种直溜溜的一根针的样子，应该是某种配饰而部分。
掂量着这支金针，齐野狐直直看向人群之中的唐艳雪，眉间阴云如旗，猎猎翻卷。
之所以知道这枚金针是她的手笔，不是因为齐野狐屁股后面长了眼睛，看到她出手。
而是因为知道她的身份——唐门中人的身份。
同样是金针打穴的手法。
仓库假扮蝮蛇的程俊彦用来对暴熊下阴招，现在宴会厅的程家主母唐艳雪对自己下阴招，该说这两人不愧是亲母子吗？
看到齐野狐的目光扫过来，唐艳雪不由瞳孔一缩，心脏剧跳，恐惧的情绪涌了上来。
亲眼见识了这一战，她已经不敢再将齐野狐当成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普通泥腿子。
一个普通的泥腿子能够击杀行气境巅峰的甄屹钊？
能够拥有如此变态的、无法解释的恢复能力？
这种比肩神明的力量，她只在大先生的身上，见到过类似的……
恐惧的不只是她，还有程骏升。
齐野狐眼神投来的时候，他的后背在顷刻间就被冷汗打湿，两条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过一股诡异的自尊支撑着他，不想在齐野狐面前展现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面，所以竟也站直了，瞪大双眼回望了过去。
齐野狐咧嘴笑笑，带着一身血腥走过去。
刚踏出第一步，身后便传来一道愤怒到发颤的声音：
“你……杀了我师父？！”
齐野狐转身，看到了双目血红的张威，以及他手里的火器。
“你要替他报仇？”齐野狐挑挑眉，讥讽道。
张威手里的火器他熟悉，或者说是他唯一认识的一款。
格洛克17，口径9毫米，最大容弹量33发，还能改成冲锋枪。
这是宁脱兔告诉他的。
因为董岳死之前，手上拿的就是这款。
齐野狐不知道张威手里这把，是从董岳手上回收的，还是另外一把。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太近了。”
“什么？”张威没听清楚，或者说没听懂。
齐野狐说：“我说，你离我，太近了！”
随后只听一声空气的尖啸，张威的手腕应声爆出一朵血花，手里的格洛克啪嗒掉到地上。
他扼住手腕痛苦闷哼，再抬起头来，齐野狐那张苍白的脸庞直接贴在他的眼前，血煞滔天！
张威寒毛一炸，下意识就要出手。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齐野狐直接一记抽撞捶砸断他的锁骨。
随后现炒现卖，捋手顺着手臂一抹，途中五指灵巧动作，将他这条胳膊的关节尽数卸了。
脚下侧撑腿蹬在张威腿弯，逼得他双膝跪地，随后变为正踏一脚蹬在他的胸膛，将其掀翻在地，倒着滑出四五米的距离。
“回去告诉马斗器，甄孝仁是我杀的，你师父甄屹钊，也是我杀的。想要报仇尽管来，我全部接着！”
众目睽睽之下，瞒是瞒不住的，既然躲不了，不如直接宣战！
张威口中溢血，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无力垂落在地，看向齐野狐的眼神闪动着，情绪复杂。
轻蔑一笑，齐野狐再也不理会他，再次转身看向唐艳雪。
不过这次却没有迈步过去，而是淡淡道：“你儿子，是叫程俊彦吧？”
这一把，直接抓住了她的死穴。
唐艳雪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脸色遽然一变，声色俱厉地喝问道：“你想干什么！”
齐野狐对她的反应有些吃惊，同时也十分满意，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并不答话。
越是如此作态，唐艳雪心里越是慌张，若不是程骏升死死拉住她，她已经冲了出去。
“齐野狐，你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我一定要你和胡云陪葬！”
唐艳雪眼睛发红，发疯一般咬牙切齿。
“你可以试试。”
齐野狐淡淡道后，转向今晚的东道主，歉意一笑：“抱歉了，钱老爷子，本来是庆祝您康复的晚宴，却被我搞成这样。”
钱胜看着他，眼神复杂，长久的沉默之后，最后只能重重叹息一声，道：“你先去洗洗吧，换身衣裳。”
“好。”
齐野狐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将腕表和银针袋包在里面，就要朝客房方向去。
“不能让他离开！杀人偿命！他杀了甄先生，应该将他送到马先生面前谢罪！”
声嘶力竭的喊叫压下宴会厅的所有骚乱躁动，随后一种莫名其妙的、众志成城的气氛，在宴会厅里汇聚起来，成为一股主流的大势。
宴会厅的上空，似乎笼罩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鹏城财神——马斗器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