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怪异——至少齐野狐这么觉得。
左手边,邹宝驹和胡云两个老家伙谈笑风生,完全当桌上的两个小辈不存在,就着盐水鸭美滋滋地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右手边,那个叫宁脱兔的女子武夫,赤着一双莹白如玉的脚丫,盘坐在椅子上,甩开腮帮子,风卷残云,旁若无人。
只有齐野狐,浑身不自在,连菜都没有动几口。
直到先前上桌吃饭的时候,他才从邹老爷子看着自己笑眯眯的眼神里,觉察出一点味儿来。
自己刚到庭院里时,邹老爷子指使自己去厨房,把盐水鸭放冰箱里,明显是别有用心。
显然自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早早就被邹宝驹和宁脱兔两人安排了。厨房里的那场架,从一开始就避无可避。
余光扫了一眼对着一盆仔姜兔肉大吃特吃的宁脱兔,香辣的仔姜兔肉,堆成小山的肉骨头,以及她衣服上那只抱着胡萝卜大嚼特嚼的可爱大白兔,三者相映成趣。
齐野狐心里有些感叹。
这么洒脱的女子,他也是第一次见。
一般而言,不说极为注重形象的女孩子,就连许多平日里邋遢到不行的大老爷们儿,在和别人相识不久的情况下,特别还是在同一桌上吃饭,也难免会显得局促。
这是正常人的心态。毕竟刚认识,难免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以期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在这方面,宁脱兔显然不是正常人,一点没有给齐野狐留下一个细嚼慢咽的文静印象的觉悟,吃得那叫一个欢实。
但其实她的吃相也没有那么夸张。细看的话,其实还蛮赏心悦目的,毕竟底子在那摆着,天生丽质。
只是进食速度比较快,所以吃的就最多,给人一种风卷残云的印象,面前堆成一座小山的骨头,也在诉说这此女的凶猛。
一如其动手能力。
齐野狐低头喝了一口椰子鸡汤,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瞟了一眼自己外公和邹老爷子,发现两个老家伙还在做作地相谈甚欢,当即哭笑不得。
胡云那老家伙,在看到宁脱兔的瞬间,眼睛就亮了,然后拖着齐野狐就缩到角落嘀嘀咕咕起来。
倒不是老不羞,对年纪足够做他孙女的宁脱兔有什么不轨的想法。
单纯就是觉得,这么水灵的一棵白菜,跟我家野狐,绝配啊!!
你看看两人这名字,齐野狐、宁脱兔,狐狸天生就是逮兔子的,这还不是稳稳拿下?!
再看看两人这年纪,二十二,二十一,不多不少,只差一岁,天作之合!
再看看两人这性别……
嗯……
天作之合!!
而且人姑娘这手艺也是真不错!
四人吃的一桌子菜,全是她亲手操刀!
标准的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上得大床!
“这么好的姑娘,千万别错过了!”
老家伙压着嗓子兴奋莫名,眼睛冒着贼光,让齐野狐莫名想起偷鸡的黄鼠狼。
大概在他眼里,这天下就没有自己外孙,或者说是齐龙虎的孙子,配不上的女子!
齐野狐自然不会被老家伙几句话就忽悠瘸了,相反,白眼都差点翻到了天上去。
他觉得胡云之所以能说出那样的话来,是因为没见识这姑奶奶昨晚在仓库的血腥手段,不然那些话打死他也绝对说不出口。
更不要说让他知道,他极为满意的女子,之前在厨房也是这么“亲手操刀”,砍他外孙的。
自家外公动这个心思,齐野狐是能够理解的,但邹老爷子似乎也有撮合的意思,这就让他搞不懂了。
自己一个穷小子,何德何能?
难不成就因为自己昨晚救了宁脱兔一命?在你们的圈子里,这种情况是要以身相许的?
拜托!这都什么年代了?!
“你光喝汤,能喝饱啊?”
右手边传来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
齐野狐转头,看鼻孔里塞着两团白花花的卫生纸的宁脱兔,冷不丁想起玻璃门上那张“煎饼”来,又忍不住有些想笑。
干咳一声,齐野狐扯了个稍显拙劣的谎:“先喝点汤,暖一下肠胃。”
然后也终于开始动筷子。
宁脱兔“哦”了一声,再次疾风骤雨地下筷。
齐野狐也夹了一块仔姜兔肉,口腔里顿时充斥着一股有些重的焦香味。
之前两人在厨房你来我回的,即便宁脱兔动手的瞬间,将火关到了最小,油锅里的姜蒜还是炸焦了。
不过还好没糊。
趁宁脱兔注意力都在吃上,齐野狐偷偷地打量起来。
这一次,才算真正看清这女子长什么样。
脸盘小巧且线条柔顺,下巴略尖,是少女的清减模样,两弯新月眉下是双鸳鸯眼,标准的眉清目秀。
更兼鼻若悬胆,唇如施脂,绝对是顶尖的美人。
宽松的短袖和工装裤,不仅不让她的美貌减分,反而有一种青春洋溢的元气,和她这个人莫名契合。
严格说来,这其实算是两人第二次见面,真正的初次见面,其实是在昨晚。
但昨晚的情况属实不是一点点的特殊……
思绪到了这里,齐野狐突然一愣。
这家伙该不是觉得,自己昨晚已经见识了她血腥暴力的一面,印象也不会在差到哪里去,所以就根本不屑掩饰了吧?
齐野狐摸了摸裤兜里的银针袋,回想起厨房里那场莫名其妙的架打完之后的场景。
当时的宁脱兔把自己从玻璃门上撕下来,说的第一句话是:
“不愧是行气境的高手……”
说完,这洒脱的女子扯了一张厨房用纸,两手一搓,搓了俩纸团,当着齐野狐的面,直接塞进鼻孔里。
相当的飒爽英姿。
不过齐野狐当时的注意力全被她手里的细针吸引过去,并没有体会到其中的风情。
看到银针的瞬间,齐野狐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其实想也知道,他的银针是从邹宝驹那儿得来的,而宁脱兔又和邹宝驹是一路人。
所以从一开始,他身份的暴露,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之前齐野狐觉得自己不一定会暴露,一是抱着侥幸心理;二则是对宁脱兔及其背后的势力太不了解。
他觉得自己是和那蝮蛇一起出手的,宁脱兔即便检查暴熊的尸体,注意力第一时间也会被那透骨钉吸引走,不一定会发现自己的银针。
就算发现,也不一定认识这东西,所以自己不一定会暴露。
可他却不知道,宁脱兔和邹宝驹背后是多么大的能量,那些负责扫尾的人,有多么专业。
即便当时宁脱兔没有发现那根银针,后面的“清洁工”处理手尾的时候,也必然会发现。
再之后,他们背后那恐怖的信息部门,自然会把这根银针的来龙去脉查个水落石出。
甚至都不需要情报部门出手,所有的现场物件,只要送到邹宝驹面前,邹宝驹定然能轻易地认出那根银针。
那射出银针之人,到底是谁,自然不言而明。
所以说,齐野狐出手的那个瞬间,就已经注定了,他踏入了这趟浑水里来。
而且,旗帜鲜明地选择了阵营。
宁脱兔如此这番地,大致给齐野狐剖析了一遍后,他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天真。
苦笑了一声,齐野狐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同时也回问了一句:“那个叫蝮蛇的家伙呢?被你们抓住了吗?”
宁脱兔俏生生的下巴上,挂着一滴鲜艳的血液,摇头的时候被甩飞到白色的地板上。
齐野狐惊愕之后,便也了然理解。
既然对方有敢趟进这趟浑水来,自然有其自信。
自信从哪儿来?
背景和实力。
所以,没抓到,也是可以理解的。
齐野狐伸手想将银针回收,宁脱兔却突然缩回手,将银针在小指上缠了几圈,跟搓纸巾一样,将银针绞在了一起。
尾端的三缕细丝,恰好绞住针头,首尾相连。
一根银针就变成了一枚细细的尾戒。
做完这一切的宁脱兔得意地冲他扬扬拳头,摆明了没有要还他的意思。
齐野狐也就识趣地收回手去。
只是不知道她留着这根银针,有什么用?
齐野狐思维发散,眼睛不知不觉盯着宁脱兔手上的那枚银针尾戒,呆呆发愣。
这一幕落在胡云眼里,就有些怒其不争了!
从一开始,胡云的心思就不在和邹宝驹的酒局上,而是悄悄咪咪地关注齐野狐的举动,如今见他只会呆头呆脑地盯着姑娘的手看,气就不打一出来!
手上和邹宝驹又碰了一杯,借着酒杯“叮”一声的响,胡云在桌子踩了齐野狐一脚。
后者吃疼,一个哆嗦,醒回神来。
“臭小子,你不是会点中医吗?一会儿给宁姑娘看看。”胡云状似随意,实则异常生硬地挑起话题。
齐野狐偏头看着宁脱兔,一脸尴尬。
流鼻血而已,这能咋看?
胡云不知道,他和宁脱兔可是心知肚明,甚至邹老爷子肯定也猜得到,宁脱兔流鼻血这情况,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齐野狐不知道咋应对,宁脱兔却已经将两个纸团直接扯出来,丢进了垃圾桶内,冲胡云龇牙一笑:
“谢胡爷爷关心,已经没事儿了。”
“那就好,那就好……”胡云笑呵呵地点头,转脸就冲那不争气的外孙吹胡子瞪眼。
齐野狐懒得搭理,眼观鼻鼻观心,专心吃菜。
“听胡老哥说,你们打算换个地方住,想好搬到哪里了吗?”邹宝驹抿了一口酒,适时地另起话头。
齐野狐摇头:“还没有。”
“而且盛海别的地方房租也贵,要不是怕连累邻居,还真不想搬。”
邹宝驹点点头,先前酒酣脑热,胡云谈起要搬离的事,同时也将甄孝仁的事,大致与他说了。
他知道,以齐野狐的本事,还真不惧怕甄孝仁的报复,但是周围的邻居可就不同了。
即便甄孝仁的报复的对象不是他们,但是对方要是三天两头派人来挑事儿的话,他们肯定也不胜其扰。
到时候怒气和怨气不敢冲着甄孝仁这个富二代,但还不敢骂齐野狐你这跟咱们一样的平头老百姓?
讲道理这样自然不对,但是这却是现实。
而且从人情上,你也无法怪他们,因为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平静安稳的生活而已……
虽然不知道齐野狐为什么突然之间不再平凡,但邹宝驹活到那么大岁数,在那个圈子里,这辈子见过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觉得有多奇怪。
同样,也不想去过多的深挖什么。只是在无伤大雅的地方,稍稍出手,小小地帮忙一下就足够了。
如果齐野狐身上的种种异常,真是那位早已不知踪迹的老神仙的手笔,那齐野狐所遭遇的一切背后,必然有其深意。
他不想自己出手后,乱了老神仙的布置。
同时,也可以作为一个旁观者,以齐野狐这小子管窥老神仙通天的手段,观道砥砺。
这也是他一手压下宁家想要结交,甚至吸纳齐野狐的动作的原因。
情况不明,不要妄动。
只是这浓如翻墨的煞气嘛……
邹宝驹眼皮微掀,看了一眼专心吃菜的齐野狐,心里微澜。
旁人自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可落在他的眼里,齐野狐眉间的黑煞已然比昨晚更加势大,表面看似平静,但其下涌动着磅礴的躁动。
如同乌云盖顶般,黑中翻红,深沉如渊,翻滚如云!
而且埋在黑煞中的那一丝妖艳红线,更是牢牢扯住了邹宝驹的目光。
这小子,明显是昨晚在仓库旁观宁丫头杀人后,心境起了变化而不自知。
本就是怨气化煞的时候,偏偏又见了血,血光一激,其势更盛。
加上那枚银针打出,虽说救下了宁丫头,但也相当于间接杀了暴熊,那份本该消散的死人怨被煞气吸引,尽数落到了他的头上。
艳血光,死人怨,加上齐野狐由积年深怨化来的煞气,三股阴邪之气落在头上,融成了一股“势”,不知不觉地影响了他的心境走向,让他杀心萌芽。
杀心催逼眉心血煞,助其生长,如此循环,隐有生生不息的小格局。
由“气”凝聚为“势”,本就意味着成了气候,否则齐野狐也不会出现一丝失控的迹象。
如今眉间格局已成,这股气势指只会着时间推移更盛,到时候的齐野狐会变成什么样,邹宝驹不用想都知道。
心中怀刃,眉间带煞,凶戾俱备,喜杀滥杀!
夹了一片盐水鸭,邹宝驹细嚼慢咽,沉缓开口:“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我在世纪公园附近有一套房,你们可以搬进去先住着。”
胡云微愣,他知道这个邹老弟能住着小洋楼,拿五粮液当水喝,肯定是有点资产的。
但却没有想到,他居然在世纪公园那边居然还有套房产!
齐野狐倒是不奇怪,自从他昨晚撞见了那件事后,他就知道这个老叫自己陪他下棋的老爷子,十分不简单。
别说是在世纪公园有套房了,就算他在汤臣一品有好几套,齐野狐也不觉得奇怪。
不过,齐野狐还是婉拒了:“这不好吧?”
之前邹老爷子对两人也有帮扶,但那更近似于邻里之间的善意,属于一般人力所能及的温情。
虽然从价值上来说,并不贵重,但其中的情意却非常珍稀。
所以齐野狐默默受着,心里也默默记着,行动中也默默地还,双方之间有个来回,不至于觉得恩重如山那么沉重,让双方的平等失衡。
但现在老爷子直接拿出一套房给他们爷孙住,这无论从价值还是恩情上来说,都太贵重了,齐野狐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我又住不惯,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物尽其用。”老爷子神情平淡,不紧不慢道。
“这……”齐野狐还想拒绝。
“就这么说定了!你小子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等以后有钱了,把租金交给我就行。”
邹宝驹筷子一放,语气不容置疑:“莫不是你小子嫌弃我那房配不上你?”
话说成这样,已经是胡搅蛮缠了,也再容不得他拒绝。
齐野狐无奈苦笑,心里却是温暖,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那就谢谢老爷子了。”
“呵呵呵,谢什么谢,只要你小子别忘了,隔三差五来陪我这个孤家寡人下下棋就好。”邹宝驹这才缓颜笑了起来。
“那是必须的!”齐野狐也笑道,努了努嘴:“现在来一局?”
“来!”邹宝驹哈哈大笑。
一老一小站起身来,径直去往楼上阳台,摆盘厮杀。
邹宝驹依旧让齐野狐四子,后者依旧缔角守关,老人也别开生面,在边角落子,只有觉得齐野狐即将成势,才一子拦断。
今天的棋局总算正常了起来。
两人布局取势,争夺大场,中盘手筋有来有回,齐野狐数次被屠龙,无力回天,只能投子认负,从没能撑到过官子阶段。
“你小子今天棋路比往常凌厉许多,杀心有些重,是想报昨晚之仇?”老爷子呵呵笑道。
白子落下,提子做劫。
“老爷子说笑了,我几斤几两您又不是不知道?在您面前,能翻出什么浪花?全力以赴罢了。”齐野狐轻笑。
看了一眼那空出来的十字,他抿抿嘴,在棋盘别处找了一个劫材,同时也围住了一小片白棋。
那小片白棋只剩一气,想要做活,必须长气。
否则齐野狐只需再落一子,便可将其围死。
邹宝驹只是淡淡一瞥他的落子处,面无表情,“全力以赴,用对了地方,那便是勇猛精进,要是钻进了邪路子,那可就堕入魔障咯!”
白子又落,将一大片黑棋围死,齐野狐的那枚“劫材”,便再无相守相望之势,孤军深陷。
白棋势大,已经没有再下的必要了。
连输三局。
“唉!”长长叹了口气,齐野狐再次投子,无奈道:“果然什么都逃不过您老的眼睛。”
齐野狐先前那一子,看似劫材,又是围杀,其实都只是障眼法而已。
实际上,那是一手渡,真正的用意,是将盘上两片黑棋连起来,做活大龙!
可惜邹宝驹洞若观火,一点都不被他迷惑,直接一子落下,将他想要做成大龙的其中一片棋直接提走,让齐野狐的野望胎死腹中。
“你急躁了。”邹宝驹小啜一口龙井,淡淡道:“若你棋风稳健些,继续下下去,这一局,未必赢不了。”
齐野狐也点头承认:“是我冒进了。”
邹宝驹抬眼,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突然放下茶杯,两手内缚,置于胸前,随后两食指竖合如针,拇指各压在无名指甲上,形成一个奇异的手印。
“这是?”齐野狐一头雾水。
“针印,又名独钴印,不动明王十四根本印之一。”邹宝驹淡淡道,皮下一缕虚淡的紫金气若隐若现,被他压下。
齐野狐没有看出异常来。
随后老人手上又如穿花蝴蝶般,飞速变化了十三个印。
“这十四根本印,于明心见性大有裨益,亦可静心,你平时无事勤加练习,免得……”
话头猛地停在此处,齐野狐好奇追问:“免得什么?”
邹宝驹看着他眉间方才激荡,现又恢复平静的阴云,没好气道:“免得你不长进,棋越下越臭!”
横遭此骂,齐野狐脸上一囧,讪笑两声,突地想起什么,扯开话题道:“对了,老爷子。那千口一杯,放置三天后,还需埋入土里一日,去其火性,否则会有副作用的。”
“到时我来帮您埋酒,你别贪嘴先给喝了啊。”
邹宝驹不咸不淡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暑气下沉,凉气生发,一阵微风吹来,带来一丝清凉。
三局对弈之后,已然入暮了。
两人抬头,天边也有浓云将至。
“天黑了。”齐野狐说。
“要下雨了。”邹宝驹眯起眼。
“早点回去吧,这一片排水问题很大,走夜路更不方便。”
“好。”齐野狐起身,“改天再来看您。”
“带上伞。”老人叮嘱。
“知道了。”
齐野狐下楼去,发现那一老一小相谈甚欢,气氛十分快活。
老家伙嘴角都快咧到耳根,笑个不停,连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宁脱兔两颊飞红,一双鸳鸯眼水亮,满嘴酒气。
都没少喝。
齐野狐上前去,提醒外公该回去了,随后爷孙俩跟宁脱兔道别,在门口取了雨伞,回了。
两人走后,热闹的客厅转眼冷清下来。
宁脱兔红着脸,水亮的眼睛圆瞪,两手抓住如玉的赤足脚腕,在板凳上向左向右,摇摇晃晃,不倒翁一样。
邹宝驹重新坐回桌旁,就着最后一片盐水鸭,又下了一杯酒。
“宁丫头,这只野狐狸,怎么样?”他笑眯眯问。
“行气境,厉害的!我打不过。”宁脱兔还是左右摇晃,笑起来两排牙齿白亮,“不过他走的不是武夫路子,可能是道家练气士,所以体魄不强。”
“多亏昨天他出手,我在生死之际的爆发,也让我摸到了行气境的门槛。等我从藏精境真正迈入行气境后,他应该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邹宝驹看着左摇右晃的女子,微笑不语。
这丫头肯定知道自己问的不是这个,不过他也懒得去说穿。
宁脱兔更是乐得装疯卖傻,拇指搓着小指的尾戒,借着酒劲胡乱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
……
阴云早已漫过头顶,不过似乎是在酝酿一场大雨,一直翻涌滚动,迟迟未落。
只是街上的风愈发大了。
齐野狐和胡云拐过街角,破旧的老楼进入眼帘。
手机突然震动。
脚步不停,他掏出一看,是曹庞的信息。
“你跑哪儿去了?快回来!”
齐野狐微讶,回道:“怎么了?”
“天大的好事!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
“总之你回来了,直接来我屋里,他们都等你好几个小时了!”
他们?
齐野狐眉头微挑,随后楼下停着的那辆石青色宝马解答了他的疑惑。
嘴角勾起,齐野狐回复了三个字:“我到了。”
爷孙俩走过那辆石青色的宝马,钻进昏暗的楼道。
哗啦——
阴沉如墨的云头终于承受不住,整个盛海的大雨,在两人背后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