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门锁扣上的声音响在身后,齐野狐紧靠门背,一口鲜血猛地吐出!
双眉间突兀出现一道殷红的血丝,如同蚂蟥一般,蠕动、蔓延、伸展,将齐野狐的印堂竖分两半。
这道红线在印堂竖立,如同神圣的天眼,却又带着惊人的妖异和阴邪。
齐野狐的面容笼上浓郁的阴鸷和凶戾,双目中的猩红仿佛放出光来。
左眼之中,青芒如星,急促闪灭,黑红如潮的浓云在眼底翻涌,一次次想要淹没青芒,但青芒就像暗夜里的一点火星,始终不灭。
齐野狐自然是看不到这一切的,但他却能本能地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喘气如牛,他咬着牙,艰难地抬起颤抖的双手,内缚!
食指竖合如针,拇指互扣无名指的甲盖。
不动明王十四根本印之一,独钴印,降伏四魔!
手印刚成,齐野狐只感觉经脉血肉里疯狂暴动的生玄气猛地温顺下来,眉间一片如潮的黑红也静止了一瞬,然后以极快的速度缓缓低伏,但仍能感受到其中挣扎抵抗的意味。
来不及欣喜,齐野狐只是匆忙地换了一口气,随后手印再变!
两手内缚,拇指收于掌中,作磐石座!
宝山印,坚如磐石,不动不转!
紧接着,头印、眼印、口印、心印、甲印、狮子奋迅印……
双手如蝶翻动,十四根本印轮番循环,美轮美奂,宝相庄严。
十四根本印,起于独钴,终于无畏清净。
一丝虚淡的紫金气自心口而生,攀升自面庞,再到眉间印堂……
左眼青芒光亮欲燃,殷红如邪眼的血丝慢慢退缩、隐没,紫金之气如祥云一般占据了印堂,齐野狐脸上的阴鸷和凶戾一洗而清,转而散发出一抹淡淡的祥和仙佛气。
盘坐于地,齐野狐手持无畏清净印,引动降伏的生玄气按照意愿缓缓运行。
怒涛般的生玄气温顺下来之后,便不再兴风作浪,在已经被“翻修”了数十次的宽阔经脉中平静行进,如同一条宽广的大江,浩渺而宁静,却带着深沉的力量。
经脉终于不再刺痛,但仍有鼓胀的感觉,齐野狐引动磅礴了十余倍的生玄气,一路运行一路散去,以多余的生玄气继续洗刷锤炼血肉体魄。
有了控制的生玄气再不像之前那般暴虐,而是如涓涓细流一般,渗入肌理筋膜之中,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
渐渐地,齐野狐全身毛孔开始渗出黑红的血浆,其中还带着些凝固的碎末。
那是之前身体被暴力“翻修”时的废料。
先前将绝大半的经历都花在钱胜的病情上,剩余不多的精力又一直压制心里那股莫名爆发的杀意,导致这些废料一直囤积在体内,没来得及清理。
如今杀心消退,生玄气也被降伏,齐野狐自然要腾出手来处理这些废料。
湿透的衣服被染成诡异的紫红色,难闻的血腥气弥漫开来,好在卧室里的通风系统效果很好,不至于太过难受。
闻着老参的清香,生玄气的活跃度大大提升,但却不像之前直接吸收药性一般暴躁,加上十四根本印的加持,齐野狐运转生死玄经更加如臂使指,一时便也抛却了所有的杂思,封闭六识,自照内观。
心境祥和,恍兮惚兮……
……
……
城中村,小洋楼。
宁脱兔将躺椅搬到了檐下走廊,邹宝驹躺在里面,闭着眼睛听雨声。
五边形的竹篾扇被他搁在肚子上,微风送着点点雨粉吹来,根本不需要摇扇。
宁脱兔依旧是赤足盘坐在那宽大的玫瑰椅上,一手端着盘花生米,一手以肘抵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一双鸳鸯眼盯着檐外的雨帘,百无聊赖。
“啊——”
宁脱兔突然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邹爷爷,这个齐野狐到底什么来历啊,你这么上心?”连绵大雨,着实无聊,她最后只能将注意力放在邹宝驹上。
邹宝驹闭着眼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小气!”宁脱兔撇撇嘴,又把脸转向雨幕。
可惜檐下听雨,是老人独属的惬意,二十刚出头的宁脱兔只能觉得无聊。
“你说,他能不能领悟到你让他去世纪公园的含义啊?”宁脱兔又自言自语地开口。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邹宝驹居然回答她了。
“他能不能领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只要在世纪公园附近,盛海的龙气就温养到他,大有裨益。”
“若是再勤修十四根本印,说不定……”
“能彻底化煞?”宁脱兔双眼晶亮。
沉默片刻,邹宝驹摇头叹道:“难!”
“那小子身负可不是普通的血煞,眉间煞、艳血光、死人怨,单个拎出来都好收拾,成了势之后就难缠咯!”
“何况还加上一把心头刀。”
“那小子心头怨气未散,杀意又始萌,头顶上阴云蒸蒸日上,情况堪忧啊。”
“总之,一切都由他己身生发而来,心根不除,神佛无法。”
邹宝驹习惯性地摇扇,语气不疾不徐。
“原来还有邹爷爷搞不定的东西啊……”宁脱兔细声嘀咕。
邹宝驹哈哈一笑,“你这丫头,就知道拿话刺我。怎么?这么快就喜欢上那野狐狸了,想激我帮他解决困难?”
若是寻常女子,被长辈这么一说,不是含羞红脸,就是发恼反驳,可宁脱兔可不是寻常女子,白眼一翻,从碟子里拈起一颗花生米砸了过去。
“老不羞!”
邹宝驹哈哈笑着,脑袋微微挪动,花生米精准落入他嘴里。
他倒也不嫌弃,嚼了起来,嘎嘣脆。
将香脆的花生米咽下,邹宝驹正要说话,突然一愣,转头向阴沉的天际望去。
大雨瓢泼,能见度极低,往常能从外滩照过来的绚烂灯光再也看不见,只有满目的灰色阴云和水雾。
一阵大风穿过林立的高楼,从明珠塔的方向呼啸而来,卷起的一片雨帘侵入檐下,将老人半边袖子尽数打湿。
老人如同未觉,原本寻常的双目中涌起一股浓郁的紫金之气,熠熠生辉!
在老人的眼中,原本流动有序的盛海气运,突然之间躁动了一瞬,随后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一缕紫金色的气运,突然改变了方向,由陆家口,向某个地方急速蜿蜒而去。
“这么快?”邹宝驹惊讶道。
这才刚分别两个多小时而已,那小子又作了什么妖?
视线追着那缕气运,他眼睛微微眯起,无声喃喃:“这个小子,怎么去了医院……”
“邹爷爷,格局有变?难不成是那条臭虫的后手?”宁脱兔眼神一凛,一股肃杀之气从身上腾起,似乎又变成了仓库里的那个女煞神。
邹宝驹回头,眸中亮如熔岩的紫金光芒瞬间敛了下去。
“那条臭虫要是有这本事,也不会找几个雇佣兵就以为能对付我了。”
“那是?”宁脱兔不解,随即恍然,“那只狐狸?”
邹宝驹讶异地瞧了她一眼,半开玩笑道:“平时也没这么机灵,怎么一牵扯到这小子,你就变聪明了?”
这次宁脱兔却是连花生米也懒得扔他了,直接忽视老不羞的打趣,高高抛起一颗,自己用嘴接住,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
邹宝驹看着她,有些遗憾地咂了咂嘴。
小丫头越来越机灵,骗点吃的都不容易了。
干咳两声,邹宝驹重接话题:“不过那条臭虫居然有胆量敢对我下手,那盛海也该给他点颜色看看。不然要真被人以为我人老了之后,脾气变好了,那我就别想有清闲日子过了。”
宁脱兔点头,口齿不清道:“我会给我爹打电话的。”
邹宝驹微微点头:
“十年前你父亲在我授意下,将他赶出盛海。他带着残部跑去了苏杭,还是不老实,又接连惹怒了江、山两家,惹得江山两家直接联合你们宁家和丰家,封锁沿海一线,对他赶尽杀绝。”
“这条臭虫倒也是命硬,在你们四家的联手之下,居然也逃出了沿海一线。如今在东南亚发展了十年,觉得够分量当过江龙了?”
宁脱兔依旧玩着抛吃花生米的游戏,漫不经心:“臭虫就是臭虫,就算过了十年,也变不成龙。”
邹宝驹听着这妮子有几分霸气的言语,又呵呵笑了起来:“你可是差点栽在他派来的雇佣兵手上,口气居然也这么大。”
“谁给你的自信?莫不是那只野狐狸?”
宁脱兔动作一僵,花生米砸在鼻子上弹开,在她鼻尖留下一点淡淡的油渍。
一粒花生米再度飞出,邹宝驹张嘴接住。
嘎嘣脆!
老人得意地笑了起来,骗吃成功。
大雨下的老洋楼静谧又带着一股生气,老人和少女重新安静下来。
一个闭目睡在躺椅里,一个端着花生米,无意识搓着小指上的尾戒,清亮的眸子看向先前老人看的方向,仿佛要穿过重重雨幕。
盛海的上空,阴沉的乌云笼罩,缓缓翻滚,那一股股常人看不见的气运,因为某一丝变化,也隐隐躁动起来……
……
……
华山医院。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野狐缓缓醒来,全身如脱胎换骨般的舒爽,让他忍不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身紫红的血痂也簌簌开裂下落。
低头一看,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污血染透,连衣服带鞋,成了紫红色,彻底洗不出来了。
“好在卧室里有衣服,不然可就尴尬了。”
齐野狐想起进屋前陈凯的话,起身打开衣柜,随后有些傻眼。
衣柜里清一色的西装,连一件常服都没有。
也不知道算不算幸运,好在里面不止有商务场合的正规西装,还有相对舒服些的休闲西装。
第二层是各式各色的衬衫,衬衫旁边是一排挂圈,小几十条领带分门别类挂在上面,颜色和材质都各异,方便和西装衬衫搭配。
鞋也都是皮鞋,每一双都锃光瓦亮,能照出人的影子来。
两个巨大的抽屉里,是均匀切分的收纳格,分别装着全新的内裤和袜子皮带。
“西装啊……还真是穿不惯。”
从一身宽松短袖和工装裤就能看出来,齐野狐的穿衣风格是以舒适为主,对于这种造型的西装,他是真不喜欢,也从没穿过。
这应该是给陈凯准备的房间,方便他照料老人之后,直接换装出门。
从使用的角度考虑,确实十分有效率,也十分细致。
但对于齐野狐这种刁民的来说,未免有点……
浮夸?
齐野狐挠挠头,一片紫红碎屑又开始飞扬。
算了,先洗澡!
刁民一路走一路脱,到浴室门口已经是个光屁股,拉开门直接钻进去,随后哗哗的水声响了起来……
十多分钟后……
白衬衫搭配深色的休闲西裤和皮鞋,洗完澡的齐野狐站在等身试衣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看怎么别扭。
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齐野狐才顶着一张云淡风轻的脸打开房门。
先是看到一片和乐融融的场面,钱家众人全部围着钱胜,面带笑容,殷勤伺候。然后一屋子的人声瞬间消失,所有人扭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
特别是陈凯和钱莉,眼神里都有些不同程度的异色。
齐野狐眼角微微一抽,但还是强装淡定,摸着脸道:“我是没洗干净吗?”
气氛微凝的空气瞬间解冻,陈凯率先笑了起来,随后赞叹道:“别说,野狐你穿这一身,比我好看多了!”
是吗?我怎么觉得挺别扭的呢?
齐野狐心想。
钱莉拍了自己丈夫一把,笑道:“野狐的模样本来就周正,平时穿常服就已经够迷倒不少小姑娘了,穿上正装更是精神,你跟他比,不是自取其辱吗?”
“这话可伤我心了。”嘴上这么说,陈凯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丝毫不介意。
其实钱莉这话说得水分也大,齐野狐身材修长,论身型的话,其实和陈凯差不了多少,不然为陈凯准备的西装,他穿起来也不会那么合身。
样貌嘛,倒也能划到小帅的那一类,更多是五官气质英气十足。
而且陈凯的样貌其实也不差,只不过钱莉看他穿西装已经习惯了,但齐野狐却是第一次,所以一时间被新奇夺了眼球,在冲击上,陈凯确实就输了一大截。
钱胜此时被钱家一众老小围着,靠坐在病床上,听着三人的对话,也呵呵笑了起来。
身边一群“孝子贤孙”,不管是削苹果的,还是剥桔子的,端碗的、拿调羹的、掖被角的……
也跟着假模假样地笑起来,病房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氛围。
钱胜微微抬手,一众人的笑声瞬间停止,比遥控器都好使。
老人看着齐野狐,和善笑道:“野狐啊,原谅我这把老骨头,暂时还没法起身,不能向你致谢。我这条老命,这次多亏了你了。”
齐野狐也笑着回道:“老爷子可别这么说,我和陈哥一见如故,陈哥的请求,我自然全力而为。”
生玄气虽然极为不凡,清除毒素的同时,也将钱胜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都治愈,顺便温养了他的体魄,但也不是万能。
钱胜半个多月滴米未进,只靠营养剂维持生命,自然没有什么力气。
虽然由于生玄气的原因,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好,但也还是虚弱的,不然齐野狐也不会让他喝流食,直接大鱼大肉伺候了。
钱胜见他如此谦逊,更是开怀:“阿凯能结交你这么讲义气的朋友,是他的福气。”
齐野狐笑着摇摇头,十分谦虚。
“小神医,先前是我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把您当成骗子,您还不计前嫌,救醒我爸,让我实在是羞愧难当。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无礼!”
钱万里端着一碗燕窝,一脸悔不当初。
一旁剥桔子的大波浪深谙夫唱妇随的精髓,也一脸痛不欲生:
“小神医大人大量,不计较我们的冒犯,救醒了爸。大恩大德,我们钱家人结草衔环,没齿难忘啊!”
“是啊,老身先前也是关心则乱,竟把小神医当做了招摇撞骗的贼子,言语多有冲撞,还请小神医切勿见怪啊!”
老妪拄着拐杖,一脸褶子如菊花绽放。
“看你们说的,小神医若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又岂会出手救治小胜?我们啊,就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头发雪白的钱成满面春风,竟是提前替齐野狐原谅了他们,属实人间带善人。
齐野狐望着这一屋子的“真诚”面孔,觉得真是无比滑稽。
或许是心境变化的原因,齐野狐对这些滑稽的嘴脸,再也没有感觉到烦躁和深刻的厌恶,只是好笑而已。
眼神在这一堆不要脸的老小脸上扫过,齐野狐轻笑道:“你们……成语学得不错。”
这天马行空的一句话,这些家伙实在接不住,表情不同程度地僵在脸上,十分精彩。
陈凯和钱莉倒是无声笑得愉悦,钱胜却直接哈哈大笑出声:“野狐不仅长得俊朗,医术高超,连说话也这么风趣,要不是我几个孙女还小,肯定让其中一个嫁给你。”
钱万里他们哪敢跟钱胜作对,也只能跟着捧场地哈哈笑起来。
见风使舵,不外如是。
敲门声响了起来,随后于强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进来,先向齐野狐点头打了个招呼,才向钱胜道:
“诊断结果已经出来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十分健康,就连以前的那些老毛病,也一并痊愈了。不过鉴于你昏迷了半个多月,我还是建议你住院观察几天。”
“同时……大病初愈最需要的是静养,我建议不要留这么多人,要留人照顾的话,别超过两个。”
他扫了一圈钱家众人,最后视线停在陈凯和钱莉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话音刚落,钱万里就抢着道:“爸,这半个月,莉莉和妹夫为了您的情况奔波劳累,连集团的事都没精力管,实在太辛苦了!”
“如今您有好转,也是该让他们休息一下了,照顾您的事,就让我和李茉来,也让我们尽尽孝。”
“爸,我觉得万里说得对。”名叫李茉的大波浪红唇连连点头,头发甩得跟方便面似的。
钱胜看着他们俩,依旧是一副眯着眼笑呵呵的表情,不说话。
陈凯和钱莉也冷眼笑着,也不说话。
钱万里他们的意图太过明显,无非是想在钱胜面前卖卖乖,同时吹吹风,歪曲一些现实。
众所周知,陈凯作为乾盛集团的接班人,钱胜倒下后,所有的事务理应由他接管,可事实是怎么样,也不用多说了。
钱万里说陈凯这段时间没精力管公司,为的就是将这段时间里集团的乌烟瘴气,全部归罪到陈凯的头上。
这种小心思,陈凯和钱莉都不屑说破,钱胜自然看得穿。
而且,他们也都懒得出声阻拦钱万里夫妇卖乖,因为自然有人站出来替他们做这事。
“三哥你这话就不对了,莉莉和陈凯照顾了二伯半个多月,要论熟悉称手,恐怕还是他们最合适。”
“还是说,你想抢功?”
老妪身旁,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阴阴地开口。
“初阳你这话什么意思?”李茉盯着他,不满道:“我和万里只不过是想向爸尽尽孝而已,说什么抢功?”
钱初阳推了推金丝眼镜,笑笑没说话。
钱万里见他这副样子,脸沉了下来,转向老妪,微怒道:“小姑,初阳这话什么意思,你倒是管管。”
老妪看着他,干瘪的嘴笑起来抿成个“一”字:“我到觉得初阳说的没什么不对,要论照顾二哥,莉莉和阿凯忙活了半个月,不比你们熟练?”
“要是真想尽孝心,也不在二哥醒来的这两天。”
她想得很明白,他们这半个月给乾盛集团搞出来的烂摊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但却是绝对隐瞒不下去的。
要是让钱万里他们照顾钱胜两天,说不定什么风一吹,他们就把自己摘干净了,就只留自己一众人承受钱胜的怒火,而他们夫妇俩作壁上观,完好无损。
哪有这么好的事?!
再说,钱万里夫妇能想到的事,谁会想不到?
照料钱胜这差事,让谁来做都是一样,只要有机会,他们必然会想方设法把自己摘干净。
这样一来,谁都想抢这差事,但最终结果肯定是谁都抢不到,干脆就继续让陈凯和钱莉照顾好了。
虽然这两人一定不会帮他们隐瞒求情,但至少也不会偏私,手脚的不干净的,一个都跑不了。
老妪话里藏刺,钱万里脸色更加难看,“你……”
“我觉得小妹说得对。”钱成也开口,打断了钱万里。
“要说照顾小胜,还是莉莉和阿凯更熟练,其他人就别添乱了。”
两个老梆子都发话了,属于他们那一支的后辈,自然唯其马首是瞻,纷纷应和。
钱万里孤立无援,也只能青着脸应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两天还是由莉莉和阿凯来照顾我。你们都回去,好好做好分内的事就行了。”钱胜还是笑呵呵,一脸和善的样子。
老人一锤定音,再无异议。
“果然老了,睡了半个多月,才醒来两个小时,就又想睡了。”
齐野狐听到这话,微微一愣,原来自己在卧室里,修炼连带洗澡,仅仅待了两个小时?
钱成他们再笨,也听得懂其中的意思,于是纷纷放下手里演的戏,告辞。
“小胜你好好休息。”
“二哥你注意身体,想要什么就跟阿凯他们说。”
“爸,我和李茉明天再来看你。”
“……”
零零落落的告别声,一群人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那我也回去了,出来这么久,我外公该担心了。”齐野狐也顺势告辞。
钱胜笑着点头:“等我出院了,邀请你和你外公一起来吃顿家宴,你可千万别不赏脸啊。”
老人打趣的语气,让齐野狐对他多了份亲近,于是微笑道:“一定。”
“让阿凯送送你。”
“不用了,陈哥还得照顾您,我自己打车就行。”齐野狐拒绝。
老人叫退众人,明显是有话要跟陈凯聊,齐野狐可不会傻到真让陈凯送自己回家。
果然,钱胜也顺水推舟,折中一步,道:“那让阿凯叫秘书送你回去。”
齐野狐想了想,正要点头答应,在一旁站了好久的于强却突然说道:“我这边还有点事要请齐小神医帮忙,一会儿就由我送他回去吧。”
然后转身看向齐野狐:“齐小神医,你看如何?”
齐野狐点头,然后又不好意思地笑道:“于院长您还是跟陈哥他们一样,叫我野狐吧,小神医听着,怪别扭的。”
于强微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那现在就去?”
“好。”
齐野狐抬腿就要走,却被陈凯叫住:“等等,野狐你都把衬衫和裤子穿走了,单给我留件外套我也没法穿,一并带走吧。”
说话间,钱莉从齐野狐方才待的那间卧室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两个纸袋子。
一个里面装着叠好的西装外套,和齐野狐的裤子是一套;一个里面装的,是那个老木盒子,盒子里自然是那支老参。
齐野狐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拒绝的,伸手接了过来。
随即跟于强走出病房。
钱胜目送着齐野狐离开病房,一直面带微笑,直到房门关上的瞬间,和蔼的笑脸尽数敛去,一张脸上阴云密布,如同酝酿一场激荡的风暴。
这老头,原来是只笑面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