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野狐这一觉睡了两天两夜。
没有了眉间凶煞格局，精神完全放松。意识飘飘忽忽，如同在水里，如同云中，放任东西，自由松快。
真不想醒来啊……
当齐野狐脑海里出现这个念头，意识便开始逐渐清醒。
缓缓睁开眼，入眼的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灯光有些刺眼，让他不自觉眯起眼来。
周身乏力……
身体如同棉花般，虚不受力，却并不难受。
齐野狐放这种感觉持续，醒了，却并不动弹。
耳朵里是熟悉的声音，宁鸣蜩还是那么闲不住，叽叽喳喳地吵闹，但齐野狐此刻却不嫌他烦。
眼睛习惯了光线后，齐野狐转动视线，见神棍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籍，全神贯注地看着。
任宁鸣蜩如何聒噪，都影响不了他。
宁脱兔却没那么好的定力了，实在被吵得嫌烦了，就狠狠瞪他一眼，宁鸣蜩便安静片刻。
齐野狐看着，嘴角不自觉泛起微笑来。
宁脱兔的视线习惯性地往这边扫了一眼，正好看到他的笑容，先是一愣，随后惊喜地奔过来。
“你醒了？！”
“嗯。”
齐野狐微笑，撑起身子坐起来。
宁脱兔赶紧扶着他，将枕头塞到他的腰背后，让他靠在床头。
“没那么夸张。”齐野狐无奈道，但还是顺从地靠在柔软的枕头上。
宁脱兔眼睛一瞪，“金丹都碎了，还逞强？”
“至少捡了条命嘛。”齐野狐不以为意地笑。
他感受了一下身体内，空空荡荡的感觉，有些不习惯，但同时也觉得松快，仿佛卸下什么负担一样。
那颗金丹本就不是他以自身力量凝聚而成，就算不碎，脱离了那种特定的环境，他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碎了便碎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只是该遭受的反噬，却是一点都不少，不仅聚集的水龙气尽数溃散，生玄气也一滴不剩。
就连丹田里的生玄气本源种子，也都黯淡不堪，完全没法催动，感觉陷入了沉睡一般，不知何时能苏醒。
所以齐野狐目前的实力，也只相当于一个藏精境，能不能打得过宁鸣蜩，也是个未知数。
宁脱兔自然知晓他的情况，一时神色有些不对。
齐野狐淡淡一笑，不欲与她在这上面纠缠，视线挪到神棍身上。
神棍身躯一颤，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哥……”
随后便不敢再说什么。
两天前，齐野狐回头瞪他的那一眼，那种无法形容的愤怒和失望，让他心里十分害怕。
害怕齐野狐真的打从心里对自己失望……
手心里全是汗水，神棍紧紧攥住衣摆，紧张得像是做错事的小孩。
齐野狐的眼神变了数变，最终问道：“邹老爷子把风水局传给了你？”
“嗯。”神棍点头。
“别辜负老爷子的苦心。”齐野狐叮嘱道。
“嗯。”
神棍还是点头，随后见齐野狐没有再说什么的迹象，他犹疑道：“哥，你……”
齐野狐摆手制止，示意他不想再多说什么。
神棍的脸色猛然惨白，肩膀也是一阵猛颤，垂下头来。
他宁愿齐野狐骂他几句，哪怕是打他，那至少证明齐野狐还愿意管他，但现在齐野狐的表现，不欲与他多言，像是已经要放弃他了。
这让神棍心如刀绞。
两人之间的异常，就连宁鸣蜩都看出来了，只不过饶是他日常嘴碎，碰到中情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嘴巴张了张，还是闭上了。
求助的眼神投向宁脱兔，发现对方也是一脸的为难，只能在心里哀叹一声。
最终还是齐野狐打破了沉默，“外公呢？”
他扫了一眼房内，没有看见胡云的身影。
“程肃爷爷醒了，胡爷爷在隔壁。”宁脱兔起身，“我去叫他。”
“我去吧。”神棍阻止道，随后沉默地走出房间。
宁脱兔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的背影，随后回头看齐野狐。
而齐野狐已经闭上眼，脑袋抵着墙壁，一脸疲惫。
“其实，神棍也没做错什么……”宁鸣蜩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声嘟囔道。
本来以为会遭到宁脱兔的瞪眼，没想到对方只是冲他摇摇头，让他别再说了。
这次行动，宁鸣蜩全程跟着神棍，知道神棍经历了什么、为齐野狐做到了什么程度。
一个之前完全没有动手经验的人，为了齐野狐敢去跟高錾那种丧心病狂的家伙死战，消耗一空后，还要面对一队职业的武装分子。
情节凶险，可谓九死一生。
就算之后让程开颜牺牲自己，换齐野狐一线生机，那也是为了齐野狐。
他齐野狐凭什么生神棍的气！
谁都有机会责备神棍，就是齐野狐没有！
宁鸣蜩的脾气上来，梗着脖子要为神棍打抱不平，但齐野狐却将他到了喉头的话堵住了。
“我知道。”齐野狐疲倦地说道，“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宁鸣蜩目瞪口呆，同时心里满是疑惑：“那你为什么……”
房门突然打开，胡云从隔壁回来了。
他身后，神棍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程肃。
他虽然苏醒，但是长时间的卧床，让他的肌肉都萎缩到了一个恐怖的状态，没有经过恢复训练，还站不起来。
宁鸣蜩的话被断在口中，只好把疑惑吞回去。
宁脱兔趁这个机会，拉着他退了出去。
“臭小子，你总算是醒了！昏睡了一个月，好不容易醒了，又跑出去干这么危险的事情！回来之后又昏睡两天两夜，是嫌我吓不死是不是……”
胡云的话向连珠炮般，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但齐野狐却好似未听见般，只是沉默地盯着程肃，欲言又止。
程肃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看了一眼神棍，又转头看向他，笑着安慰道：“是那个孩子自己的选择，跟你们谁都没关系。我了解那个孩子，若是她不愿，谁都无法强迫她。”
“而且，这也是我们程家欠你们的。骏升他……”
说到此处，他也不知该继续说什么，只能叹息一声。
但这份宽容，却让齐野狐心里更加愧疚。
“对了……”程肃突然道，“前程集团，昨天已经宣布破产，以后，就再也没有前程集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