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从来没有怪他……”
齐野狐的话,让胡云直接愣住。
“我只是恨我自己!如果不是我,他也不用做这么多他不想做的事情。我不是生气他不顾程开颜的命,我是生气我没能保护他,让他不用为我做这些事!”
“小时候,神棍连看我杀鸡都哭,他在让程开颜去死的时候,心里该有多难过,多痛苦!我只是恨我无能,需要他替我做那么多!”
“明明我才是哥哥啊!明明是该哥哥保护弟弟的啊!!”
齐野狐泪流满面。
“我也生气你们都不告诉我这些事情,为什么瞒着我啊!爷爷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就连神棍也这样!!”
“妈是因为生我落下了病根,爷爷也是因我死的,现在神棍也差点……”
“是不是最后你也要因我而死啊……”
齐野狐压抑着嘶吼,声音沙哑,“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啊!我宁愿……我宁愿自己去死,让你们好好活着啊……”
他眼前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画面。
那个一年四季永远在喝药,却依旧永远在咳嗽的女人。
永远微笑,做事的时候,永远会走神,呆呆地看着门口,似乎在期待某个身影突然出现。
她嘴角带笑,但眉眼间永远带着期盼和哀愁,只有在抱着齐野狐,看着他那稚嫩,却与那人有好几分相似的小脸的时候,那哀愁才会消散些许。
最后,女人还是没能等来她想等的那个人,临死地时候,都在望着门口的方向……
那个因为被强逼着学一些枯燥乏味的东西,而经常崩溃大哭的孩子。
他的手脚被竹枝抽出一道道青紫的伤痕,好几次哭着跑出去,但又因为齐龙虎一句“你学这些,以后才可以救你哥的命”,每次都哭着跑回来。
年幼的齐野狐每次听到那句话,都会发笑,笑自己的爷爷真能唬人,笑那个明明聪明到妖孽的神棍,居然会信这么一句鬼话……
还有那个异常严厉,去世之前蜷缩在床板上不停打摆子的老人。
老人虽然痛苦到痉挛,但眼睛却一直盯着他,里面流露出欣慰和不舍的神情,难看地笑着,一遍遍地重复一句话:
“爷爷能为你做的,就只有那么多了……”
“就只有那么多了……”
……
每闪过一个画面,齐野狐心里就像被刀子划过一样。
锥心的痛!
他捂着自己胸口的位置,全身压抑地颤抖。
胸口的衣服被他抓破。
胡云见状,也忍不住眼眶一热,眼前的视线模糊起来。
“好孩子,好孩子……”
门口,神棍呆呆地站着,手停在门把手前已经许久。
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是脚下的地板上,有一滩闪亮的水渍……
……
……
第二日中午,宁邦国、宁玉佛、宁惊猿兄弟二人,还有邹宝驹也一并来探望。
“马斗器死了。”
问候寒暄过后,宁玉佛说道。
齐野狐点头,示意知道了。
他这个反应,让三人都有些意外。
因为马斗器的死讯,现在还是个秘密,没有对外公布。
“你似乎并不意外?”
宁玉佛微讶,不过也没有太在意,继续道:“在逃亡的过程中,发生了车祸,喉咙被碎玻璃整个刺透。车已经不成形状,人的死相非常凄惨。”
“不过对比过DNA,不存在找人顶包替死的情况,确定死的是他。”
他话音刚落,宁鸣蜩又闲不住地奇怪道:“不过马斗器虽然死得很惨,但帮他开车的那个张威却活下来了,真是狗屎运!”
“不过也很惨就是了。”他幸灾乐祸,“听说他为了保护马斗器,连自己命都不顾,挣断安全带就要去护马斗器。最后不但人没有救下来,还落了个全身多出骨折,听说现在只有一只手能动。”
“这么惨?”齐野狐也笑。
不过他笑得却是,张威哪里是为了救马斗器,明明是要让马斗器死在自己的手上。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昨天他手机开机,收到的第一个短信,张威的报告。
甄屹钊对马斗器了若指掌,岂会不知道齐野狐在马斗器布局中的角色?
那次来杀齐野狐,报仇这个理由,真假参半。
最重要的,还是考验齐野狐有没有帮他杀掉真正的仇人——马斗器,的实力。
考验的方法也很简单,他死,则齐野狐过关,齐野狐死,那就说明他不具备这个资格。
至于他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当然是因为他自己根本没有机会杀马斗器。
之所以笃定齐野狐会动手,是他知道,齐野狐根本就没有选择,因为马斗器绝对不会放过齐野狐。
而且,他在死之前,还告诉了齐野狐,关于齐玄象的消息……
他了解过齐野狐,也知道齐玄象的消息,对齐野狐的重要。
本就是避无可避的情景,齐野狐肯定记他这个人情,帮他杀掉马斗器。
其实当时在观光天阁上,齐野狐就能直接杀了马斗器。
之所以只摧毁他的丹田,是因为甄屹钊死后,张威强烈要求,马斗器的最后一程,要由自己亲自动手。
所以他对马斗器死亡的消息,一点都不惊讶,也不奇怪。
他基本上都是把马斗器的脖子送到张威的刀口上了,要是这样张威都报不了仇,那才是怪事。
不过张威居然会设计一场车祸,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倒是齐野狐没有想到的。
至于他是舍不得马家提供的荣华,还是另有目的,那就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
“马家现在肯定乱套了吧?”齐野狐问道。
邹宝驹点头:“是乱了套。像这种豪门,里面水深得很,主心骨一倒,人心就乱了,都想着瓜分利益。”
“所以张威现在可是马家最吃香的人了,马斗器那几个儿子女儿,都在争着比谁对他更好。”
“什么意思?”齐野狐不解。
宁玉佛摇头冷笑道:“毕竟是最后关头,不顾性命保护马斗器的忠犬,又是马斗器半个儿子,谁对他好,就说明谁更有孝心。就更能理直气壮地要求瓜分更多的利益。”
“这张威,一辈子荣华是跑不掉了。即便利益瓜分完毕,马家的那几个只要不是蠢到家,也得把他供着。千金买马骨,那么鲜活的一个牌坊,得之不易啊。”
“这算盘,倒是打得精。”齐野狐意有所指道。
但是宁玉佛却听不出弦外之音,点头赞同道:“谁说不是呢?”
“哦,对了。还有件事,得跟你说一下。”
“嗯?”齐野狐疑惑。
宁玉佛神情严肃起来,“你,可能得离开盛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