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走近,邵云峰已客气地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道:“钟寨主,多有打扰。”
叶文珩朝他微微颔首,不欲多言。
他只觉奇怪,这钟林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占山为王者还广揽宾客,她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谁吗?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的错,以至于她竟能安然多年,哎!
“知道打扰就好,走时把你能留的都给我留下,你们十来口人加二十来匹马,谁知道要吃我多少东西,虎头寨可不干亏本的买卖。”钟阿九边说边在主位坐了下来。抬眼一看叶文珩还杵在那,直接一把拽住他衣摆将他扯到凳子上。
“这位兄台是?”邵云峰饶有兴趣地看向对面沉默不语的叶文珩。
叶文珩将目光投去,只见对面之人一身素色锦缎,手边搁着一把扇骨镶玉的折扇,目光期待地看向自己,他轻轻道了句:“在下叶文珩。”
“叶兄,听你口音,莫非也是安阳人士?”
这次倒是钟阿九抢先做了答,“对啊,你二人都是安阳人,此前可认识啊?”
“安阳叶氏?叶兄乃是皇族?”邵云峰不疑有他,坦率问道。
叶乃国姓,安阳又是皇城,他自小也结交过不少皇族子弟,但这位的面相确实令他感到生分。
“在下家道中落,乃族中末支,邵二爷不识才是正事。”叶文珩刻意拉开二人距离。
钟阿九一听他这话,不免来了兴趣,将身子往前凑向他问:“你认识他?”
他认识邵云峰,岂止是他,安阳城谁不认识珍珠如土金如铁的皇商邵氏。
身为邵家嫡子的邵云峰自幼锦衣玉食,长大后更是玩世不恭,在安阳一众世家纨绔中也排得进前三甲的人物。
曾经在宗亲学堂他就不止一次听那几个最为混世的堂兄弟说过何时何日又约了邵二爷待如何如何,又或是云峰近日不在京中他们百无聊赖。仿佛只要与邵云峰粘上关系,他们的乐趣便有了,与之没粘上关系,他们的生活便索然无味。
他在心里早将邵云峰与那些习惯了以欺辱他为乐的堂兄弟归到了一起,这样的公子哥,不是他愿意结交之人。
邵云峰自然不明他心中郁结,还当他乡遇故人,开心不已,抬酒便敬:“常言道他乡遇故知,我与叶兄虽不曾相识,但在这千里之外的靖州能相逢也不失为一桩幸事。在下先干为敬!”
叶文珩低垂着眉眼,岿然不动。
钟阿九已然察觉他的敌意,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眼见邵云峰一副坦然的模样,她也并不打算当众如何,只端起她面前的酒杯,将话头引了过来,冲邵云峰道:“诶,我大发慈悲放过你,还请你们到我虎头寨吃吃喝喝,你不该先敬我一杯吗?”
“自然要敬钟寨主!”邵云峰再度将杯子续满,朝她举杯:“总叫钟寨主恐显生分,我听寨中众人皆唤你‘阿九’,这个名字十分可爱,不知我可否也这么叫?”
钟阿九一口饮尽,毫不客气道:“当然不行!”
“真是一大憾事,那除了寨主我还能如何称呼呢?”
脸皮还挺厚,但遇上钟阿九这样的,多厚的脸皮她都能捅破,只听她不假思索道:“叫大王!”
向来古板矜持的叶文珩一听此话,只觉一口荒诞之气直冲面门,完全不给他强忍的机会,就直接顶上来,令他咳嗽不止。
坐在邵云峰身旁的小虎就没那么有涵养,大笑出声,笑得嘴里的饭都快包裹不住。
眼见叶文珩咳得满脸泛红,恢复之后神色就已经不再那么难看,钟阿九知道他也在强忍笑意,心里就舒服多了。
邵云峰却很大度,丝毫未因她这话而有任何变化,只关切地将茶杯递给小虎,还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给他。小虎笑够了,将茶杯接过猛喝了两口,却把帕子推还给他:“二爷的帕子金贵,我用不惯。”
邵云峰道:“你这孩子,帕子就是帕子,哪分金贵与否。”
于是,整个晚上,钟阿九仿似打定了主意要灌邵云峰酒一般,频频与他碰杯,不是夸夸邵兄功夫了得,就是赞赞邵兄胆识了得,最后没得夸了,人也东倒西歪了,甚至说出“邵兄是我见过脸皮最厚之人”等言辞。
终于,两人都倒了。
酒罢席散,邵云峰被家奴搀走,钟阿九自然而然归叶文珩善后。
他将喝得五迷三道之人扶起来,她就整个重心靠进他怀里,手还不老实,往他胸前一个劲摸阿摸。
叶文珩将她的手拉下去三次仍不成功,终于开口:“钟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