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认亲
原著:风弄 改编:节南2021-04-15 20:005,500

  二娘子听说陈大娘子兴师问罪来了,心急火燎地赶来。

  “亲家……”二娘子不知说什么,才能让对方消火。

  “你养的好女儿!”陈大娘子叉着腰要吃人的样子,“花轿都抬到夫家门口了,一声回家,掉头就走,我还真是见都没见过!”

  “亲家,我这个女儿虽娇惯了点,但她也委屈,还没进夫家门,就在大门口要她验身子,这实在……”二娘子硬着头皮。

  “这是为她好!”陈大娘子半点不心虚,“外面传得不三不四,亏我宅心仁厚,才给她一个机会,证明她的清白!不过,这回念在她初犯,我大人有大量,只是今后再要回娘家,必须问过我,我们陈家可是有规矩的!”

  “阿弥陀佛,骂得好。再骂狠一点。” 三娘子躲在门后,乐津津地看陈大娘子兴师问罪,说到底,刚拿到的账本还没捂热呢。

  这时,紫云和傅君的丫环末儿出现,各抱了张月牙凳,摆在廊下。傅柔带着傅君姗姗走出,自己优雅落座,还对傅君做了个请势。傅君蹙眉,眼神示意傅柔不要任性。傅柔只当没瞧见,干咳一声。

  陈大娘子回头一看,瞧傅柔坐得自在,两眼都快瞪竖起来。

  陈大娘子道:“你还坐着干什么?走吧。”

  傅柔笑问:“走哪儿去?”

  陈大娘子哼:“自是回我陈家。”

  “啊。”傅柔好似才明白,“婆婆可能不知道,唐律有言,女子在夫家受辱,可避回娘家。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婆婆当众在大门口要求验身,奇耻大辱,我为此回娘家,谁也说不得不是。”

  陈大娘子憋了憋气:“好吧,就算受了点委屈,有什么大不了,婆婆亲自来接你,已是给了你体面。”

  “那倒不必劳烦婆婆,等我这点委屈消了,自己会回去。”等到猴年马月,她也不会踏进陈家的门槛。

  “好啊,你是千金,受不得一点委屈,那就别进我们陈家的门!我……我退了你这个媳妇!”陈大娘子本就越想越后悔。

  “退媳妇?笑话!”傅柔陡地站起,目光犀利,“我盖了红巾,上了花轿,当着广州所有人的面到了你家门。嫁出去的女儿,你说退就退?”

  “你你你……”陈大娘子气得哆嗦,“没见过你这样的恶儿媳妇。我回去就叫友儿写休书!退不得,我还休不得?”

  “还真是休不得。”傅柔面带同情,“凭什么休我?”

  陈大娘子张口。

  “凭我不敬公婆?”傅柔叹口气,“可我还没跨进夫家门,何时能够不敬公婆?无故休妻,可以问罪。至于七出之条,就更没一条能用在我身上。”

  陈大娘子火大:“你不到我家去,那……那就退礼金!”

  傅柔淡定地回答:“只怕婆婆失望。我已然出嫁,如今只是回娘家来歇息。没有娶了人家女儿,还要退礼金的。”

  陈大娘子指着傅柔,手指颤得厉害:“想待在娘家,行啊。我来接你,你不走,以后你休想再踏进陈家。你也别以为能白坑我陈家五千两银子,我给了钱,就把你买下了,你在娘家住,若有半点不安分守己,坏了名声,我就把你塞竹笼子里,用水淹了!”

  陈大娘子转身就走,却被二娘子拽住。

  二娘子道:“亲家,有话好说。”

  “对了,我立刻给友儿张罗一房温柔听话的妾,比你这狐狸精好得多。”陈大娘子转头狠瞪傅柔。

  “娶妾也是不行的。”傅柔要笑不笑。

  “我儿子娶妾,你管不着!”陈大娘子叫嚷起来,怎么自己说什么,傅柔都说不行。

  “您看啊,我新娘子的红衣花轿还留着。我一天不回门,咱们大礼就一天未完。律法有例,平民百姓,内外各有其主,娶正妻前后一月,不许纳妾。我可是为了陈友好,他要娶妾,万一我正好坐花轿过门,娶妻之日娶妾,停妻再娶之罪,是要流放千里的。”傅柔接着讲唐律。

  陈大娘子快被噎死:“你!你!”

  “婆婆别气坏了身子,我所言句句属实,您若不信,可去县衙问我姐夫,唐律他最熟了。”傅柔耐心以对,缓缓坐下。

  陈大娘子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陈家众仆慌乱着手脚,抬着她就走,简直抱头鼠窜一般得狼狈。

  “果然是妖孽,连她婆婆都降不住她。”气冲冲的三娘子往回走,“难道她真待着不走了?不管!我死也不会把账本还回去!”

  常婶从转角跑出,差点撞到三娘子。

  三娘子骂道:“要死了,慌什么!”

  “三娘子有客人。”常婶跑得有点喘,“还是个小公爷。”

  三娘子一愣:“什么爷?”

  常婶回答:“卢国公长子,程小公爷。”

  三娘子傻了半晌,踩着小碎步,往前面的厅堂跑去。

  程处默正向傅老爷说明来意:“我那位姓西的奶娘,对我很好,就像我的亲娘一样。她临死时,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再三求我,要我哪怕找到一个和她同姓的也好。也算有个家里人,给她逢年过节,上一炷香。”

  小厮君慧一旁帮腔:“听说贵府三娘子,也姓西。我家阿郎为了西奶娘,想来认个亲。”

  程处默心动马上行动,想方设法打听了傅家的底细,弄出认亲这一招,唯一目的就是住进傅家,接近傅柔。

  三娘子在门外听得合不拢嘴,刚才那点气全没了,心想老天有眼,让她的姓能派这么大用场。她急忙入内,与程处默见礼,顺眼瞥见桌上金光灿灿的礼物,眼里也灿灿金光。

  三娘子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小公爷那位奶娘,叫什么名字?”

  程处默想了想:“西奶娘当年说,她有个小名,叫胭脂。”

  三娘子大叫一声:“哎呀!我叔叔当年失散的那个女儿,小名不就叫胭脂吗?她一定是我可怜的堂姐。姐姐啊,你走了这些年,我们总算知道你的消息了,可怜叔叔到死都盼着你啊。”什么胭脂粉饼的,总之不能让上钩的大鱼跑了。

  “三娘子不要伤心。”程处默揉揉鼻子,其实掩去好笑,“今天可以认亲,西奶娘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三娘子一边呜呜假哭,一边拍拍程处默的胳膊:“别这么生分,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你叫我三姨吧。”

  程处默乖巧地喊:“三姨。”

  三娘子欸应了一声,“那你——呃——”不知对方叫什么名。

  “三姨叫我处默就好。”程处默终于说出正题,“城里的客栈都满了,正为住的地方头疼呢。”

  “家里还有几间空厢房,你要是不嫌弃……”三娘子巴不得稳固关系。

  “不嫌弃!不嫌弃!”程处默差点蹦高。

  三娘子转身叫人:“常婶,赶紧叫人把客厢收拾出来,嘱咐伙房今晚弄一桌子好菜。对了,去叫小娘子出来,见见处默哥哥!”

  程处默以为就要看到傅柔,脸上乐开了花。

  一直坐在窗下绣鹰的傅柔,充耳不闻府里的喧哗。

  紫云已告诉她,三娘子认了一门什么国公小公爷的亲戚,大摆家宴。傅柔觉得古怪,但也懒得多想,只让紫云把窗关上。

  忽然房门一开,走进一个年轻男子,眼气与傅柔有些相似,五官周正,人高马大,一脸讨好的模样。

  傅柔腾地站起来,捉了鸡毛掸子,朝他走去。

  “傅涛,你真是好本事!”这个弟弟一直在九华山学武,好不容易盼到他学成下山,就闹出了人命官司,害得她不得不“骗”陈家的银子。

  傅涛一边躲鸡毛掸子的追打,一边大叫:“二姐听我说!”

  “到九华山学功夫,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争风吃醋?”傅柔一点不想听。

  傅涛眼明手快抓住鸡毛掸子,但又被傅柔凶狠的眼神吓到,慌忙放手,只能上蹿下跳。

  “那群地痞调戏一个卖身葬父的小姑娘,我看不过眼,才……唉呦!”鸡毛掸子抽到小腿,傅涛龇牙咧嘴,“我才说了两句公道话,一伙人都扑上来打我,可怜我就回了一拳,谁知道那家伙那么不经打,明明是他先用酒坛砸我脑袋的,我脑袋还破了皮呢。”

  “惹这么大祸,家里赔了五千两银子,你还有理?”傅柔当然不会真打,只是嘴里不饶人。

  傅涛哎呀呀喊着就往外窜,一溜烟得跑了。等傅柔追出院子,傅涛早就没了影子,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她何尝不知傅涛秉性纯良,不然也不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当筹码赌了一把,助他脱困了。

  这时,传来一阵笛声。

  傅柔不由心神恍惚,驻足仰望夜空。月正圆,照亮她明美的容颜。

  “严子方,是你吗?”是她听错了么?“若真是你,就答应我一声。”

  回应傅柔的,只有猫头鹰“咕咕”声。

  “你还记得从前那只猫头鹰?那是你抓了送给我玩的。” 月光在傅柔眼底丝丝浮动,抿出天真笑容。

  猫头鹰“咕咕”又一声。

  “我们从小一起玩,这么多年,你从来不托梦给我。为什么今天想起我了?”傅柔神情如梦如幻,“若是因为婚事,你可放心,我不会去陈家,以后我也不会嫁给任何人。只因身边皆是贪念美色的无能者,世上也许真有文武双全的盖世男儿,但傅柔,许是无缘一遇了。”

  “啊啊啊!”程处默直直坠在傅柔跟前,四脚朝天。

  “什么人!”傅柔吓退好几步。

  “阿郎瞧见了么?”君慧是忠仆,跑出来为程处默解围。

  “闭嘴。”程处默却以为君慧问他有没有瞧见美人,急急嘘声。

  “瞧见什么?”傅柔打量着树,再看看自己的院落方向,已然起疑。

  君慧一本正经:“我家阿郎在观星,每日一课。”一边把程处默扶起来,一边做眼色,“您说今晚太微星会往南偏移,为了看得清楚,还特意爬上树去。到底看到没有?”

  程处默醒悟:“哦!太微星啊,当然偏了,不过偏得不大,不认真看不出来。”

  傅柔有点信了:“你会观星?”

  程处默故作谦逊:“略知一二。我们卢国公是将门,行军打仗,必须懂得地理。所谓夜则观星,昼则观日,若遇到隐晦之日,就要用司南了。”

  傅柔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三娘今天认的那门亲戚。”

  程处默行礼:“在下程处默,惊扰了柔娘。”

  傅柔诧异:“你怎知我闺名?”

  程处默提醒:“昨日陈家门前,你我曾经见过一面。”

  傅柔想起来了,只觉得也太巧了。

  “还你的花。”程处默自认挺帅得变了一枝鲜花出来。

  “鲜花离了枝头就会凋零,更何况这并不是我的那一朵。”傅柔没有接,转身走回院子去了。

  程处默眼巴巴地看着傅柔的身影,难得有些气馁。

  君慧却道:“阿郎这回表现太闪了,比勾搭何大人千金那一回更帅。”

  “有吗?很帅吗?”程处默马上就高兴了起来,抓着君慧的手兴奋乱摇。

  忽然,傅柔走回院门前,程处默急忙收敛笑容。

  “小公爷以后观星,请离我的小院远一点。”傅柔神情冷淡。

  程处默随口扯:“整个傅家,就这棵树最高。”

  傅柔不待程处默说完,就关上了门。

  君慧偷瞧程处默的脸色,程处默却兴致不减,摩拳擦掌的样子摆明了不会就此罢手。两人嘀嘀咕咕,商量着怎么吸引美人的目光,离开了花园。

  谁也没发现,假山后有人。

  那人正是在陈家门前盯看傅柔的汉子,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鹰笛,一对英挺的剑眉深皱,仿佛懊恼自己怎么又慢了一步。

  他望着傅柔的院子良久,怅然吐口气,也走了。

  傅柔虽然错过了昨晚的宴席,第二日晌午家里又开宴了,也不知是三娘子拿来当借口还怎么,这回终于想到请她去参加。她平时不太喜欢应酬,但想到程处默的样子,到底还是点了头。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送花给她,哪怕是刻意献殷勤,至少还有那么一分诚心吧。

  傅柔来到后园,看见父亲、大娘子和她娘都在了,三娘子那房更是到的齐全,三弟傅涛和幺妹傅音陪坐在自家亲娘身旁。这个家里,除了自私自利的三娘子,她都处得挺好。傅涛大大咧咧不说了,傅音长相和性子皆乖巧可爱,完全没有三娘子的算计心。

  傅柔一进摆桌的凉亭,程处默立刻从松垮垮的状态变成精神抖擞。

  三娘子本来正对着程处默热聊,一见他这副模样,就觉得奇怪,但转头一瞧傅柔,笑得就假了。

  “哟,咱家的大忙人来了。”三娘子语气酸不溜丢。

  傅柔却对父亲行礼:“父亲,今早女儿去了染坊,染池的颜色需要补,配方我又调整了一下,等会儿让人送给您过目。绣坊那里没什么特别的事,几名新来的绣女技巧不错,稍加指点就上手了。”

  “不用我过目了,这些事你拿主意吧。”傅父对二女儿十分放心。

  傅家在广州经营染坊和绣坊,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一大家子人衣食无忧,尤其擅长织染和绣艺的傅柔接手之后,生意越做越好。

  “真是辛苦柔儿了,已经出嫁的女儿,还得为娘家操心。”只有三娘子不高兴。

  “二姐最厉害,有她在,染坊和绣坊就不用担心生意。”哪知,傅涛帮理不帮亲,被亲娘狠狠掐了一把,皮糙肉厚也不知道疼。

  “柔儿,这是你三娘新认的亲戚,卢国公的长公子,程小公爷。”二娘子也有小心思,不过格局小,只想女儿嫁得好,“还不快叫人?”

  “千万别见外,像傅音妹妹那样,叫处默哥哥就好。”程处默一边想着终于轮到自己了,一边施展自认为最有魅力的微笑。

  “小公爷好。”偏偏傅柔声色不动,拒人千里之外。

  这时,傅君与丈夫徐又同来了。傅君的仪态落落大方,只是当了县令的丈夫全无读书人的风范,一上来就对着程处默大礼参拜,也不入席了,拿酒壶站在身侧,打算来个贴身伺候。还好,程处默人精,一口一个姐夫的,把徐又同哄回了座。

  傅君对程处默感激一笑,正想坐到丈夫身边,却被傅柔拉了过去。等她坐好,才发现这座位正好隔开程处默。她立刻就看了傅柔一眼,笑得有些暧昧。傅柔只当没看见。

  “那晚惊扰了柔妹妹,就当处默赔罪。”程处默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仗着人长手长,毫不吃力地送进傅柔的碗里。

  在众人的注目下,傅柔十分不自在,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我们来迟了,不知方才你们聊什么?”傅君看出妹妹为难,巧妙化解。

  大娘子就说起程处默武功高强,在皇后娘娘面前得过赏。慧君趁机一顿好夸,众人纷纷应和。

  傅柔看程处默的眼神微微不同,本以为是个登徒子,观星不过是说辞,但要是得过皇后娘娘夸赞,想是有些真材实料,自己不该以偏概全。

  程处默则想起,傅柔似欣赏文武双全的男子,心道好机会。

  “要说打遍宫中无敌手,这话就太过骄傲了。我也就是有七八个高手名师天天督促,平日勤学苦练罢了。”吹牛嘛,张口就来。

  “阿郎太谦虚,皇上都夸你是将门虎子,今天这么高兴,不如表演表演?”君慧打小跟着程处默,吹牛也不用打草稿。

  “这怎么行,小公爷精贵……”傅父不同意。

  “无妨,处默愿意舞剑,为大家助兴。”程处默为得佳人欢心,撒泼打滚什么都做得到。

  “舞剑也算功夫?”傅涛刚学武归来,拳头痒得不行,“不如同我比试一下,怎么样?”

  “刀剑无眼,万一我不小心伤了你,那可不大好。”程处默事先观察过傅涛,哇,那身肌肉结实的。

  “可以比棍。久仰卢国公家传棍法,而我皮厚肉粗,挨你几棍还受得住。不过,你要是受伤,可不能找我麻烦。敢是不敢?”傅涛对程咬金久仰。

  “这有什么不敢的?”程处默眼角余光瞥见傅柔似有兴趣,大话自动出口。

  于是,两人走到凉亭外,自有仆人呈上棍棒。程处默绕起傅涛转圈,同时耍开一套棍法,虎虎生风。傅涛认真瞧了两眼,忽然空手一抓,就将程处默的棍子捉拽过来,再一个直拳,正中程处默的脸。程处默两眼一翻,身体往后仰,直挺挺倒地。

  人人惊呆了。

继续阅读:第3章 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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