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合和严子方对上了。
事没多大。张合在西市吃了一只烤羊腿没给钱,小摊老头不让他走,路人也不让他走,当然就打起来了。这种事,他遇得多了,手下个个有功夫,小百姓根本经不起他们三拳两腿,想不到这回路人还挺厉害,加上人多势众,挨了揍的是他和手下人。
这时,严子方带人赶到。
他张合被打得鼻青脸肿,姓严的不但不严惩那些刁民,反而听他们胡说八道,就因为那只没付钱的羊腿,把他抓了起来。
张合心知严子方和他不对付,也不多费唇舌,就让手下去知会他阿爷,还有告诉本来约好的驸马杜荷,他没法赴约了。只要有这两拨救兵,严子方奈何他不得。
严子方看着张合的手下溜走报信,也不拦着,带张合回西市衙门。
张合不知道的是,严子方早盯上他的欺行霸市,那些厉害的路人都是暗桩,在羊腿摊附近逛了好几天,专门候着他呢。
且说杜荷,接到张合被严子方抓走的消息,挺够义气的,打算出门去救人,却被新城公主瞧见,问他去哪儿。
杜荷陪笑道:“朋友有约,我出门一趟。”
“就你那些狐朋狗友,能有什么好事?”新城公主将一支宝石簪插入发间,“驸马帮我瞧瞧,好看吗?”
杜荷拍马:“漂亮!公主美若天仙,戴什么都漂亮!”
他绕过屏风,朝新城公主走去,却见厅里还有两人,其中一个竟是怜燕儿。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子,长得虎里虎气,感觉有点彪悍。
怜燕儿投靠了镇海将军府之后,教了马海妞三个追男黄金法则,第三条就是独立自强。马海妞历年的海盗生涯,除了一身力气,还有一样拿得出手,就是收集了很多舶来珠宝。不仅是她,还有她哥哥,海草,镇海将军府上下兄弟,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怜燕儿脑子灵活,直觉这是一门好生意,和马海妞一拍即合,开了一家美人坊,专做式样新奇的珠宝首饰,加上怜燕儿常年浸润的,倾倒众生的化妆术,又有魏王妃给她们宣传,很快就在长安打出了名号,连新城公主都是她们的大客了。
“公主,她们是……”只不过,杜荷看到怜燕儿可一点不自在。
“你啊,成天往外跑,居然连长安城出了一个美人坊都不知道?人家魏王,天天都光顾,为魏王妃买首饰呢。这二位,就是美人坊的老板娘。”
杜荷一边想要回避怜燕儿,一边想张合等着他救:“公主,我……我约了人……”
“有那么忙吗?整日往外跑。”新城公主不高兴,“还想你看我贴花钿呢。”
马海妞和怜燕儿互看一眼,怜燕儿上前,轻轻往新城公主的脸颊上贴花钿。
新城公主不太确信:“花钿不是贴在额上的吗?怎能贴脸颊上?不会闹出笑话吧?”
马海妞一旁道:“公主放心,花钿贴脸,自古有之。三国时的吴太子喝酒后在月下舞水晶如意,失手打伤了宠姬的脸颊,伤愈之后脸上留下斑斑红点,吴太子反而觉得邓夫人这样更为娇媚,很快宫廷和民间就兴起了丹脂点颊。梁简文帝还有一首诗。分妆开浅靥,绕脸傅斜红。说的就是这个。”
新城公主笑了:“还没帖完呢,就被说得满心欢喜,美人坊的老板娘真是才艺双全。”
马海妞面带得意,在魏王妃那里苦学的东西,终于派上用场。
忽见杜荷想要开溜,她大声道:“说到贴花钿,燕儿认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为了学这手艺,她在燕回楼待了许多年呢。”
“燕回楼?”新城公主知道,“那不是长安城有名的青楼吗?”
杜荷脚下一转,回来了。他可不能走,以免怜燕儿说漏了嘴,把他抖出来。在新城公主眼里,他虽不算俊逸潇洒,至少待她忠心不二,若知他寻花问柳,指不定要闹到御前。
怜燕儿瞥过杜荷,一笑:“青楼女子为了蛊惑男人的心,最需要打扮得艳丽动人,如果要学怎么把一个女人变得最漂亮,燕回楼是最好的地方。”
新城公主不知怜燕儿曾是燕回楼的头牌:“原来你是在那里学打扮妆容。”
“不仅仅学了打扮妆容,还见识了男人的各种丑态。”怜燕儿冷然一眼,看得杜荷心里发怵,“在家俨然一个好夫君,到了燕回楼嘛,就是下流无耻的色狼一条。还有把自己娘子的腰带偷出来的臭男人,寻欢作乐时让青楼女子系上,借此淫戏的呢。”
新城公主吃惊:“天底下竟然有这么恶心的男人?”
“可怜他的娇妻,一无所知,还以为自己得了一个好夫婿。其实啊,他娇妻的腰带,还在那青楼女子手上。”
杜荷干咳一声。
马海妞笑嘻嘻:“听说男人们碰面喝酒,都喜欢去青楼找乐子。驸马爷,你约的朋友,不会也是在燕回楼吧?”
新城公主竖眉:“他敢。”
杜荷结巴:“不敢……绝……绝不敢。”
“公主殿下,贴好了。”怜燕儿退后一步。
马海妞无缝接茬:“公主殿下,这花钿要在日头底下看才最漂亮,我扶您去。”
侧厅只剩杜荷和怜燕儿。
杜荷看一眼外边照着铜镜的公主,回头瞪怜燕儿:“你立即把腰带给我烧了,以后不许你再来这里,听见没有?”
“驸马爷从何觉得,我要听你的?”怜燕儿忽然扬声,“公主殿下。”
杜荷又惊又怕:“你……”
新城公主回过头来:“怎么了?”
杜荷压低了声:“好,好,你到底想怎么样?”
怜燕儿一笑,望着新城公主:“我特意选了翠色的花钿,和头上的翡翠簪子相配,殿下觉得好看吗?”
新城公主左照右照,转一圈照,万分满意。
怜燕儿对杜荷展颜一笑:“这态度才对嘛。”
马海妞在外头瞧着,嘴角翘起,一切照老大的计划,顺利进行。
杜荷到西市衙门的时候,张合正要吃板子。
张合一见杜荷就喊:“驸马!救命啊!严子方恶毒小人,要严刑拷打我!驸马你来得正好!快把这混蛋捆起来送去大理寺!”
马海虎嗤声:“好大的口气。大理寺你家开的?”
杜荷应和:“对啊,大理寺你家开的?”
张合傻了眼,想不到杜荷居然不帮自己。
“张合,你欺压善良,做尽坏事,我早就看不顺眼了。”杜荷这时想得,只是怜燕儿手里那根新城公主的腰带。
张合张大了嘴:“驸马失心疯了你?”
杜荷鼓眼珠子:“好哇!你还用言语羞辱我?你可知侮辱皇亲国戚,该当何罪?”
严子方喝道:“张合,事实俱在,你认不认罪?”
张合以为:“原来你们是一伙的!杜荷,你厉害!别忘了,你干的那些坏事,我比谁都清楚,等我告诉新城公主……”
严子方不等张合喊完,就下令打板子。
张合哪里受得了,没几下就喊:“别打了!我认罪!我认罪!”
“还以为你多能死撑,才挨了几棍子。”严子方示意马海虎,“让张合画押。”
张合画押,恨恨看马海虎收了纸,怒瞪严子方:“姓严的,你别得意,等我阿爷来了……”
“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碰我张礼的儿子?”张合他爹终于杀到。
张合眼泪都快流下来了:“阿爷总算来了!救命啊,阿爷!”
张礼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带着徐良平和城卫队,见儿子趴在地上的狼狈模样,勃然大怒。
“来……来啊……”张礼说话有点大舌头,面色通红,倒像是酒席桌上喝高了,“把他们……姓严的和这群打我儿的,统统给我捆起来!”
严子方无惧:“张大人,大家同朝为官,各有职守。我负责西市的治安,抓到令郎为非作歹,审讯他理所当然。你浑身酒气,带人冲进来,想干什么?”
张礼指着严子方:“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海盗,敢动我张家?今天就让你看看,你在这西市,有几斤几两!”
徐良平为难:“大人,这事情要是闹大了,恐怕……”
“怕什么?”张礼一开口,把徐良平喷退两步,“把他给我从上面拽下来,狠狠地打!天塌下来,我顶着!”
城卫队的人冲向西市衙役,谁知海草等人从后堂涌出,反将张礼他们包围,还走出身穿御史官袍的怀东海。
严子方学聪明了,要抓张合张礼这父子俩,没人镇场子可不行。
张礼看不清,嘴里嚷嚷:“放开我!你们这群狗东西,竟敢这样对我!你们等着!我弄死你们易如反掌!”
怀东海摇头:“太不像话了,打一桶冷水,让他醒醒酒。”
海草一桶水,浇了张礼一头一脸,他浑身打个哆嗦,看清面前的人。
“御史台的……怀……怀大人?你怎么在这儿?”口齿也清楚了。
“严大人说,今天这里有一场好戏,要请老夫亲眼看一看。张大人,你真令老夫大开眼界啊。”怀东海神情严肃。
“怀大人,怀大人,这是陷害啊。”张礼反应还挺快,感觉自己被人设局,“我……我只是一时喝醉了酒……”
“你是朝廷命官,此时应该正在当值,却喝得醉醺醺的,已是一罪。何况你还带人闯进……”怀东海忽然盯住张礼的衣领,“你里头穿的是什么?来人?解开他的官袍。”
马海虎一把扒拉开,张礼里头穿着紫袍。
怀东海震惊:“张礼,皇上早就下旨,天下人着衣需有定规。三品以上的大员,才可以穿紫。你不到三品,却穿着紫袍在身,把皇上的旨意置于何地?”
张礼急忙告饶:“这……这是图个吉利……怀大人放我一马……”
“我看你是真糊涂,老夫为御史,专责监察官吏的失职和不法,岂能为你这种人掩饰?老夫这就回去写奏章弹劾你!”怀东海转头要走,顺眼瞧见了杜荷,和颜悦色夸奖他,“老夫听闻驸马和张合从前是好友,本以为今日驸马来了,恐怕是要为张合说情,还为驸马担心。没想到驸马刚正不阿,呵斥不法,正气浩然。”
杜荷手心里捏汗:“怀大人过奖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怀东海道声好,终于走了。
严子方命人将张礼父子收押,眸中沉寒光。张礼定然料不到,那件紫袍是他严子方请玉合公公出面,借着同张礼喝酒的时机,骗其升官的秘诀就是内穿紫袍,又在张礼的酒水里下了点波斯秘药,让其神智不清之下做出来的愚蠢举动。
“驸马,机会难得,愿否与严某对饮畅谈?”
官场的游戏,严子方已经玩出一些心得,而看杜荷从迟疑到点头,又领悟一条,狐朋狗友也属官场必备。
傅柔奉吴王召唤,来到凌霄阁。在宫里生活得久了,脾气也磨平不少。以前吴王没事就叫她跑腿,以至于她一到凌霄阁就火气直冒,如今已经无感。
远远的,她就见吴王和一位儒者之风的老人对坐,以掌拍桌,以筷敲碗,彼一唱,此一歌。她少见吴王这么开朗的面貌,也猜到了这位老人是谁。
她走入亭中,向吴王奉上托盘:“遵照殿下吩咐,衣服已经做好。”
吴王命人接过,对老者介绍:“太傅,这是傅司言,原是司织所女官,若用针线当刀剑,她属绝顶高手。”
老者先看衣物上的绣工,再看傅柔,微笑:“瞧得出来,这刺绣不同一般。”
傅柔谦虚:“不敢当。若殿下没有其他吩咐,下官告退。”
吴王却道:“傅司言,我为你介绍,这位就是我经常提起的权万纪,权太傅。”他想和她分享喜悦。
权万纪想到适才两人唱诗经,吴王选了一首《周南。汉广》,分明心中有人,求而不得,而傅司言一出现,他就显得殷切,看来正是此女无疑。
傅柔施施然行礼:“权太傅。”
“今日我和太傅相聚,十分高兴,你也留下喝一杯。”吴王坚持。
傅柔迟疑:“这……于礼不合。”
“太傅是我的师傅,我也算你半个师傅,这样算起来,太傅就是你的师祖了,你敬太傅几杯酒,尊师重道,合情合理。”吴王的口才向来高端。
傅柔却真心喜爱学问,对学者更是敬重,倒是觉得机会难得,因此不再推托。
权万纪大觉此女进退得宜,很有素养,怪不得能让高傲的吴王倾心,有意帮他制造机会,请傅柔落座。
吴王忽道:“好久没有向太傅讨教学问,有一句话我不太明白,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权万纪不知其中缘故,以为吴王呆板:“傅司言在这儿,你我就不要说道理了,免得她觉得乏味。”
傅柔正襟危坐:“机会难得,请太傅讲解,我亦想学。”
权万纪愈觉傅柔不错:“这句话出自论语,君子最担心的是,自己得名字不为人们所颂。但你们如果以为孔子好名,就不对了。屈原也曾说过,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屈原担心的是,自己一身才学不能致用。名是表面,内涵为报国,做事。为国做事,为百姓做事,然后留名。因为名,记着他一生功过和价值。在乎名,才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
“太傅有没有想过,有些人不在乎留名,人生短暂,及时行乐才重要,要是能携美归隐,恩恩爱爱过一辈子,也是快乐一生。”
吴王似有不同见解,傅柔却听出弦外之音,这是说她和程处默呢。
权万纪声音微扬:“人生于天地,有责任回馈天地,家国抚育了他,他就该报效家国。霍去病说匈奴未灭,何以为家。难道他就是傻子,不知找个美人为伴,恩爱度日?携美归隐,不过是逃避,私心为私利,不足道也。六国之初,公义天道,人才辈出,却最终毁于暴秦。缘何?因为太多人逃避乱世,只想过自己逍遥的小日子。可笑,国之祸,何处安?有志者,当恒志,国若需要,随时挺身而出,才不枉此生。”
傅柔有些坐不住。回宫,是无奈,是为了大姐,不得已露面。在那之前,她已然接受处默的想法,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小日子。而今在宫里,也只能以堂堂正正安慰自己,心中仍存私,尤其在陛下答应处默,可以满足他心愿的那时,她希望他选择带她走。所以,权万纪一席话,令她惭愧。
“傅司言不要见怪,如今大唐初盛,老夫见多了不思进取的年轻人,一时激动。”权万纪看出傅柔的神情变化。
“不,太傅所言,犹如当头棒喝。傅柔自恃读书不少,偏爱名人故事,总以为小故事才见大道理,却经太傅一席话,方知大道在于心。但有一问,太傅恕我冒昧,人人爱国有责,女子当如是否?
权万纪微笑:“傅司言可曾读过诗经中的《载驰》?”
傅柔背诵:“女子善怀,亦各有行。”
权万纪点头:“女子心思柔软挨牵挂,但也有女子的想法和行事。此诗乃许穆夫人所作。她是卫侯的女儿,嫁到许国多年,当她得知卫国被侵占,星夜兼程要赶回卫国,不料半途中被她夫君所拦,她悲愤之下,写下《载驰》,正是她的爱国之心和责任感。”
傅柔起身,屈膝一礼,恭敬道:“多谢太傅指点,傅柔受教。”
“傅司言不必多礼。老夫自认见多识广,但傅司言如此通透之女子,仍是少见。只要傅司言有心,定会大有作为。老夫不日就要回齐王封地,既然傅司言爱读书,吴王殿下也是好书之人,请你时而给他作个伴,免得殿下怠惰。”权万纪说着话,看向吴王。
吴王就知自己已被恩师看透心思,神情闪过一丝赫然,但正色道:“太傅此次来得正好,我想向父皇请求,将您调回我身边。”
“这个嘛,好是好,只是圣人之意非你我所能揣度,也不必勉强。你如今学已有成,我很放心,倒是齐王——”权万纪叹口气,“诸多任性,单是过度田猎这一样,就要我煞费苦心,好在年轻,来得及从头改过。”
“齐王自大,只怕老师委屈,还是待在我身边好些。”吴王不为所动,心意已决,一定要向父皇争取,“对了,我还为老师准备了一套不错的文房四宝,给您拿来。”
吴王去阁里取物,傅柔为权万纪斟茶。
权万纪抿一口茶:“吴王殿下勤奋好学,在诸多皇子中十分出色,正是如此……”语气一顿,似权衡该不该说,但到底说了出来,“得到圣人过多关注,以至于他想要的一切都将阻碍重重,多求而不得,只留寂寞。”
“我知。”在尊敬的人面前,傅柔诚言。
“老夫走后,请傅司言帮老夫开解殿下,心中开朗,天地则宽,让他不要介怀。”
傅柔一怔,权万纪似乎预测到了吴王请求的结果。
果然,第二日早朝,吴王提及调动,太子立刻反对,理由冠冕堂皇,认为齐王更需要像权万纪这样的老师,皇帝再三思量,还是让权万纪辅佐齐王去了。
傅柔得了消息,赶到凌霄阁,和吴王一起,送别了权万纪。虽然只是一席之谈,她对这位学识渊博,见地非凡的师者尊崇十分。
权万纪走了之后,吴王收起勉强的笑容,心灰意冷坐在亭中。
“殿下不必沮丧。权太傅说,心中开朗,天地则宽,不要过于介怀。而且下官也相信,殿下和太傅的师徒缘分不会断绝,还有很长的路,可以一起走下去。”傅柔不好立刻调头走人。
“原来,老师已知父皇不会允我。”吴王苦笑,“也是,父皇总说亏欠我,我难得求他把你给我,他答应了,却还是做不到,更何况能为我排忧解难的权太傅了。我倒宁可父皇无视我,不要口头对我好,让我成为太子的眼中钉,至少能拥有一些属于我的东西。你看我,这么大的宫廷,满眼琳琅,人来人往,可我一无所有。”
傅柔心中一酸,若非吴王对她有情意,她并不介意当他好友,而今她只能如此,保持着距离,言语安慰,不敢再靠近一步。
“不过,看见此时的傅司言,我心中稍有安慰。”吴王深吸一口气,眼角带了笑。
“为什么?”傅柔低头看看自己,她哪里让他觉得好笑?
“你也孑然一身,我也孑然一身,心有所属,求而不得,同为天涯沦落人哪。”
傅柔呵然:“殿下说的是,只不过,我与殿下还是有一点不一样,我相信程处默。他对我,不会变。”她转身走出亭子,边走边诵,“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吴王望着她的影子远去,神情再次泛苦:“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么?傅柔,你当真残忍,连一丝希望都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