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生戏子(3)
天爱2022-04-15 22:584,850

  当天晚上,邗江又来到了浮生阁。

  柳音音和江流同时说出了他们在一线得到的最新消息:姜三娘在戏班和某个男子有染。

  邗江道:“这我早就知道了,她第一次上台的时候,那姓张的就看上她了,殷勤送礼,后来一回生两回熟,就搞到一起去了。”

  柳音音和江流同时大叫了起来:“等等!”

  柳音音:“难道不是姓刘的公子吗?”

  江流:“难道不是一起演戏的安青羽吗?”

  怎么还冒出来个姓张的?

  二人分别添油加醋地讲述了在戏班子的见闻,姜三娘和刘公子如何相爱相杀难分难舍,和安青羽又是如何眉来眼去彼此支持。

  众人听罢,纷纷感叹,台下的戏,可远比台上的还要精彩啊,可惜莲雾不在,不然可以给他提供极好的素材。

  邗江怒极反笑道:“好个姜三娘,朝三暮四、水性杨花,同时将几个男人玩转于手掌之中,我真是太小看她了!”

  阿梨叹气道:“戏子当道!”

  江小七接话道:“这还得了!”

  方晏生喝了口茶,悠悠说道:“你们谁想来下笔?”

  江流和柳音音同声道:“不继续查了?”

  他们这几天在戏班配合着演戏,玩得不亦乐乎,就这么忽然抽身,还真有些舍不得。

  方宴生道:“一女、三男,这个故事已经很好看了啊。看客们看得起兴,议论纷纷之际,如果再能来个反转什么的,不是更有趣吗?”

  原来方宴生是想等天然的反转,这的确比人工炮制的,来得更为真实自然。

  柳音音道:“先生觉得,会有什么反转?”

  方宴生道:“那就要看,这个姜三娘会如何应对了。”

    *******

  第二天一早,江流依然去戏班子工作,一进后台,就看到姜三娘坐在那里。她没有上妆,看着比往常更真实一些,甚至更好看一些。

  江流讷讷问候:“三娘早!”

  姜三娘似笑非笑看着江流,问道:“病好了?”

  江流狗腿地笑笑,道:“原本还有些疼的,一见到三娘,就好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比大夫的药还管用。三娘,我真没想到,你不上妆,你上妆了还好看!”

  姜三娘冷笑:“你这小子,油嘴滑舌的,可别告诉我,之前来那么一出,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江流憋着气,深情凝视姜三娘,道:“果然瞒不住三娘你啊,说实话,我倾慕三娘已久,就是因为你,才会来这戏班的,昨日一同登台,我可别提有多紧张了……但是我一个小小龙套,若不想点法子,连跟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姜三娘细细端详了一番江流的脸,蓦地笑了,“你这小子,模样倒是挺俊。”

  江流心想:完了完了,她莫不是对我有了什么邪念?我虽花名小六子,但并不想成为姜三娘的第六者啊……心中虽这么想,面上还要信誓旦旦,“三娘,给我个机会吧!”

  姜三娘伸手在他的鼻头上一点,轻声说道:“你乖乖听话,我就跟王班主说,让你演我的贴身侍卫。”

  江流原本想色迷迷地问她怎么个贴身法,想想戏太过了,演出来可能穿帮,也就作罢,以一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废话作为收尾,“多谢三娘!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时,门口传来议论纷纷,原来是新一期的《江湖快报》送到了,这小报是戏班子每期都定的。

  姜三娘想着这一次的内容应该是柳音音对自己的采访,整了整衣着和头发,笑意盎然地走了过去,等着听众人对她的夸奖。

  大堂里,安青羽原本正在看报,眉头紧锁,看见姜三娘,立即把手中的《江湖快报》藏到了身后。

  “对着事主还藏什么呀,我都知道了。”姜三娘伸出手道,“给我看看。”

  “三娘,你……”安青羽见她这般反常模样,以为是压抑着怒气,支支吾吾道:“你先别动怒,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姜三娘见他这神情,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即一把夺过了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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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快报》头条——“戏子当道,奈何奈何!”

  “三娘本为渔家女,一朝偶遇邗君,与其定终生。世事难料,邗君家道中落,三娘落入红尘。本为养家糊口,后为图名利,与人私奔,又辗转梨园。

  梨园多是非,三娘寻人以傍身,寻便有三。其一张君,城中望族;其二刘君,财源不断;其三安君,样貌倜傥。

  此戏子为保地位,不惜毁人容貌,尚沾沾自喜,以为钱财到位,天下无从知晓。

  邗君原欲寻妻,见此荒唐事,掩面而去。

  浮生阁主言:天下熙熙攘攘,当真只剩名与利?”

    *******

  姜三娘看罢,面色惨白,手指发颤,尖锐的指甲戳破了小报。

  安青羽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问道:“三娘,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说的是你吗?那个姓安的,就是我?”

  姜三娘一把甩开他,将《江湖快报》撕了个稀烂,纸张碎片飞了满地。

  “我问你话呢!到底是不是!”安青羽执着地大声追问,“那姓张的是谁?姓刘的又是谁?还有你曾经,真的去过青楼吗……”

  姜三娘冷声道:“你没脑子吗?是与不是,自己不会想?”

  安青羽一脸痛色,“我需要你亲口给我一个答复!”

  姜三娘不理会他,夺门而出,但是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大群人正往这边涌来。

  这些都是平日里喜欢来这里看戏的人,有些还给姜三娘重金打赏过,她依稀还能记得他们的脸。

  都是因为看了小报来堵门的吗?姜三娘心中发虚,快速回到屋内,将大门关上,插上了门栓。

  几乎就在关门的瞬间,门外传来敲击声。

  “三娘,开门啊,我们都看到你了!”

  “浮生阁的消息是不是真的,你给我们个解释啊。”

  “如果你是无辜的,就快站出来说话啊!”

  姜三娘急得满头是汗,匆匆往后院跑去。

  她冲进了自己的房间,抓住正在给她叠被子的双双,急道:“快,把你的衣服脱下来!我们换一下!”

  双双诧异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换衣服?”

  姜三娘上手解开双双的扣子,怒道:“费什么话!快点!”

  双双不明所以,却还是顺从地脱了衣服。

  姜三娘飞快地换上丫鬟服,又把自己这些年存的金银首饰全都装起了来,放进包袱。

  双双在旁急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姜三娘塞了一串珍珠项链给她,道:“我走了,你别跟任何人说见过我,若有人问起关于我的事情,你都说不知道就行。”

  姜三娘出了房门,悄然走在走廊上,正想着要怎么出去的时候,江流忽然从旁闪现,把她吓了一大跳。

  “小……小六子,你怎么在这儿?”

  “我路过呀。”他装出一副傻傻的样子,“三娘,怎么穿成这样,要演丫鬟吗?那我还能演你的侍卫吗?”

  好在是个蠢人。姜三娘看着江流,仿佛看着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道:“小六子,你现在愿意做我的侍卫,保护我从这里出去吗?”

  江流高兴道:“这是彩排吗?当然愿意啊,小六子做梦都想和三娘再同台演出!若能给那么一两句台词,小六子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姜三娘道:“这出戏是这样的,现在,前后门都有追兵在追我,被抓到的话,我就会被他们杀掉。所以,我们要翻墙。”

  江流道:“这太容易了!”

  江流和姜三娘来到墙边,他站到一块大石头上,再让姜三娘踩着他的背,从围墙上跳了下去。

  江流在围墙里面喊:“三娘,那我怎么办啊?”

  姜三娘没有回应,一溜烟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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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跑到渡口,姜三娘才敢停下来喘气,她一手扶着腰部,上气不接下气地问船家:“什么时候开船?”

  船家道:“有个客人提早预订了位置,等他一到就开船,姑娘你先上去等会让吧。”

  姜三娘上了船,心中催促着,眼睛一直盯着渡口,就怕那些冲动的看客会追过来。

  好在,并没有。

  终于,船家说:“那个客人来了。”

  姜三娘心中一喜,她知道这么一走,就再也没有人认识她了,她可以带着丰厚的钱,开始新的生活。本来就想走的不是吗?只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罢了。现在可以了,是老天爷想推她一把,之前每一次改变,都是往着更好的方向,这次一定也是。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带着大把的财产,去哪里不能开启新的人生呢……

  然而,当那个客人走近的时候,姜三娘的笑容便硬生生僵在了脸上。

  是邗江。

  姜三娘匆忙下船,但是一脚踩空,眼看着就要摔入河中,被邗江一把拉了起来。

  “邗……邗江……”

  “原来你还记得我啊。”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后台默默注视着她,而她从来不知道。这是第一次,他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直视她。

  邗江看着姜三娘,道:“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在渡口,我差点掉到河里去,是你像这样,拉住了我。”

  她还是很美,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那会儿她是个渔家女,眼睛亮闪闪的可真好看,站在船头,用带着地方口音的官话笑他:“公子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怕水啊!”

  那时候他就决定了,要带她离开小渔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可外面的世界真大,他们走着走着,就分道扬镳了。

  如今,姜三娘拉着邗江的手,泪水涟涟道:“阿江,真的是你啊,这么多年,我终于又找到你了。”

  “找我?”邗江大笑一声,“你应该是对我避之不及,恨不得我死了才好吧!”

  姜三娘哭泣道:“怎么会呢?阿江,我是你的三娘啊,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啊。”

  邗江道:“将来?难道不是你亲手毁了我们的将来吗?”

  “我后悔了!阿江,离开你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一直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回到我们以前的生活。”姜三娘把包袱里的金银财宝都拿出来给邗江看,“你看,这是我这些年存下来的钱,我是想着,等赚够了钱,就去找你的。我现在,就是要带着这些去找你,阿江你要相信我。”

  邗江看着她的真挚眼神和悔恨表情,几乎就要相信了。但他还是很警觉地问:“那三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我是骗他们的啊!”姜三娘想也不想就回答,“我一个弱小女子,在十方城无依无靠的,不找人傍身的话,根本就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见你。”

  姜三娘抱住邗江,伏在他的肩膀上,越哭越伤心:“阿江,你要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不要再分开了……”

  不远处,江流和柳音音走了过来。

  柳音音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皱着眉道:“这姜三娘的演技也太好了,邗江不会就这么相信了吧?这样一来功亏一篑啊!”

  “谁还不会演戏啊。”江流气定神闲地笑道,“看我的,小六子我可是凭真本事混戏班的!”

  他走到邗江和姜三娘面前,大喊一声:“三娘!”

  姜三娘正演得酣畅淋漓,被他这么一喊,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流哀怨道:“三娘,你怎么和别人抱在一起了,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

  姜三娘道:“什么……约定?”

  “就是让我做你的贴身侍卫啊。”江流靠近三娘,眼神中充满着浓烈的爱慕,“就是,昼夜不离,特别特别贴身的那种,侍卫啊!”

  不远处的柳音音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决定回去必须说说他,太浮夸了,太太太浮夸了!

  “你……你在乱说什么!”姜三娘气得发抖,颤声道,“小六子,我在戏班处处与人为善,对谁都是一样的好,你可别自己想太多了。”

  江流微微一笑,笑容中夹杂着些许酸楚和无奈,他一脸认真道:“三娘,我知道你的心中放着很多人,没关系的,我从不介意。就算最后,你选择了别人,我也不会怪你的,因为你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三娘啊!你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已经让我觉得自己足够幸运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

  釜底抽薪,好样的!柳音音暗中比了个大拇指。

  果不其然,邗江再也听不下去了,愤怒之中把手中的包袱扔进了水里,金银财宝,尽数落入水中。

  姜三娘拼命去捞,但什么也捞不回。水流哗哗,卷走了包袱,也卷走了里面所有的东西,卷走了姜三娘后半辈子的希望。

  “邗江!你这个畜生!”姜三娘怒目而视,声嘶力竭,上前一把抓住邗江的衣领,“你知道我多么辛苦才赚到的这些吗!你竟然就这样……这样把它们都扔了!你凭什么!凭什么啊!我不就是跟你相好了一阵子吗?你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啊?你一个败了家的穷光蛋,有什么理由让我守着你!”

  邗江扬起手,重重甩了她一巴掌。

  姜三娘停止了喊叫,捂着脸发愣。

  邗江道:“从此之后,你我两清了。”

  说吧,他转身离去。

  姜三娘脚下一软,跪倒在地。她并未看邗江一眼,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水流,嘴里喃喃念着:“你们回来啊,回来好不好……”

  江流和柳音音都看得真切,这一回,她不是在演戏。

   

  姜三娘最终以欺骗罪入狱,判刑三年。

  曾经迷恋她的看戏人们,一夜之间像是消失了。

  果然人生如戏,散场来得猝不及防,哄闹之后,作鸟兽散。

  浮生阁中,柳音音吃着烤红薯,问方宴生:“为什么还要让江流演那一出?如果邗江真的和姜三娘和好如初了,不也挺好吗?”

  方宴生道:“你觉得姜三娘是真心悔悟,要和邗江好好生活?”

  柳音音沉默了,咬了口红薯,摇头。

  江流对这两个人最终如何完全不关心,只笑眯眯地看看方宴生,又看看柳音音,问道:“你们觉得,我戏好不好?”

  柳音音:“勉强凑合。”

  方宴生:“浑然天成。”

  江流得到了方宴生的认可,越发欢喜,道:“王班主让我演莲雾下个脚本的侍卫,我要不要答应呢?”

  柳音音:“瞧你这点出息!”

  方宴生:“我会包场去看。”

  江流激动地长笑三声:“哈哈哈,看我小六子,红遍十方城。”

   

  

继续阅读:第十六章 狐之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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