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打算在这里处置掉我么？”
看到邬月白站起身来，谷问盯着邬月白：“我听说了，您是琳琅书院的贵客……您带来的女孩子是如今白云舵的舵主，那么您应当也是白云舵来的纠察使了……我已经涉足了明魂宗的领域，并且曾经对花天圣意有图谋，如果您现在不杀了我，我的研究继续下去……如您所说，我已经疯了，我可不知道我会做出来怎样的事情。”
“哦？看样子，你好像认为我会在这里做掉你……然后你明知如此，却还是跟我承认了你对花天圣动了心思？”
邬月白看着谷问，笑道：“这可不合常理，按理来说你是极力不想死的人才对啊。”
“因为……累了。”
谷问垂下头，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
“我刚也想过了……跟你说了压在我身上的这些东西，我确实舒服了很多……这说明我累了……年纪大了……我的寿命有限，不知道能不能到达将神魂这个东西研究明白的那一天……而到了那一天，我会不会变得比现在还疯……若是你……你知道我谷问为朋友做过的事情，知道我谷问的觉悟……然后把我杀了，我兴许……会好受点。”
“那你帮你挚友忙活的这半辈子，岂不是都成了为了一个死后名声做的表面工作，这感情不就不真了吗？”
“……也是……呵呵，我在想什么呢。”
谷问挠了挠头，他仅存的顾虑和担忧与他的疯狂相互抗衡了片刻，所呈现的就展露在邬月白的面前片刻的茫然。
他抬起头来问邬月白：“那你说……邬先生，我该不该死呢？”
“该啊，当然该了，你都告诉我你在朝着明魂宗的方向努力了，怎么不该死了？”
邬月白笑着，觉得谷问刚才说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谷问也憨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低下头来：“你说得对……对啊……我，我已经快接近明魂宗的人了……说不定，我已经开始被那个灵魂给开始吞吃了……”
“这是不可避免的，毕竟你在自己的身体里养蛊，就算你的知识没有穷尽到神魂学说的极致，你也迟早会因为灵魂的融合而获得你体内明魂宗的那个灵魂的记忆和知识，到时候你就能彻底明白明魂宗的把戏是个怎样的东西了。”
“……”
“不过相应的，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说明你挚友的灵魂已经彻底消泯，你的努力一切都落空了，最后获胜的还是按个吞噬你挚友灵魂的凶手，他才是真正的毁了你一辈子的努力，毁了你的人。”
邬月白回头看着谷问：“所以，我决定不杀你——你发疯也好，堕入执念也好，如果一切的真的是为了拯救你的挚友的话……你就不可能会去接受明魂宗授予你的知识……那夺舍的知识对你无用，你对花天圣动念头也并非是来自你自己的邪念……我只想让你记住一件事——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觉得夺舍比你自己牺牲要好的多，那说命你的挚友已经被你体内的那个明魂宗的人给消灭了了，你彻底见不到他了。”
“不，不能，那不行……”
墨寻的话将谷问说的忽然惶恐起来，他瞪大了眼睛，原本就不健康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涨的通红：“不不不，唯独这个不行，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绝对不会！”
“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咯——”
邬月白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走过来拍了拍谷问的肩膀。
“好了，时候不早……是去吃晚饭还是留在这里继续钻研你的神魂学说，你自己定夺好了——别太累了把自己提前猝死就行。”
邬月白说罢，没有继续理会这个已经需要疯狂去抑制自己疯狂的学术疯子，径直的走下了楼。
在楼下，那个名叫翠竹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一本书，百无聊赖的看着，邬月白的脚还没下到最后一层阶梯，翠竹头也不抬的问道：“怎么，交流完了？给他掰扯清楚了？”
“啊，是啊。”
邬月白看了一眼楼上，摇了摇头：“真是个疯子，真是个由你们琳琅书院风格的疯子。”
“别别别，您可别，我是一百万个不想跟这种人相提并论的。”
翠竹吹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放下书，托着腮：“什么时候能让小唐过来陪我玩一会儿啊……人家快无聊死了。”
“……这儿又没有妙阳和唐素粥，一大把年纪了就别装嫩了。”
邬月白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翠竹也翻了个白眼：“我才多大岁数，你多大岁数了，也不知道咱们两个谁先搁这儿装嫩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还有脸问我这个——你自己有认真的伪装过吗？就冲着你那个赌瘾上来的样子，整个琳琅书院找的出来第二个我把姓拿给你用好不好？”
“去你的，不是你该跟我姓吗？”
翠竹笑着骂了一句，抱着脑袋，舒舒服服的靠在椅子背上。
邬月白斜着看了她一眼：“不过怎么了？好好的学问不研究，跑过来当一个藏书阁管理员？”
“累了，歇个十来年再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活得那么久，有一辈子忙活不完的事儿吗？”
“歇个十来年……妙阳看见你上班趴着睡觉就已经酸的不行了，你这话让她听见，不得活生生吃了你？”
“吃也是把你这个甩手掌柜先吃咯，把人家孩子害的这么惨的人不就是你嘛。”
翠竹晃悠了一下身子，听语气听得出来，她对邬月白的作风也多少有点不满。
邬月白悻悻的笑了一下，也知道是自己理亏，转移了话题：“你们弄得这梅兰竹菊……墨竹我知道是谁了，剩下的两个我可没怎么认出来，怎么，是书院里的小辈儿？”
“是啊，十来年前收养的孩子，你那时候对我们不管不问的，肯定也不知道我们这边养活了几个崽，呵……所以这个小唐就是你当初选择撂挑子不干，跑去当客栈掌柜的原因？”
“是啊，我这人欠了别人东西向来都会还上的，哪里像你，欠了一屁股赌债就躲起来，活活熬到人家死了——”
“去去去，往年的事情不提也罢。”
翠竹翻了个白眼。
邬月白伸手指了一下天花板：“这个疯子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猜都能猜到一半——你刚才在上面不也跟蹦豆子一样的数落他了半天，直接给人种下了心魔……这下好了，这人不是在研究神魂学的道路上毙亡，就是学成之后彻底成了一个疯子。”
“他早晚会如此，我只是给他规避掉了被吞噬的风险……而且你应当有比我更雷厉风行的手段才是，怎么不见得你用？”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越老心越是狠，我这把岁数了，还是想当个好好孩子——呸呸呸，我胡言乱语什么呢，我还是个可可爱爱的小女孩儿，你这老东西别来坏我的心境。”
翠竹不耐烦的抬手想要轰走邬月白，邬月白也是识相，站起来刚扭头要走，翠竹又突然喊住了他。
“等会儿……小寒烟一直不肯告诉我，你这趟来琳琅书院到底是图个什么，你真只是为了那个花天圣而来？”
“是啊。”
“你会那么在意一个纨绔子弟的死活？就算妙阳是你选出来的继承者，据我所知这兄妹俩关系不和，你没什么理由爱屋及乌的连这小子的屁股都给擦干净吧？”
“……中间还牵扯了点妖族的事情。”
“这小子现在到底怎样了？他不是在白云舵晃荡好久了么？”
“那个是妖族冒充的，已经被我们给做掉了。”
“那真正的花天圣呢？”
“浑身的皮被剥掉了，差一点死掉，幸好掉在了子午神针谷，让老沈给吊住了一条命，现在恢复的……就还算不错吧，至少命是保住了。”
翠竹眼珠子一转，咂了一下嘴巴：“那等于说……这倒霉孩子是在我们琳琅书院出的事儿呗？”
“花天圣说自己最后失去意识的地方就是在你们琳琅书院，虽是不肯说清楚，但是按他的描述，你们这琳琅书院就跟个龙潭虎穴一样危险，要不是认识你，我还以为你们琳琅书院如今改行变成杀猪卖肉的屠宰场了呢。”
“他的……”
翠竹爆了一句粗口，挠了挠头：“这个纨绔小子真的不是让别人干掉了，强行把屎盆子摔在我们头上？”
“妖族那边也确确实实出了乱子，我在边界待了五年都没能注意到这次的乱子是因何而生的，此时非同小可，不光是白云舵一个分舵的事情。”
“……靠，你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意思我要是不再管管事儿，你就要接着大义的名义把我们这儿闹个天翻地覆呗？”
“没没没，那你可误会了。”
“你少来这一套，你年轻的时候又不是没干过这事儿。”
翠竹无奈的说到：“虽然寒烟嘱咐我不让我跟你接触，不过你这家伙主动挑破我的身份铁是有目的的，说罢……为了不让你这个老混账再闹我们琳琅书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