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寒抬起清冽的眸子,定定的望着他,“若非如此,这么多年,煜世子怎么肯听命于他?”
此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轩辕煜头顶,一时间狂风呼啸,裹挟着阵阵巨石猛砸下来,心口紧的有些窒息,脊背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晏寒的话虽然令他一时无法接受,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若非当年太子承诺一定会扳倒晏寒替他报仇,他也绝不会任凭太子差遣。
府门外,姜棋匆匆赶了回来,特意绕过花厅,从另外一条小路到了书房,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穿着破烂衣衫,罩着一身灰色斗篷的人。
“大人,人带回来了。”姜棋将那人引到晏寒和轩辕煜跟前,宽大的帽檐刚一摘下来,方才还冷冰冰的煜世子一下子激动起来。
“霍大哥!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他慌忙起身,扶着那人坐下,眼中泛起点点泪花,带着哭腔道,“我以为你已经和兄长一起,葬身东海了……”
霍冬青用干瘪褶皱的手抹了一把眼泪,紧紧攥住轩辕煜的胳膊,泣声道,“这还多亏了晏大人,才让我躲过了太子的追杀……”
“什么,太子的追杀?太子为何要追杀你?”朦胧的泪眼中,轩辕煜心头一惊,仿佛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霍冬青提起此事,牙根咬的咯咯作响,“二公子,当年东海一战,我军陷入困境,确实与援军迟迟不来有关,但这不是晏大人的错啊,那日他亲率三千骑兵一路追到敌军大营前想要营救大公子,但……一切都晚了。”
“大公子已经掉下了悬崖,尸骨无存……”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面对突如其来的真相,轩辕煜有些承受不住,扶着桌案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那么,这又与太子何干呢。”
“太子为了挑起宁王府和晏府的争端,才把一切事都推到了晏大人头上,当时军中知道内情的人,要么死于非命,要么音讯全无。”
霍冬青平定了一下激动的情绪,继续道,“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想以此事控制二公子,来除掉晏大人。”
“那霍大哥,这么多年,你又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到京都找我呢?”轩辕煜不解道。
“我何曾没有回来过,只是刚一到城外,就被太子手下的杀手发现了,一路追杀,迫不得已我只好一路躲藏,直到前几天,晏大人才找到了我。”
案上的茶已凉,香炉里的香也已经燃尽,故事讲完了,真相揭开了,一切都回归了平静,死一般的平静。
轩辕煜如一具失了灵魂的躯壳,在屋中来回踱着,但双腿好似踩在棉花上,酸软无力。突然冲上前来,拿起一只青色茶杯,狠狠的摔在门框上,嘶吼出一句,“轩辕稷,这么多年,你居然一直在利用我,欺骗我!”
多么可笑,多么愚蠢!
“煜世子不必气恼,太子此举,并非只针对我晏府一门。”待他稍作平息以后,晏寒才缓缓说道,“控制宁王府,暗中压制我晏府,最终削弱陛下的势力,这是一举三得的妙计。”
此刻的轩辕煜再望向晏寒,目光中已经满是悔意和愧疚,咬了咬毫无血色的下唇,单膝跪地拱手道。
“晏大人,我受太子的蒙蔽,这么多年来暗中为他刺探晏府的消息,如今真相已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是你将我送到陛下跟前,我也没有怨言,但我做的事,决不能连累母亲和妹妹,她们对此事一无所知。”
晏寒抬手将他扶起,脸上总算露出了几分笑意,淡淡道,“若是当真要徇私报复,此刻你已经在君临殿中了,又怎么会在晏府书房里呢?”
话中之意便是,晏寒已经决定私了此事,不让它翻到明面上来。
但轩辕煜也不傻,他自然能领悟出晏寒的另外一层意思,缓缓的掏出已在袖笼中放置好的纸张,递到他手中,“晏大人,这份东西,我相信对你是有好处的。”
晏寒双手接过,没有立马拆开,而是压在了桌案上的一本书下,起身道,“外面的戏正唱到热闹之处,煜世子随我一同去听听吧。”
“星晚一个人在外面周全,我当真有些不放心呢。”
“晏大人既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出去吧。”轩辕煜一笑道,又看了看一旁腿脚有些不利索的霍冬青,商议道,“霍大哥是我宁王府的旧人,不如让我把他带回去休养吧。”
“如此甚好,只是需要隐秘一些。”
二人顺着回廊走到花厅,遥遥望见那边的宾客都站了起来,聚成一堆,不知在看着什么。
陆星晚一看见晏寒,原本紧皱的双眉一下子舒展开,挤出人群朝他跑了过来,自然的挽上他的臂弯道,“夫君,刚才陛下让一个公公送来了一份贺礼,说是给我的,你快去看看。”
“陛下送来的贺礼?”
晏寒与轩辕煜都有些惊诧,陆星晚不过是一个臣子之妇,陛下怎么会突然想起来给她送贺礼了?
而且这份礼还不轻,乃是顾恺之的真迹,洛神赋图。
当今陛下酷爱书画,这是人尽皆知的,这幅洛神赋图便是他最爱的,曾经几个皇子争相去求,皇上都不肯拿出来,为何今日平白送进了晏府?
陆星晚不知其中深意,但这幅画她也曾在历史书上见过,约莫是一副传世名作,不免有些激动起来,“夫君,这画上的洛神太好看了,果然是陛下御赐的,不是一般俗品可比。”
旁边吴军侯上前感叹道,“这幅画我也曾向陛下求借过,但他怎么都不肯答应,果然陛下最看重晏大人,竟以此作为赐给晏夫人的生辰贺礼,也可谓是一段佳话。”
“是啊是啊,陛下当真是爱重晏大人!”
一阵喧闹过后,众人都各归各位,继续吃酒看戏去了,晏寒特地让人把画收库,不许有一点损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