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见这情形,想借着赶去别家送衣服的由头离开,却被纪柔扯着袖子一把拉住。
约莫过了半刻,那香云又捧着一掐丝的黄梨木盒子,急匆匆跑了回来,停在离纪柔一丈远的地方,犹豫着要不要递过去。
还未及她有何动作,纪柔已经冲上前来。
“拿来!”
她抬了手便去拿那盒子,香云怯怯退了半步,却还是被她一把夺了去。
“王妃,三思啊!”
纪柔手里捏着那盒子,眼中竟有些伤神。
“这乃成亲之日,圣上钦赐的玉鸳鸯,寓意本王妃与王爷情比鸳鸯不羡仙,可……”
说着,她突然扭头向尹千落看去,眼中一分一毫,皆是恨意。
“是你,都是因为你,王爷定是被你迷了心窍!如今我持着这玉鸳鸯,再加上这摆在面前的铁证,不怕王爷不清醒!”
话音刚落,便是一道低沉的男音自她身后传来。
“本王便是如何不清醒?”
“王爷!”纪柔心中一喜,语气也欢快起来。
方才香云去取那玉佩,没走几步便在花园撞上了墨绝,生怕纪柔一时气愤做出些糊涂事,她只得斗胆将墨绝一同请了来。
墨绝已是在后面立了半天,见纪柔转过头来,只抬眸浅浅看了她一眼,第一次未开口呵斥。
负手在身后,他慢慢向前踱了几步,眼神微动间,便将众人打量了个遍。
“今日便又是演哪般?”
对上他那审视的眼神,尹千落呼吸一滞,登时,一股寒意从四肢百骸涌上来。
他看自己,竟这样冷漠。
待到墨绝将眼神错开,她才后知后觉地找回呼吸。
纪柔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异常,只取出那玉佩朝墨绝递过去。
“王爷,您看这鸳鸯,可还记得……”
纪柔瞧着墨绝的脸色,只怯生生说了半句便住嘴,生怕他有一丝不耐。
谁知墨绝却对她展露一笑,眼中涌上几分柔情。
“爱如深海,情比金坚,本王自是记得。”
“王爷……”
纪柔当即被这笑晃了眼。
墨绝不责怪,与她而言便已是恩赐,岂还敢奢求他这般温柔回应。
“您还记得,臣妾还以为……”说着,她眼中已是泛起泪光。
墨绝顺势将她揽到自己怀里,抬了手去替她拭泪,末了,还柔声道:“好端端地哭什么,是故意让本王看了心疼罢!”
纪柔一听,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福着身子请罪。
“王爷恕罪,是臣妾失仪了。”
墨绝虚扶了她一把,面上佯装着嗔怒的模样:“且莫要再如此了,本王又岂会真的怪你。”
一旁的尹千落冷眼看着这柔情戏码,内心直觉讽刺。
这才几日,墨绝便已是转了性,对着纪柔竟也能有这般耐心。
说他被纪柔感动了,幡然醒悟,尹千落断是不信,他定是见纪柔真是动了心思,这才慌神,舍不得大学士的助益罢了。
思及此,尹千落心中冷笑,这人还真是能屈能伸。
在墨绝的再三安抚之下,纪柔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这才想起自己取那玉鸳鸯来是所为何事。
“王爷,这尹氏又与她那情……那人做了衣裳!”
“竟有这事!”
见墨绝面上已是有了十分的怒意,纪柔便拉着他,欲往翠兰那边去,墨绝也不挣扎,任由自己被她牵动着。
见她气势汹汹冲过来,尹千落不动声色地拉了一把翠兰,将她掩在自己身后。
“就是那奴才手里端的,暖春阁的小厮刚送来,原还是用那红绸子盖着,不让旁人看呢!”
纪柔指着翠兰手中的托盘,邀功似的看向墨绝,“若不是臣妾机敏,将这红绸子揭了下来,恐又是让她马虎过去了!”
墨绝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果然那托盘上没了掩盖,便只见得米色缎子上,那祥云暗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那样式,不正是近日京中流行的男装!
“尹侧妃——”
登时,墨绝的脸色迅速变黑,看向尹千落,这一声几乎是咬牙切齿。
“臣妾在。”
尹千落看向他,眼中未见得分毫惧意。
“这衣裳是怎么回事!”
“回王爷,这衣裳正是臣妾的。”
“侧妃!”
“尹侧妃……”
几乎是同时开口。
翠兰一听,面上已是焦急得快哭出来了。
那小厮也是没想到,这事不是躲都来不及吗,她怎么还往枪口上撞。
二人还欲开口,却被尹千落抬手打断。
见她松口,纪柔激动地去扯墨绝的袖子:“王爷您看,这尹氏亲口承认了,定是心虚装不下去了!”
“尹侧妃,你竟恃宠而骄至此!”
墨绝一下甩开纪柔的手,继而指向尹千落,面色十分难看。
“本王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王爷,这尹氏恃宠而骄、不守妇道,还敢罔顾您的情谊红杏出墙,如此品行败坏之人,定是不配做齐王府的侧妃,必须要逐出府去……不,要当作娼妓发卖了才算解恨!”
纪柔愈说愈是眼神发亮,心里已是认定了尹千落再无翻身的可能。
谁料待她说完,还未等墨绝发落,就见尹千落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而后拍着巴掌叫起了好。
“王妃真是好算计,依你之言,千落倒确实品行恶劣,理应该逐出府去,便是做妓也难消王爷心头怒气,可是……”
“可是什么,你方才都认了,这会儿便后悔了,又想狡辩不成!”
“确实是后悔了,王妃可敢让千落辩解几句?”
见她故意激自己,纪柔的好胜心也上来了,胳膊蜷起,抱着臂斜眼瞧她:“有何不敢,便是让你辩解几句又如何,谅你说出个花来,也不可能将这黑的说成白的!”
尹千落心中冷笑,方才种种那般,墨绝已是对纪柔心有忌惮,不敢再刺激她,可纪柔现在一口咬住自己,逼着墨绝下决心处置。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全是纪柔一手造就。
如此,她倒是要看看待会儿纪柔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