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今日喝醉酒,陆瑜从未在我面前说过这样的话。
我自是一愣。
斟酒的动作不自觉的停下。
当初在北平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
我从来没有忘记他救了我的命。
我也没有忘记他对我付出了多少。
甚至在恰克图的时候,陆瑜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陆瑜给我的。
可是我现在又在做什么?
为了所谓的圆谎。
只能不停的欺骗。
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连杯中酒溢出都没有察觉。
他看着我失态的样子,不禁笑着握住我的手。
我本能的要躲。
他的手上的力道却是更重。
带着酒气的眼朦胧且迷离。
那眸中是我看不懂的深深地情绪。
“香姐儿不要躲我!”他带着酒气,有些悲伤的说着。
“你知道吗?”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敢握住你的手,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觉得有资格触碰你。”
他是榕城的参谋长。
是东北富甲一方的公子哥儿。
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
随便勾勾手指,就能轻而易举的拥有。
但他从来没有为难过我。
他只是默默地为我处理所有的事情。
有那么一瞬间。
我觉得自己很不是东西。
我在利用他。
用他的信任,利用他。
但我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我不爱陆瑜。
我也不爱傅经年。
但我也想在这个乱世中站稳脚跟。
所以,我没有选择。
眼神坚定的看着陆瑜,抬手,将桌上的酒杯举到陆瑜的面前。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温情似水,叫人欲罢不能。
斜靠在陆瑜的肩膀,诱哄着他将一杯杯的酒灌入口中
不知道喝了多少。
陆瑜最终喝醉酒,不省人事。
我轻拍着陆瑜的后背,他嘴里不知道胡乱的说着什么。
我听不清楚。
但心里很不好受。
我知道自己做的事简直就不是人。
但,我别无选择!
那种后悔的感觉几乎将我吞噬。
我努力的攥紧拳头,仿佛只有这样便能消除心底的愧疚感。
片刻后,派人将醉酒的陆瑜带到提前安排好的房间内。
桌上温好的酒散发着醇香。
原本只是端着酒杯,一杯杯的喝着。
但到了后面觉得不尽心,直接拿起酒壶将壶中酒一饮而尽。
后来,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酒楼的。
只是觉得头重脚轻浑身难受的劲。
眼前的所有景象变得逐渐虚幻,到最后是那种极致的恶心眩晕。
我终是抑制不住的躲到边上不停的呕吐。
我不确定自己在恶心什么。
这样灰暗的,看不到前路的人生。
等我再回到傅家的时候已是夜深人静,周遭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回想起自己做下的错事。
心中不由得懊悔万分。
以往还有三姨太为我宽慰解闷,如今却是无话了。
心中惆怅无处疏解。
只得走到后院独自排解情绪。
盛夏的后院已是一片花团锦簇,就算是在晚上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不知道是哪间房内的钟声发出响声。
不多不少,刚好十下。
就像是响在我的心尖上面,一下一下的令人惧然。
我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寒意。
这种绝望感慢慢席卷而来。
如热浪吞噬全身。
这是一种完全不能言说的感觉。
这时,有人轻拍着我的肩膀。
心中愁容万分,抬眸,看到傅凝似笑非笑的脸。
我极快的拭去眼角的泪意。
“香姐儿,你居然也会哭?”
他像是看到什么稀罕玩意儿?
微微侧着头,认真地打量着我。
月光下,她的那张脸是浑然天成的美感。
出水芙蓉,天然雕饰。
堪堪当的起榕城交际花的身份。
既然被她看到自己不堪的一面,我倒也不愿意继续隐瞒。
只淡漠的盯着傅凝。
“我会哭,很奇怪?”
就算是这个世上无欲无求的圣人,也会有落泪的时候。
更何况是我这样的普通人。
她耸耸肩,表情漠然。
“只是比较好奇你为什么事情哭泣。”
毕竟,当初在北平的时候。
我甚至被傅子仪调戏的时候都没想过哭泣。
如今,盛宠优渥。
为什么会在无人的角落里偷偷哭泣。
“大小姐的好奇心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心底的慌乱被不悦取代,冷脸盯着傅凝,心中竟有些不悦。
径自越过傅凝准备离开的时候。
手腕却被她握住。
她的脸上还是那种淡淡的笑,猛的凑过来的时候让人有些不舒服,我下意识的往后躲,却听见傅凝冷笑,不不知怎的口中发出古怪的动静,而后缓慢的出声:“香姐儿,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看来,你这是有事瞒着经年喽!”
“随便你怎么说。”莫名的有种心事被人戳中的感觉。
我奋力的挣脱开傅凝的束缚。
脸色阴郁,薄凉的盯着傅凝。
薄唇轻启,带着些许的冷意。
“大小姐该不是传说中的恋弟情结吧?”
她对于傅经年的在乎,近乎于病态的执拗。
我本就是拿这句话激她。
没想到傅凝却是当真。
脸色更是带着少有的潮红。
没有多说,转身快步离开。
临走时不忘用那种幽怨的眼神看着我,古怪至极。
我的心忍不住狂跳着。
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当下也没心思在院内逗留。
深一脚浅一脚的回房休息。
却是一夜无眠。
就这么瞪着眼睛,无奈的望着天花板。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还未用早餐便有人来请。
老太太隐约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八卦,只是笑说着:“香姐儿,一早就有人打电话说有要紧的事找你。”
“太太,是谁?”
因着一晚上没睡。
脸上带着深深的倦意。
只疲惫的打量着老太太。
她斜靠在沙发上,慵懒的打量着我。
缓缓吐字:“约翰先生。”
“约翰先生?”原本的睡意全无,我下意识的站起身,脸色实在不太好看,左手不自觉的握住桌沿,没来由的深吸一口气。
“怎么,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