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八点,门铃准时响起。 朱安安打开门,肖赫白一如既往地站在她的面前:“你好,我……”
他说了两个字便顿住,看着她,微微错愕。
“怎么了?”
朱安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一次哭得太厉害,肯定把眼睛都哭肿了。
“没什么,怕我来早了,打扰了你休息。”
他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好像刚才的表情只是个误会。
“进来说吧。”朱安安泫然欲泣道。
肖赫白跟在她身后进屋,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一瘸一拐的。
“你脚怎么了?”他问。
“哦,不小心扭到了。”
“昨晚不还活蹦乱跳的吗?记不记得,你还骑自行车追我呢!”
“是啊,回家来才扭的。”
肖赫白看出她言语上的敷衍,想着两人并不熟,也不再多问,直奔主题道:
“今天来,其实主要就是想问问你的梦,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梦见我的?是每次都一样,还是会有一些细节上的差异?”
他又一次重复着这句开场白。
朱安安听着听着,突然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圈又红了。
第五次了!
从擦干眼泪为他开门,到他进门坐下,这中间的每句话她都能倒背如流!
再然后,她会一点点告诉他她是怎么循环的,两个人互相了解,培养感情,等到天上飘雪,在一年里最浪漫的时候,再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在自己怀里!
一天时间,像是过完了一生!
所以,她还要再经历几次?
五十次?还是一百次?
有谁能理解这种在生与死之间反复横跳的崩溃与绝望吗?
而更令人绝望的是,她已经喜欢上他了。
一次次的同生共死中,两人慢慢增进了解,她看到了他深藏在心底的善良和勇敢,他也看到了她不为人知的温柔与可爱。
可他们的爱,只能维系一天。
只要出不了循环,他就会一次次在她面前死去,然后第二天又再像个陌生人一样出现在她面前,忘了之前所有的约定。
“呃……朱安安,我说的你听明白没有?”
肖赫白刚把自己的三次循环认认真真复述了一遍,可这姑娘又是哭又是笑的,一看就没好好听。
“不好意思,我刚在画稿,男主死了,我还沉浸在情绪里。”她抹了抹眼角,努力平静下来,“你说的我都听到了,谢谢你救了我。”
她又轻轻补了一句:“那么多次。”
“没那么多,一次而已!”肖赫白纠正道,“我的说完了,现在方不方便说说你的?”
“我……”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又抬起头道,“我没有什么循环,昨天说做梦也是骗你的。”
“骗我的?”肖赫白有点愣。
“对,就是骗你的!我的书扑街了,觉得你的循环很有意思,所以才约你过来,纯粹就是想借用你的经历,丰富下素材。”她顿了顿,朝他看了一眼,“是不是觉得我很厚颜无耻?没有关系,反正我们也就只见过一次,一会儿就互相拉黑,老死不相往来。”
这看似平平无奇的话里,包含了无数的梗,他们的梗。
算了,他听不懂也没关系。
“你走吧,我……我要忙自己的事了。”
她感觉自己快演不下去,急匆匆将他赶了出去,关上大门。
背靠着门,身子慢慢滑落。
泪水也争先恐后落下。
她坐倒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可身子还是情不自禁地颤抖。
梦里的一切都如此真实。
肖赫白每死一次,她便跟着撕心裂肺地痛一次。
她能感受到,他身体里每一个器官的剧烈疼痛,也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短暂的一生有那么多不甘。
那个又怂又痞的肖赫白,那个嘴贱心软的肖赫白,就这样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现在门外这个,是焕然一新的肖赫白,她能给他的最大保护,就是不告诉他任何关于循环的真相,不让他再一次重蹈覆辙。
过了很久,朱安安觉得他应该是走了。
也好,李越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本就不该被她拖下水。
她再次打开门,想着哪怕再偷偷看一眼他的背影也好——
“你为什么说谎?”
他还在门口。
直视着她,眼神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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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
朱安安说着就要关门。
肖赫白强行用手挡住,身子挤进屋里。
“肖赫白,你……你到底想干嘛?”
她本就心虚,紧张得朝后一退,崴了的脚上用错了力,痛得“啊”的一声,整个人朝后倒去。
肖赫白眼明手快拽住她。
她倒在他怀里,两人四目相对,充满生气的脸庞离她不过咫尺,她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也能感受到他胸膛里强有力的心跳。
她情不自禁摸着他温暖的脸,泪湿眼眶。
肖赫白耳朵根一红,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松手:“朱安安,是我们在循环里发生了什么?还是你本来就是这么随便的人?”
“我……我说了没有循环,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推开他,狼狈起身。
肖赫白在房间里扫视一圈,从她身后的桌上拿起一面镜子,让她自己看。
朱安安一看就惊叫起来!
脸上赫然有个×,红色的,还是刚凝固的血痂!
“我破相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这样!”
她吓得声音都变了。
循环中,主导者和其他人的最大区别就是,发生在主导者身上的事情不会随着循环的重启而清零,包括身体和记忆。
这也就是为什么肖赫白死了还能重生,而她的脚崴了,却痛到现在。
可上一轮中,她也只不过是崴了脚,脸可没破相啊!
“是我弄的。”肖赫白倒是诚实的很,主动承认,“别担心,只是蘸了你的血写的字,一擦就没了。”
他随手扯了张湿纸巾,用力在朱安安的脸上来回地搓。
“看,没了!”
他又拿镜子给她照。
望着自己恢复如初的脸庞,她终于想起来——方才,他在弥留之际时,曾依依不舍地握过她的手,然后又情深似海地抚摸了她的脸,当时自己正哭得稀里哗啦,哪想到这小子会趁机蘸了她手心里的血,然后又在她脸上涂鸦!
“肖赫白!你有病啊!”
她冲着他胸口就是一顿乱捶,恨不得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他,“谁让你在我脸上随便乱画的?还打叉,我的脸哪儿长错了?错了也管你屁事,你手贱吗!”
“等等等等,那不是×,是我的姓——‘肖’的缩写X,我小时候偷懒,试卷上从来就懒得写名字,只写一个X,而且最后一笔,还总喜欢往上钩一下。”
他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直视着她的眼睛,“刚才我一进门,就看到你脸上这个独门记号,我就知道肯定是我画的,可在我记忆里,却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们中间一定发生过什么,可这段记忆却随着循环重启被清零了,可你刚才却说,你没有经历过循环——朱安安,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
事实俱在,她无可抵赖。
只能狠狠地瞪他。
肖赫白轻轻放开她,笑嘻嘻道:“是不是觉得我很聪明?我也觉得!虽然我不知道循环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但我知道,它肯定发生过,并且,你还是主导者!”
“肖赫白,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讨厌?”
“太多了!像我这么颜值与才华并存的人,从小到大不知道会遭多少嫉妒,我早就习惯了!”他厚着脸皮笑道,“现在,我需要你老实交代,你到底经历了几次循环?每一次,我又都是怎么死的?
还有,既然上一轮循环中的我,煞费苦心地留下记号给这一轮的我,可见我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是什么?你欠了我五百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