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雪如今也长了几个心眼，知道报复，不是只晓得被人欺负的软柿子了。”荣氏看着赵濯雪，言语里半是试探半是关怀。
赵濯雪有些虚弱的扯扯唇角，神情有些哀愁：“昨夜若不是先生来得及时，只怕我如今便自戕在秦家，而不会好好的躺在此地。”
“婶婶也应当知道，那秦家郎君是个粗莽的混世魔王，昨夜当真是……”
赵濯雪话还未曾说完，便簌簌落泪，哭得情难自禁：“我也不是木头心肠，事已至此，若是我还一味忍让，还不知日后要被欺辱成什么样子。”
荣氏一面虚情假意地宽慰赵濯雪，一面与自己的女儿对视一眼：看来这赵濯雪，当真是记恨上苏氏。
两母女自以为日后能坐山观虎斗，却全然不曾看见赵濯雪冷冷翘起的唇角。
荣氏与赵漱雪在赵濯雪此地离开后，赵濯雪便叫来芙朱：“你去探探魏夫人那处，是否有人将此事往魏郎君身上牵扯，若是有，问清楚魏郎君如今处境。”
“您不是……难不成当天晚上是魏郎君求来的救兵？”赵濯雪一句话泄露出的消息，让芙朱有些目瞪口呆。
她看着自家姑娘，片刻后惊叹出声：“那可是魏郎君啊。”
“好芙朱，莫要在此地耽搁，魏夫人教子严苛，若是此事让魏夫人知道，只怕郎君不妙。”
赵濯雪虽然不欲对魏致动心，但也不忍心看魏致因救她而出什么差错，几番催促，芙朱便直奔魏夫人与魏致落脚处而去。
盏茶时间后，芙朱飞奔而来。
“问不出，昨日开始魏夫人便闭门谢客，只说魏郎君这几日顿悟，须得闭门读书，不能与外人见面，说学堂那处，也暂且不过去了。”
赵濯雪听得芙朱如此言语，便觉不妙：魏夫人多半是已经得知这个消息，这位魏夫人只怕是要好生惩戒魏致。
她抿了抿嘴唇，叫来芙朱轻声开口：“你去送消息，在青松胡同最里头那家，请我那便宜师父挑选吉日……”
赵濯雪低语几句，芙朱连忙颔首：“如此一来，魏郎君便能得救么？”
“并非如此，只是咱们寻个机会见魏郎君一面，让他略有喘息，以免魏夫人管教过度，故而你得让我那师父尽快，同他说。”
“若是不快一些，只怕要害了魏郎君一条性命。”
芙朱颔首，当即照办。
等到芙朱回来，已然入夜，赵濯雪正在窗下看书，芙朱凑到赵濯雪身边：“姑娘，事情已经妥当，只是山石先生说，到时候也要姑娘办一件事才行。”
赵濯雪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而次日一早，赵老太太为着出航西洋的事情，又把赵家众人叫来请安，苏氏与赵明雪两母女神情疲倦，显然昨日被秦家歪缠得不轻。
见得赵濯雪，苏氏两母女的脸色愈发不好看。
荣氏立在赵濯雪身边，意有所指:“有些人害人不浅，如今倒想着嫉恨别人，当真是没脸没皮，未免也太好笑了。”
她这番指桑骂槐的话落到苏氏耳朵里，苏氏还未曾说什么，赵家大爷却已经脸色不好地看向自己弟弟。
虽然未曾说话，但维护苏氏的意思已然明显。
赵濯雪撇嘴：自己这个父亲，对苏氏还真是情根深种。
那头赵老太太并不打算管这些小辈的事情，等到小辈们一个个请安过，便开口。
“如今西洋那边出航的事情已经定下，老三，日后便由你主持。”赵老太太咳嗽着开口，话音落地的瞬间，赵家大爷便变了脸色。
他盯着自己的这位生母，恨得双腮抖动，苏氏立在他身边，安抚般伸手轻拍，然而却被赵家大爷一把甩开，自家夫君得了差事的荣氏抚抚鬓角，满脸得意。
赵濯雪在一侧看着，并不说话。
等到请安之事尘埃落定，她才带着芙朱往外走，却并不往自己的住所，而是向她自己生母生前的院子。
入内后，赵濯雪示意芙朱与她一道清理院内杂草，清理过后，她兀自立在已经枯萎的桃树下，似是困惑不解。
“母亲，今日外祖母为何不将差事给父亲？按理说，父母爱子则为计深远，若是父亲能得到这份差事，日后成为族长，也有一份底气……”
“难不成，是祖母并不疼爱父亲么？”
赵濯雪垂眼低语，却听得一阵枯枝碎裂的动静，她像是受惊一般叫来芙朱。
声音还未落地，赵家大爷便阴沉着脸从门外走来，他看着赵濯雪：“你好端端的来这里做什么？”
赵濯雪垂着眼帘，怯懦开口：“……只是今日看父亲维护苏氏，难免想到自己的生母。”
“……女儿过来缅怀一二，并无意冒犯父亲，还请父亲宽恕。”
她这副做派让赵家大爷忍不住扯扯唇角，想说些什么，想到苏氏对自己这个女儿的行为，又沉默下去。
赵濯雪见他不开口，蹑手蹑脚转身便要走，却被他骤然叫住。
“……你觉得苏氏是否疼爱你？”
听得这句话，赵濯雪骤然瞪大眼睛：“若是我生母还在，她那般疼爱我，自然是什么事都以我为先，又怎会让我……”
赵濯雪怯生生中断话头，不再往下说，但未曾说完话，赵家大爷自己心底有数。
若是疼爱孩子的生母还在，断然不会让孩子吃任何苦楚。
他摆摆手，打发赵濯雪离开，赵濯雪也不敢逗留，带着芙朱便径直离去。
等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赵濯雪脸上的笑容掩盖不住，芙朱看她这般，忍不住开口。
“姑娘为何突然想去祭拜帝姬？而且大爷不是素来不待见帝姬？又为何会跟咱们一道出现在帝姬故居？”
芙朱满头雾水，而赵濯雪只是拍拍她脑袋。
若不是自己死而复生一次，恐怕也弄不明白，自己这位父亲对自己的生母，其实爱恨交织。
分明要恨，却又忍不住心怀眷恋，以至于在赵老太太那里自觉委屈的时候，还要前往故居独处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