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露？”听得出事的人是红露，饶是赵老太太不愿意相信所谓中邪之说，也不免愣怔，毕竟红露从她身边出去，又在赵城身边伏侍多年。
绝对不是那种没见过好东西眼皮子浅的丫鬟，如今失窃的事，却好端端地与红露有关，既然不是红露偷盗，难不成真有什么邪祟？
赵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虽然对这些鬼神之说嗤之以鼻，可是年纪大了，自然而然会有些避讳。
“是红露，您若是不信，这会儿可以让常嬷嬷跟着我去走一趟，见见红露，只是那丫头这么几日病得糊涂，未必还认得出人。”赵濯雪神情平淡，甚至主动提出要常嬷嬷跟着她一道去见红露。
如此一来，赵老太太对赵濯雪言语的三分相信便成了八分，揣测着红露当真染上邪祟，赵老太太也不大敢让常嬷嬷过去。
“罢了，不必让常嬷嬷跑这一趟，你自己拿着对牌出门，去请傩舞的人来驱邪，动静不要闹大，以免到时候对你名声不好，记住没有？”
赵老太太虚情假意叮嘱几句，便摆摆手示意赵濯雪离开，赵濯雪带着芙朱走后，并未出门，而是先向荣氏的院子里走。
两人入内的时候，荣氏正好在亲自教导易容过后的白鹭礼数仪态，见得两主仆过来，她收拾好物件，笑道：“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赵濯雪将对赵老太太说的那些话也对着荣氏说了一遍，又道：“我这未来的小嫂嫂原先也跟着先生学过一些本事，正好让她跟着我走一回。”
荣氏原本不大乐意，谁知道赵濯雪又开口：“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去拜见师父，也算为当日的事向师父赔罪，说不得师父一个高兴。”
“便给她备下嫁妆。”
荣氏想要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甚至有些喜笑颜开：“你既然这样为你城堂哥打算，自然是好的，只是你这会儿出门，可莫要让你母亲知道。”
此时此刻，荣氏还不忘教唆苏氏与赵濯雪的关系，赵濯雪也投桃报李：“婶子提点，我自然知道分寸，说起来那日……芙朱回去之后同我说，见得的丫鬟，仿佛是我母亲身边人。”
荣氏笑容收敛，但也不好问太多，只能先放赵濯雪离开。
因原先芙朱就提前联系好了傩戏之人，赵濯雪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只是回来的时候，袖子里有些鼓鼓囊囊的。
当天入夜，众人熄灯都早，赵濯雪因上回的经验，颇为轻车熟路地再次爬墙。
然而这次迎接她的却不是全然昏暗无光的院落，有一处房屋，哪怕夜色已深，也仍旧亮灯，赵濯雪轻手轻脚上前去看，便见得一道清瘦男子身影坐在窗边。
赵濯雪不太想深夜再次与魏致对坐，她看了看脸色仍旧苍白难看的魏致，轻手轻脚将怀中药物摆在窗台上，便转身离去。
而此刻赵濯雪的院子里，芙朱带着几个丫鬟以照看红露为理由，将红露屋子里的熏香挪走，没了那股浓郁粘、稠的香味，红露在下半夜的时候终于缓缓苏醒。
给她寻找的这个院子，在赵濯雪院子的东南角，窗外稀稀疏疏种着三两杆竹子，这会儿夜风吹拂，不多时，便响起瑟瑟声，红露病得确实不大清醒。
她看着摇曳着的竹影，竟有些恍惚：怎么这竹子这般纤美，看起来，隐隐约约有些熟悉……
红露因还在发热，眼圈干涩，看了一会儿便忍不住低头揉、弄眼睛，然而等到她抬起眼睛再看的时候，却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方才觉着像是人影的竹影，这会儿真真有一部分化为人影，而那影子，哪怕红露此刻病糊涂了，也不敢忘记，她吞了口唾沫，咬了咬牙。
那小贱蹄子活着的时候她都敢往死里算计，如今人死了，还能把她怎样？
红露舔湿手指，大着胆子凑过去将窗户纸捅破，然而她刚刚把眼睛凑过去想要看个明白。
一枚眼白处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正在怨毒阴冷的看着她！
霎时间，一道尖叫声将赵濯雪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惊醒，赵濯雪匆匆披衣起身，带着芙朱去见红露的时候，不着痕迹使了个眼色给芙朱。
芙朱又看向一侧的一个小丫鬟：“今日不太平，姑娘年纪轻怕坐镇不住，你去请老太太来。”
两主仆半点不担心这个丫鬟会阳奉阴违，毕竟对方原本就是赵老太太安插在这院子的眼线耳目。
两人过去的时候，红露正抱着被子，在床脚瑟瑟发抖，眼神茫然惊恐地看着空无一物的窗外，那窗户已经被红露毁坏，窗户纸破破烂烂地敞开。
赵濯雪与芙朱对视一眼，无需多问，心底就有了揣测，然而今日这场戏的另一个要紧的主子还未过来，两人不愿意就这么落寞。
在赵濯雪的示意下，芙朱让院子里团团围住的丫鬟都散出去，保证从门外能够一眼看见屋内究竟发生什么。
而等到芙朱做完这些事后，赵濯雪在红露身边蹲下，她看着红露，语气温柔带着诱导。
“红露，你与我说说，方才见着什么？可是有谁要故意为难你？若是有，你只管说，我也必然会为你做主。”
红露显然被吓得不轻，她脑海里回荡着方才那女声说的话。
“红露……你害我至深，如今我来已告知十殿阎罗，今日来，就是要向你索命的。”
那声音跟这么多日的揣测怀疑的议论混在一起，含含糊糊的。
而赵濯雪看她不说话，又看向立在门口望风的芙朱，见得芙朱不动声色颔首后，赵濯雪便凑到红露耳边压低嗓音轻声开口：“红露，你为着给郎君做妾。”
“算计着害了白鹭的性命，对吧？”
这两句问话，将红露脑海里原本杂乱无章的呓语引导成为一句清晰的嗤笑。
那些仿佛无处不在的讥诮目光再次席卷，红露一时间近乎癫狂，而就在此刻，赵濯雪的袖子拂过她鼻尖，传递熟悉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