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论红露如何想要让常嬷嬷帮她说话,常嬷嬷也不敢当着赵老太太的面多嘴,不多时,红露的卖身契便被送到赵濯雪手里。
一路上,红露如丧考妣,赵濯雪却也不曾如何为难她,回院子后也只是让丫鬟先将她带下去,等到屋子里只剩下赵濯雪与芙朱两主仆的时候。
芙朱当即便将她看见的事情告诉赵濯雪。
赵濯雪本想说此事并不奇怪,毕竟红露乃是赵城身边原本的大丫鬟,偶尔跟着赵城去给赵老太太请安,与常嬷嬷有来往,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是话刚要出口,她的手骤然顿住:“你说,白鹭被常嬷嬷看重要做孙媳妇的事情,其后会不会有红露的手笔?毕竟红露无论是容貌还是能给赵城带来的好处。”
“都比不上白鹭啊,若非有人撺掇,白鹭乃是老太太身边一等得意的丫鬟,常嬷嬷也不该有那个胆子试探。”
芙朱诚实摇头:“奴婢不知道,奴婢与常嬷嬷等人并不熟悉,常嬷嬷品行如何,也不大清楚。”
她的话太有道理,一时间哽住赵濯雪,赵濯雪沉吟片刻,招招手叫来芙朱:“你趁着去外头采买的时候,请几个唱傩戏的人……”
赵濯雪嘀嘀咕咕一阵,促狭眨眼:“红露那日既然敢记恨我,我如此这般拾掇她一阵,若是能诈出什么,自然最好,若是诈不出,也能出一口恶气。”
芙朱顾不上给自家姑娘当捧哏,当即便要去安排。
赵濯雪见她这副木头样,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留在院子里候着。
而明面上并未被她为难的红露,却惴惴不安,辗转反侧的厉害。
她那日对这位濯雪姑娘隐约不满,也只是觉着这位濯雪姑娘没什么本事,算不得正儿八经的主子,这才敢造次,可是今日老太太对这位濯雪姑娘颇为看重。
自己只是一个转眼,便落到了这位姑娘手心里。
“你翻来覆去做什么?若是不想睡便滚出去。”
她辗转反侧,动静不算小,院子里的丫鬟们,除开芙朱,都是四人睡一个屋子,她这般折腾,自然有人不满。
红露原先在赵城身边耀武扬威惯了,这会儿被人呛声,下意识回嘴。
“我原先可是城郎君身边的丫鬟,你也敢与我别苗头?”
那丫鬟冷笑:“打量谁背后没个主子呢?我还是大太太院子里的,按理说,不比你这个连通房都没混上的小贱妇尊贵?如今不还是得跟你睡这丫鬟房?”
“在这院里,连那位姑娘的房门都进不去,任你原先的主子是谁,也甭想充大根!”
此话一出,红露并未反驳,反而安心起来:这濯雪姑娘就算眼下得老太太几分看重又如何,这院子都跟漏风的筛子似的。
这么多丫鬟都想着谋算这位主子来讨好各自背地里的主子,赵濯雪那小丫头片子便是神仙,也挪不出手来拾掇她红露呀。
况且她跟着郎君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到时候若是被欺辱,郎君也未必会坐视不管。
想到此处,原先还有些担忧不安的红露,当即便扯高被褥,心安理得睡去。
然而日子并不如红露想的那般风平浪静。
从她进入赵濯雪的院子开始,赵濯雪的院子里便接二连三失窃。
若是什么大件的物品也就算了,偏生都是那些小物件,譬如耳坠子,亦或者是一两枚不怎么值钱的簪子。
赵濯雪又按着这些事,迟迟不肯去查,一来二去底下人议论起来,那些揣测怀疑,乃至取笑的目光,便尽数落在红露身上。
“怨不得她这么多年,在郎君身边伏侍,连个侍妾通房的位置都混不上。”
“可不是么,眼皮子这样浅,她来之前咱们院子里从来不丢东西,况且咱们身后的主子也都大方,谁看的上那三瓜俩枣的。”
红露气恼,偏生闹到赵濯雪那处后,赵濯雪又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架势:越是如此,那些人越是觉着赵濯雪不肯清查,是因红露出身赵城院子。
她不愿意得罪赵城。
如此这般,几乎所有人都要议论,只是愈发避着红露,红露明面上虽然不再听见议论,可是无时无刻,每分每秒。
她只要走出房间,便被怀疑、讥讽、嘲笑的目光包裹,纵使那些人不说话,可红露也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这件事发酵还未到半个月,红露便病倒了,烧得昏昏沉沉起不来身,也没法去伏侍赵濯雪。
而似乎是某种巧合,她一病倒,赵濯雪院子里的失窃便戛然而止,霎时间,风言风语愈演愈烈。
红露人虽然病着,可那些话也并非传不到她耳朵里,她病得昏昏沉沉,却也因这些流言蜚语睡不安稳,只要合眼,那些丫鬟的窃窃私语便进入耳朵。
她一宿一宿的睡不好,在睡梦中也难免呓语,时间过了一阵,跟她居住在一处的丫鬟们便不乐意,当即便告到赵濯雪那处。
赵濯雪顺水推舟,便将红露挪出来单独住着。
这日入夜,丫鬟们各自回各自的住所,红露一个人躺在自己的屋子里望着黑黢黢的屋顶,不敢闭上眼睛,她木然地听着动静。
而赵濯雪此刻却并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她坐在赵老太太面前,神情乖巧温和。
“祖母,孙女的院子里这连这几日丢了不少物件,丫鬟们也一个个搜过,却寻不得赃物,思来想去,怕是有鬼神……只是闺阁女儿,不好胡乱请道士之流入后院。”
“不知祖母能否让孙女请些会傩舞的奇人异事来,驱邪消灾?”
此话出口,赵老太太看着赵濯雪:“你院子里既然失窃,这样大的事,为何不来与祖母说?不过如今也不迟,让常嬷嬷去帮你清查。”
这是一点商量余地都不曾有的意思,好在赵濯雪早有准备,她轻声道:“原本也是如此想的,只是红露那丫头莫名其妙病倒,这几日眼见着连起身都难。”
“这病来得邪性,又恰好遭逢失窃,所以孙女才想请傩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