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城何等敏锐，又是赵家“尊贵”的男丁，仗着身份天然比自己这些堂妹更高，他坦然开口：“不知道妹妹对此事有何想法，这丫鬟又是如何过来的。”
“堂哥的意思是，是我撺掇这丫鬟引诱堂哥，让堂哥犯错？”赵濯雪定定看着赵城，又看向同样面露狐疑的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避开了赵濯雪的目光，只开口道：“你堂哥也是谨慎，毕竟此事实在是巧合。”
红露看着赵濯雪的目光甚至隐约带上凶狠：若是此事当真与这位姑娘有关系，那被断了青云路的她，便是死，也要将这位姑娘拖下水的。
赵濯雪缄默不语，片刻后，骤然红了眼圈，她肤白，眼圈泛红肿胀，面孔却莹润雪白，像是刚被撕开口子的荔枝，晶莹的液顺着如圆月般的雪腮滴落。
她几乎要泣不成声：“祖母与堂哥怎能这样想我，我与这丫鬟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若是、若是堂哥不愿意，难不成还能逼迫堂哥吗？”
赵濯雪一面啜泣，一面伸出手。
那确实是柔若无骨的手，看起来连撷花也费劲，指腹肉红，十指纤细。
极尽柔美姿态，但无论如何。
都不是一双能压制、乃至胁迫赵城的手。
赵老太太脸色微霁：“城哥儿，濯雪到底是一个姑娘家，想来也没那等本事。”
“你也莫要疑心。”
赵城最后看了眼自己这位柔弱而貌美的堂妹，不再多说什么。
而赵濯雪藏在拭泪帕子后藏着的面颊，流淌出一抹笑意。
这场闹剧很快被荣氏得知，荣氏怒气难掩地杀到此地，彼时赵濯雪正在用热帕子敷眼睛。
只是她肌肤太嫩，摘下帕子的时候，眼皮子还是晶亮红肿，见着荣氏怒气冲冲的样子，她像是受惊小鹿，怯生生开口：“婶子……”
“你还有脸叫我婶子？我平日里对你的好都被你吃了不成？倒算计到你城堂哥脑袋上了。”
荣氏虽然有心机，但赵城乃是她寄予希望的儿子，这会儿动怒，抬手就要向赵濯雪面皮上扇来。
“好了，在这里胡闹什么，常嬷嬷，把她拉开。”
荣氏的手被常嬷嬷抓住后一把甩开，踉跄几步后几乎摔倒在地，若不是赵明雪眼疾手快扶住她，荣氏便要狼狈至极。
她鬓发散落几缕，盯着赵濯雪，恨声道：“母亲，濯雪此举难道不是坏了城哥儿的前程么？儿媳如何能不恼火。”
“那丫鬟是个哑巴，濯雪更只是个闺阁女孩，且城哥儿还清醒着，若是他不愿意，两个弱女子又能对他做什么？你这个做母亲的，自己也清醒些！”
赵老太太一声呵斥，便让荣氏彻底没了脾气，只是她虽不再反抗，但看着赵濯雪的目光里仍旧带着满满的怨毒。
“这会儿让你过来，也不是要你胡闹，是要你好生拾掇着，将此事安排妥当。”赵老太太当即将她方才与赵濯雪等人商量好的事情与荣氏说了。
荣氏原先并不知道那丫鬟的来历，只当是赵濯雪身边随意一个伺候的人，而兄夺妹婢，自然是不好听的名声，故而她才会那样暴怒。
这时候明白那丫鬟的身份与山石先生能带来的利益，看向赵濯雪的目光里便多出些许打量。
若是这小丫头片子当真有心要害城哥儿，何必用这么个能带来结结实实好处的丫鬟？
难不成坑害城哥儿的另有其人？
她盯着赵濯雪，神情变化。
赵濯雪自然能揣测荣氏眼下在想什么，只是她半点不漏，在荣氏与赵老太太说完后，才轻声细语开口：“说来也怪，我这丫鬟，因原先跟着先生。”
“最是循规蹈矩，往日里在我院子中，也从不乱走，故而这么些时日，婶子与老太太都未曾见过她，今日这样大的日子，她怎么就撞上城堂哥了？”
这话几乎是明晃晃在说此事是有人算计，赵老太太与荣氏的目光霎时间便看了过来。
而她们两人还未开口，芙朱便替赵濯雪出声：“是有个不大认识的丫鬟，说是姑娘您有东西要让奴婢去取，原本应当是奴婢过来。”
“但这丫头自己凑上来，说这一阵子未曾为姑娘做什么，跑腿的小事，交给她来也不碍事。”
此话一出，荣氏跟赵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幕后之人确实是想要毁了赵城的前途，只是阴差阳错，被人顶替。
若非那丫鬟心善，只怕赵城便当真要废了。
想到此处，荣氏忍不住念佛，只是眼下当着赵濯雪的面也不好再说什么。
方才还对赵濯雪横眉冷眼的荣氏，这会儿倒夸赞起赵濯雪的丫鬟忠心，赵濯雪担心自己再待下去要忍不住笑出声，只能暂且转身离开。
而等她带着芙朱终于回到自己的内室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芙朱有些不理解：“姑娘，为何老太太跟郎君，会那样轻易相信您？分明您拿不出什么自证清白的证据啊。”
“傻芙朱。”赵濯雪擦拭干净眼角泪滴，“因为他们觉得我是弱者，就像你看一些蝴蝶，难道你会觉得蝴蝶能害你吗？”
“但是，蝴蝶柔弱，却有些品类会吸吮人死后的汁液，难道你能觉得它们不可怕吗？老太太跟赵城之所以会信任我，不是因为他们对我有什么感情。”
“而是因为眼界狭窄啊，是因为原本的傲慢，他们在居高临下审视我，觉得我太过柔弱无用，怀揣着对自己的自信而信任我，只是祖母已经忘了。”
“她当初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儿，她能做到的事，我自然也能，甚至有可能比她做的更好呀。”
赵濯雪收起笑容：“方才你确实看见大太太的人跟着白鹭往城堂哥的院子里去了，对不对？”
芙朱毫不犹豫地点头，赵濯雪又笑，示意芙朱凑近，轻声道：“既然如此，你按着我说的，去婶婶与老太太的院子里说……”
她吩咐完，正待再说些什么，外头便传来通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