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濯雪全然当自己不曾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自顾自垂着眼帘拨弄自己手中的茶盏。
芙朱将赵明雪请过来的时候,赵明雪的脸色也不算好看,她看着赵濯雪,又看看传闻中赵城未来的侍妾:“姐姐倒是有心,不过这珠钗乃是城堂哥发话。”
“姐姐纵使要做这个人情,只怕妹妹我也接不住,不敢与姐姐分美。”
她对赵濯雪的态度是明晃晃的恶劣,方才一直若有所思的赵城丫鬟终于收回目光,她并不开口,只是静静看着这对姊妹之间的争端。
而赵濯雪像是全然不曾意识到赵明雪厌恶态度一般,她甚至亲手接过那一匣子珠钗,奉在赵明雪面前,亲手打开匣子:“你我乃是姊妹,又有什么不能的?”
“啪!”
当着赵城派来那丫鬟的面,赵明雪也不曾给赵濯雪一丁点所谓的脸面,径直将装着珠钗的匣子打落,那些首饰狼狈摔碎,珍珠与宝石流淌满地。
“我只是不小心的,姐姐应当不会在意吧。”她盯着赵濯雪被打红的手背,语气敷衍。
赵濯雪像是委屈又不敢说一般,抿着嘴红了眼圈。
被赵城派来的丫鬟脸色微变:“明雪姑娘何必这么大的气性,难不成是看不上我们家郎君送来的物件?”
“城堂哥有这份心是好事,只可惜送错了人,况且我方才也不是故意的,怎么,红露姐姐要替城堂哥教训我?”
此话一出,方才还有些不忿的红露当即收声,见她如此,赵明雪扯扯唇角,转身离开,她已然离去,那匣子珠钗又碎得不成样子,红露也只能暂且离去。
等两人尽数走远,芙朱才开口:“姑娘为何要让奴婢将明雪姑娘请来?说来也奇怪,平日里明雪姑娘再如何与您不对付,也不至于公开跟您闹掰。”
“她又不是蠢货,怎么会看不出来赵城今日送钗子的不对劲?我那妹妹说到底是她母亲千娇万宠出来的,为着自己的婚事对魏致低头也就罢了。”
“奔着前程低头,不丢人,但想让她心甘情愿当借刀杀人的刀?赵城还没那个资格。”
主仆两人这厢在说话,那头回了苏氏院子里的赵明雪也将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自己母亲,冷笑道:“我这堂哥在书院里有些本事,被人吹捧。”
“如今回了家,还真当自己是一等一有能耐的人,竟想着拿我当刀使。”
赵明雪那与苏氏颇为相似的温柔眉眼里少见浮现不屑,苏氏亲自为她斟茶,笑道:“你那堂哥,在男人堆里兴许有些手段,可到底还稚嫩着。”
“古往今来,后宅都是女人的天下,他想着帮扶他的母亲与姊妹,插手后宅的事,原也没错,只是不该拿你做筏,此事为娘自有计较。”
赵明雪对自家母亲素来信任,听得苏氏如此说,眉目间那股不满也略微散去。
而红露回到赵城院子里之后,也将所见所闻告知赵城,担忧道:“郎君,奴观那明雪娘子,不似是行为莽撞冲突之人,今日却那般鲁莽。”
“会不会是已经察觉到郎君图谋,故意与那濯雪娘子联手,坏了郎君筹谋?”
赵城嗤笑:“内宅妇人便是得知我筹谋又能如何,她们姊妹二人素来不合,绝无合作可能,况且今日我那明雪妹妹如此一闹,也算是助我一臂之力。”
“她越是为难赵濯雪,赵濯雪便越是依赖我母亲,她身上又背着与寿国公府的婚事,只要不是太出格,祖母自然会偏向她。”
“如此一来,在她出嫁之前,我母亲都能压着我那位大伯母一筹。”
身为既得利益者,赵城对赵濯雪与寿国公府的婚事了如指掌。
而见他如此自信,红露也只能暂且将心底那点担忧按了下去。
她垂眼告辞,刚出院门便直奔常嬷嬷的住所而去。
见得常嬷嬷时,两人分外熟稔,红露吃了茶,开门见山:“那白鹭当真死了?”
“自然,虽然捞不着尸身,可府内搜了个遍,不见踪迹,必然是死了,只可惜我孙儿。”常嬷嬷神情叹惋。
红露轻笑一声:“这有什么可惜的,我给您老人家使的银子,便是再买一个白鹭也够用。”
“我的姑奶奶,再买来的丫鬟在老太太那头可比不得白鹭的体面,况且若不是我,只怕老太太迟早要将白鹭打发给城郎君当通房。”
常嬷嬷笑道:“城郎君有出息,日后咱们府内当家做主的必然是他,白鹭那小妮子眼睛长在头顶,到底不如你妥帖,这样的人,我可不敢让她当主子。”
红露低头吃茶,并不说话。、
像自己伏侍的城郎君这等有出息的男子,身边的侍妾通房都不会少,她虽自信能得一个位置,可男人爱美色,若是要与颜色在府内头一份的白鹭争。
她必然要落得下风,且白鹭是老太太身边的得意人,为着与老太太亲热,郎君也会惦记白鹭。
等郎君到时候有了正头夫人,贤妻美妾,她红露一个都够不着,必然会被郎君厌弃。
故而她早就暗中撺掇收买常嬷嬷,要常嬷嬷将白鹭毁了,如今白鹭身死,她倒也能松一口气。
红露吃净最后一杯茶,站起身来:“郎君等接风宴结束,多半又要回书院里,这府内心眼活泛的丫鬟不少,接风宴当晚人多眼杂的,还指望嬷嬷多照看。”
她将一枚分量极重的赤金镯子递给常嬷嬷,常嬷嬷掂量过后,笑得满脸褶皱:“自然、自然,你贤惠漂亮,伏侍城郎君,非你莫属。”
红露吃了定心丸,掀起帘子便转身离去。
日子兜兜转转过的快,转眼间便到了赵濯雪与山石先生筹谋好的“吉日”,当天入夜,许久不曾在人前露面的魏致被魏夫人带着出席。
赵濯雪看着气色与常人无两样的魏致,隐约有些诧异:不知道魏夫人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能让这么多日都备受折磨的魏致看起来毫无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