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弘业静静的坐在山丘之上,意兴阑珊的看着这对璧人破镜重圆,淮竹在旁边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一桩佳话,但看来王权少主并不欢喜雀跃。”
弘业轻叹一声道:“眷属一说尚早,一叹的爷爷,哦,也就是杨家家主,极好面子,重血脉,如此中庸之人是不会入杨老爷子法眼的。”
淮竹道:“事在人为,有些事总要争上一争的。”
弘业道不管如何,你要的人我已经替你提出来了,现在你可以给我解毒了吧?
淮竹慢悠悠道:“少主莫要着急,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弘业正要说话,就听到木小五高呼起来:“雁儿!我们有孩子了!是真的吗?真的吗?我们有孩子了!”
弘业差异的指着杨雁他们,又看向淮竹,淮竹表情无奈道:“如少主所说,我也不认为单凭雁儿有孕,就能让寒门出身的小五被杨家接纳。”
弘业道:“你想让我亲自替木小五保媒?”
淮竹起身一福:“还望少主成全。”
弘业无奈道:“可以,先解了我体内雀胆之毒。”
淮竹仍是行礼的姿势,并不说话,弘业道:“你还是不肯信我?”
淮竹道:“少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淮竹不能将好友一生的幸福,寄托在少主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上,此时的确是淮竹有负少主,淮竹向少主请罪。”
说着,淮竹又朝弘业行了一礼,弘业苦笑道:“你想我做到什么程度?总不至于让我管他们一辈子吧?”
淮竹道:“让他们二人成婚,淮竹便替少主解毒,最好是一个月内,毕竟夜长梦多,这个人情,算淮竹欠你。”
弘业道:“这个朋友,对你这么重要?”
淮竹认真道:“人生何幸,能得一知己,阿雁之于淮竹,是生命的一部分。”
弘业闻言尝尝叹了口气道:“淮竹姑娘,回去听消息吧。”
淮竹再次行礼道:“好,无论怎样,淮竹还是替那些被凄惨炼剑的妖族,感谢少主,风云之中,少主珍重!”
弘业点头回礼,两人就此分别。
重回王权山庄后,小厮为弘业换上华服,系上腰带,随后,他拿起剑架上的王权剑,将剑拔出展示给一边的费总管看,只见王权剑剑身上,出现了一个微小的缺口。
两人对视一眼,费总管道:“果然还是出问题了,十年前老爷失踪,将王权剑也随身带走,我王权剑庐再如何精心锻造,假剑始终还是假剑。”
弘业握剑往房门外走去:“在南宫水榭,张正似乎看出了端倪,但并没有点破,到时见招拆超吧。”
费管家神色一凝跟在身后道:“各位家主已经等候在大厅了,处南宫世家外,所有释迦齐聚。”
弘业点头,快步走在山庄道路上,沿途衣着华丽的王权弟子纷纷行礼,他伸手接过王权剑,手指轻抚着王权二字,踏入恢弘的王权山庄议事大厅。
大厅中云台如阶左右依次分列,交错而上,主位如高山绝顶,各个世家家主都位处下首,分左右站立在云阶之上,处南宫家位置空悬外,其余世家齐聚。
弘业掠起华丽衣袍,俯瞰脚下各云台上的家主们,两袖灌风,不怒自威,众家主高声行礼:“王权少主!”
弘业稳稳的坐在主座上,所有人垂首,唯有杨家家主杨还舟露出一丝得意之色,这是他第一次列席一气盟大会。
片刻后,弘业缓缓道:“各位家主,本少主知道,自家父挂剑云游,由我暂代一气盟盟主之位一来,各位一直对我王权山庄心有不服,觉得在下何德何能执掌盟主令。”
座下各位家主,尤其是非议过弘业的程家主全都低下了头,风剑侍适时将盟主令递给弘业,弘业将令牌拿在手中,眼波横扫座下:“各位家主,弘业现在有资格发出盟主令了吗?”
众人立刻复合道:“请盟主下令!”
在所有趋炎附势的家主中,唯有张正依旧桀骜不驯,腰背挺直,弘业低眉手抚着盟主令向费总管微微颔首示意,费总管上前一步出列,高声道:“一气盟令,妖丹铸剑反噬剑主,令剑主丧失神智,其害可怖,从今日起,一气盟内,禁止任何世家以妖丹铸剑!”
南宫家中,剑炉里炉火熄灭,剑炉破损,南宫垂拄拐站在炉前,他身旁的程家家主小心的陪在一边,他突然怒火丛生,孟让将拐杖砸在地上,恶狠狠道:“王权弘业,你以为禁了妖丹炼剑,南宫家就对付不了你了?好啊,这个月稽查司司长可是由本少主轮值,咱们,且有的斗!”
杨家书房中,杨还舟正志得意满的完成了自己的一副“雪胎梅骨”图,屋外木小五则端正的跪在烈日下,只见他脸色煞白,干裂的嘴唇毫无血色。
杨一叹心急如焚的从木小五身旁走过推门入内,朝杨还舟道:“爷爷,木小五已经在门外跪了一日夜了,再这么跪下去,怕要出事的。”
杨还舟无动于衷,依旧低头写字,慢条斯理道:“一叹,这事你别插手,我杨家就算再没落,也是名门之后,你姑姑没羞没臊做出这等丑事,还想让我同意这门婚事?门都没有!”
杨一叹道:“爷爷,你以为姑姑在意名门之后这四个字吗?”
杨还舟听后,狠狠拍了一下桌案,却没有驳斥杨一叹,这时,杨还舟的叔叔杨鹰油腻的掏了掏耳朵从一边走了出来道:“一叹你这是什么话?你姑姑败坏的是我杨家的门面,连累的是一叹你啊!”
杨还舟道:“没错,杨鹰你去喊个婆子来,把杨雁肚子里的孽种给我打了!”
杨鹰连忙领命,转头就要往外走,杨一叹连忙叫住杨鹰,转身看向杨还舟道:“连累是吧?杨家谁敢动我姑姑一根毫毛,我立刻去王权家退婚!”
杨还舟一听这个,气的脸色苍白,将手下的宣纸都捏破了:“你!总之这门婚事,要我答应,除非我死!”
杨鹰从旁假惺惺道:“一叹,你爷爷这把年纪可受不得气。”
杨一叹握紧了拳头道:“好,爷爷不必动怒,我现下就与木小五同跪,直到爷爷您老人家答应这门亲事为止!”
说罢,杨一叹跨步出门,来到木小五眼前,转身一撩袍角,也跪在了房门外,木小五见状,虚弱道:“你......为何如此啊。”
杨一叹看着木小五道:“小姑父,我陪你。”
听到小姑父这个称呼,愣了一愣,随后坚定的点头,两人并肩跪地。
书房内,杨鹰察言观色,踮着脚看外面的情况:“哎呦,已经半柱香了,一叹这孩子动真格了。”
杨还舟冷哼一声:“让他们跪!”
杨鹰见风使舵道:“老爷子算啦,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们杨家三代,除了一叹,还有他死去的爹,几个能开天眼?如果不是一叹和那个王权家有婚约,我们早被踢出一气盟了,这次就顺了一叹的心吧。”
杨还舟被气得脸色大变:“你懂什么!”
杨鹰瞥了他一眼道:“好,我不懂?老爷子你今天写这大字做什么?真是兴致好?还不是正厅的墙裂了,挂个大字可以遮羞?一叹的婚事,是咱杨家最体面的遮羞布,可不能出岔子。”
杨还舟气的喘不上气来,正想开口大骂,一个家仆匆匆而入:“家主!王权少爷来访!”
杨还舟一下站的笔直,迈步就往大厅而去。
王权弘业大步流星走到杨家书房外,身后跟着的风剑侍伸手扶起木小五,杨一叹见状,连忙起身问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弘业未答,只看着木小五道:“木小五,随我进去。”
杨一叹和木小五连忙随着王权弘业往杨家大厅走去。
来到大厅中,杨还舟早已等候在此,侍女给两位奉上茶盏,而木小五则脸色苍白的站在王权弘业身后,他身旁是杨一叹和风剑侍。
杨还舟余光瞥了木小五一眼道:“不知王权少主亲临寒舍,有何要事啊?”
王权弘业道:“家主可能也听说了,家主这位佳婿,是我亲自特赦,让稽查司放出来的。”
杨还舟轻咳两声道:“听说了,少主真乃高义!”
弘业接着道:“并非弘业高义,而是一次偶然机缘,小五他救过我,知恩图报而已。”
此话一出,木小五和杨还舟都是一脸惊愕,杨一叹眉心一动,也没吭声,杨还舟道:“这事......人直怎么从未提过?”
弘业接话道:“所以若,令婿才是高义。”
风剑侍立刻走到一边,将带来的一个木箱打开,木箱内是整齐码放的金锭和一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宝剑,宝剑下压着一个信封,风剑侍将信封递到弘业手边。
弘业接过信封道:“木架小五家人均死在洪灾之中,所以本少主就替他做主,准备了些聘礼,还请德高望重的道长看了一个黄道吉日。”
说到这,弘业抽出信封内的纸张递给杨还舟,纸张上写着两人的生辰八字,下面批注着一个日子:“七月十八,兴宗旺祖,诸事大吉。”
杨还舟看着日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七月十八不就是一个月之后么?
弘业接着道:“准确的说是一月有余,日子不远,却也不近,只是往后数月,再没有这么好的吉日了,家主以为如何?”
杨还舟迟疑着开口:“日子倒是不错......”
弘业直接接口道:“太好了,家主没有质疑,小五,还不来给丈人敬茶!”
木小五踉跄走出,杨一叹一把扶住他,小五定身看着弘业把茶盏递给他,一撩衣袍跪下,将茶盏举过头顶:“家主,您若肯将阿雁许配给小五,小五定竭尽所能,让她终身幸福。”
杨还舟心中暗恨,但弘业虽一张笑脸却又带着压力死死盯着他,只得咳嗽一声发狠同意道:“想要娶我家阿雁,你必须入赘,做我杨家上门女婿。”
木小五将茶盏举得更高:“小五遵命。”
杨还舟接过茶盏,又咳嗽一声:“既然吉日是少主定的,那老夫有个请求。”
弘业顺着道:“婚礼那日到场,为杨家撑腰对吗?可。”
事情敲定下来,弘业带着木小五从大厅走出来,杨雁跌跌撞撞的迎上前,见到杨雁,木小五虽依旧憔悴,却满脸喜乐的冲过去与杨雁交握着双手:“阿雁,我们的事成了!”
杨雁难以置信道:“真的?我爹答应了?”
木小五点头道:“婚期就在一个月之后,少主之恩,小五定当还报。”
话刚说完,木小五便虚弱的差点摔倒,杨一叹赶紧扶着他道:“小姑,他跪了太久了,让他休息吧。”
杨雁连忙点头接过木小五扶着他离开,弘业则负手看着这对情侣的背影,杨一叹默默站在弘业的身旁道:“大哥,是阿醉通知你来的?”
弘业摇摇头看向杨一叹:“你姑姑跟木小五的事,你现在才知道?”
杨一叹有点愧色道:“我们家的情况,大哥是知道的。”
弘业想了想,叹息着点点头道:“我查过木小五的资料,的确是个人才,他入你杨家之后,应该能成为你的助力,改变杨家现状。”
杨一叹认真道:“杨家给少主的报答,就是永远站在王权身边。”
“算你识趣。”弘业笑了一声,迈步而去,杨一叹跟在旁边,默契的便走边说着什么。
走远了的杨雁扶着小五,另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手心这么多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木小五摇头道:“是激动了,我一激动就容易手心出汗,阿雁,我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结为夫妻了。”
杨雁心疼的握紧了木小五的手点点头,木小五又道:“只是不知这王权少主为何突然如此倾力相助。”
杨雁笑道:“所有一切,都归功于我那隐世于外的闺蜜。”
木小五道:“东方姑娘?”
杨雁点头道:“我杨雁此生,能遇到你,还有这样一位能为我出生入死的好友,何其有幸。”
木小五也感激道:“一定要请她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杨雁看着春风吹拂着的点点桃花瓣,点头道:“当然,我们阿竹这么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真正欣赏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