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
秦来握着手机，保持贴近耳畔的姿势，一动不动很久。
等回过神，他放下手，盯了屏幕一会，删掉了那通来电，以及宴清的电话号码。
至于所谓的录音。
不过是霍盏心试图恐吓他的把戏。
根本没录。
走回去的时候，律师正拉着霍盏心站在一片树荫下，早放开了捂住她的手，但依然钳着她胳膊没放。
一看到秦来的表情，霍盏心面上瞬间迸出强烈的不甘。
她知道宴清肯定不会接电话，她也没想过接通。
她只是想以此来威胁秦来，却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
秦来看了律师一眼。
律师立即放开霍盏心，后退两步，微微欠身，“霍小姐，失礼了。”
秦来很随意地将手机丢过去。
霍盏心下意识扬起手接住。
“给她订张今晚回烟城的机票。”
“是，秦先生。”
“秦来，你别以为你能为所欲为……”
霍盏心再次被激怒，冲上前想打他，就看见他不紧不慢按住她肩膀，另一只手，贴上了她纤细的脖颈。
他弯身，盯着她的眼睛。
一米八五的个头，钳制一个一米六出头的女孩，就像天空飞过的鹰隼捏住树梢上的麻雀一样容易。
“被宠坏了。”他勾起唇角，笑意，是冷的，“真成为我不敢动你，嗯？爷都瞧不上霍家，还能看得上你？”
霍盏心想说话，却感觉到他的指腹，轻点了点她的后颈。
他身上有茉莉的香气，幽幽凉凉，顺着冷冽的鼻息，飘到她身上，让她浑身有如过电的同时，激起无数的战栗。
她瞬间吐不出一个字来。
她，还有那些女人们，都对他又爱又怕。
除了宴清。
“觉得秦家不干净是吧，来查。”他笑，“但我也提前警告你，你要是能抠下秦家一点墙灰，我让你们霍家被活剥下来一层皮。”
“想去我女朋友那惹事，可你觉得我们家茉茉，是会选择听她对象的话，还是会听一个，跟她前夫在一起时成天盼着他们离婚的，小姑子的挑拨离间呢？”
我们家茉茉。
他语气很轻佻，但这五个字，他咬得很重，像是咬了一口棉花糖，听也能听出宠溺和甜味来。
在霍盏心的脸已经彻底拉下来掉到地上之前，他直起身，推开她，往车的方向走。
“宴清是个无情的女人，她以前说爱我三哥爱得要死，最后还不是干脆利落和他离婚，打得他浑身是血，还让他净身出户，吞了昱臣近一半的地产。”
“她对朝夕相处三年的丈夫能说断就断，秦来，你和她才认识几个月，她如果想甩掉你，绝对会比和我三哥分开时还要决绝，到时候你就会像垃圾一样被扔掉……”
霍盏心冲着他的背影喊叫。
“霍小姐。”
她身旁的律师揩了把额前的汗，“请不要再为难我，我送你回烟城。”
-
宴清把两个小孩子哄好，让霍家的人带他们回自己房间后，收到陆嘉明的消息。
【那个造谣的博主应该住在京城，他一小时前又发了条关于你的v博，我沿路径追踪过去，最新一条ip地址显示在京城南怙区】
南怙区听起来有点耳熟。
宴清想了想，打开电脑，点开和霍骁视频结束之前，他发给自己的君忻代言人草拟合约书。
合约书后面附加的君忻近期推广活动列表，第一站赫然就开在京城南怙区。
奇怪。
她在京城除了秦来和商越，并不认识其他人。
这个住在南怙区，天天想尽办法造谣她的博主究竟是谁，又怀揣了什么意图？
她想不通，干脆不想，既然这件事已经拜托陆嘉明去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她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合约书发给了恩雅。
恩雅很快回复：
【卧槽？】
【君忻诶，不是现在国内最知名的化妆品牌吗？而且还是昱臣旗下的……】
【卧槽卧槽，宴大小姐，这是你前夫给你签的生意吧？你说你俩离婚也有段时间了，他还真是对你念念不忘啊】
【牛逼】
“不要乱说话。”
宴清发了条语音过去，“我现在缺钱，有这样的代言当然要多接，品牌选择相信我的商业价值，我也会努力为他们带货的。”
【行，你美你都对】
和恩雅说话期间，宴清看了眼时间。
秦来说让她等自己一小时。
现在，正好一小时过去了。
感觉他似乎没什么时间回复自己，她起身走进浴室，梳了下头发，觉得没什么打扮的必要，拿了手包，往门口走。
恩雅最后还回复了一句：【produce502选秀的练习生们，也都住在南怙区呢，直播那天，也在南怙区进行】
宴清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她出了酒店，在外面逛了圈儿，等手机响起的时候，距秦来说的一个小时，又往后推迟了四十分钟。
宴清坐在车里，接了电话。
“过来的时候路上有点事儿耽搁了。”秦来说：“你不在酒店，我又扑了个空。茉茉，你在哪？”
宴清轻轻嗯了声，“我等了你一会，发现你一直没来，也没发消息，就出去逛了逛。”
她明显感觉到他呼吸急促了些，“忘记给你发消息了……茉茉，爷从没想过让你等我，我去接你，给我地址成吗？”
宴清没立即应声。
片刻后，她听见他从电话里传来轻轻的一声，“生气了？”
他语气极尽温柔，“我怎么做能让你消气？”
“茉茉。”
他唤她，同时拉长尾音，“我错了。说吧，该怎么罚我，我竖起耳朵了，正听着呢。”
宴清踩了脚油门。
她本来就在回来的路上，离酒店并不远。
稍微往前开了点，她就看见了站在酒店门口，正斜倚着门柱的男人。
他很喜欢穿深色衣服，尤其黑色。
而他也是非常适合黑色的。
细碎墨发落于额前，他捏着手机打电话，微微垂了眼眸，深深的双眼皮褶儿就浅下来。
表情不是很好看。
因此，将那些经过他，被他惊艳，忍不住驻留，想上前要电话号码的女孩子们，给吓退了回去。
她盯着他看，终于开了口，“小绿茶。”
“小绿茶洗耳恭听，茉茉小姐有何吩咐？”他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特别特别乖。
“我不太喜欢等人的。”她语气浸了层傲慢，“我可是公开接受采访的时候就说过，我从不追人，都等着别人来追我，所以……”
她以前在现实里等失踪的初恋再次出现，等了七八年。
也没能等到他现身。
确实让她对等待这件事，有了心理阴影。
“嗯。”
她看见秦来从斜倚的姿势，变成挺直脊背，单手撑着门柱的姿势。
“我再也不会让你等我。”他道：“茉茉，我说到做到。”
再也不让一个人等待，这承诺太重，也很难做到，宴清并没有把他的话认真当回事。
但这确实取悦了她，她唇角弯了弯，“现在，你往北边走，走十步，到顶头的树跟前就停下。”
“并且，要闭着眼睛。”
隔着距离，她看见秦来轻皱了下眉，似乎在想她究竟想干什么。
但他什么也没问，直接照做了。
“过去的时候小心台阶。”
“嗯，我知道你不会谋杀亲夫的。”
秦来不知道自己一直被人注视着，放下电话就闭上眼睛，往北处走。
黑暗中，他脚步慢下来，听见有怯怯的女声问：“小哥哥，你没事吧，需要我扶你一下吗？”
“不用，我去接我女朋友，她刚下班。”他说：“天天为了养我早出晚归的，还不嫌弃我是个瞎子，怎么，你想当我女朋友养我啊？”
说话的方向立即没了任何声音。
他唇角恶意地向上牵了牵，随即恢复了一脸漠然，继续走。
十九八。
七六五。
视觉关闭，听觉放大，他听见远处的鸣笛，近处人三三两两的脚步声。
还闻见昨夜暴雨后，仍残留在花草上的清香。
数到一的时候，他伸手摸到前面的树干，停下来。
四周一点动静也没有。
树上的蝉有气无力地叫着。
他耐心等了会，一直没感觉到有人过来，捏了捏眉心，正要睁开眼睛的时候。
那一瞬间。
他感觉到自己，被人从身后温暖地抱住。
并且力道，在慢慢收紧。
“男朋友。”
宴清个子很高，饶是如此，和他贴在一起时，头顶也才堪堪黏上他脊柱偏上的位置。
从前那朵带刺的玫瑰。
如今化作了绕指柔。
秦来睁开眼睛。
他握住宴清抱他的手，过了会，转过身，正要和她说什么。
宴清已经捏住他的衣领，往下一拉，向她的方向拽了拽。
——她手里出现了条领带。
浅色的，纹路细致。
“好不容易当了我的男朋友。”她眉眼含笑，声音柔媚，“这是第一天送你的礼物，看你老喜欢穿深色衣服，给你买条浅的领带，下次见我，穿得活泼一点，好不啦？”
秦来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半晌，说了个好字。
她抬手勾住他脖颈，向下压了压，等他低下头，便解了他原来的领带，为他系了新的。
“好了。”
她略歪了脑袋看他，“嗯，好看。不过看来……确立关系的第一天，我送了男朋友礼物，男朋友，完全没想起来送他对象什么东西呢……”
话音未落，她的下巴上抬，被他扣住。
他的吻落下，迅疾如烈风，灼烫的唇面与她的磨扯，辗转中游移。
让那股清凉的茉莉香气，与夜间的清新花草气息一起。
糅进她的唇齿里。
“谁说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良久，等她几乎喘不过气来，锤了锤他胸口，他才慢慢地放开她，在她耳边低低地道：“晚上九点，时间还早，在送你礼物之前，茉茉，我们要不要在第一天……”
“出去约会一下？”
-
南怙区。
所有练习生住的基地。
陆喋刚从浴室出来。
他肩上搭了条雪白的毛巾，头发刚洗完，还没擦干。
水滴，正一滴滴从额前落下，顺着浓密的眉，流畅立体的侧面线条，逶迤至下颌处。
在那里半落不落地衔着。
经过一个摄像头的时候，他像是不经意拿起毛巾，揉了揉头发。
随着他头部的轻微晃动。
那枚水滴，才终于落下来。
【……好想把崽崽下巴上的水给舌忝掉，我不要脸我先说了】
【崽崽刚刚是洗完出来嘛，他连洗澡还戴着耳钉？呜哇，好可爱啊】
【喂，你不应该感慨崽崽买的耳钉质量好嘛，我去某宝同款买，回来一碰水就锈了……】
“produce502”除开需要非常隐秘的地方，如浴室，卫生间。
其他角落，几乎都装了摄像头。
24小时，供观看选秀的秀粉围观，从镜头里找到他们喜欢的练习生。
陆喋每次出现，总能激起弹幕热浪来袭。
他本人似乎并无察觉，在擦过头发后，进了一处练习室坐下。
拿起纸笔，打算继续写谱子。
练习室里本来还坐着几个练习生，看他进来，下意识往旁边避了避。
倒不是陆喋不好相处。
而是他的粉丝实在太凶太疯狂。
如果谁靠近他，跟他关系稍稍好了点，就要被大骂他想吸陆喋的血，借此上位。
久而久之，很多练习生都跟他保持距离。
陆喋并没关注这些，他一手写着歌词，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捏住了左耳上的耳钉。
在节目里，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过，这枚耳钉，带给他无穷无尽的灵感。
可是今天。
他状似平静地写歌，纸上划过的，却全是乱七八糟的符号。
“宴清……已经有了新的喜欢的人。”
昨夜，他给哥哥打电话，哥哥迟疑良久，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她很喜欢她的男朋友。”
陆嘉明语气也很黯然，应该是在为他伤心吧，“陆喋，你今年才十九，宴清她二十七岁，比你大了八岁，很多事情无论你多执着，都弥补不了年龄上的差距，何况她现在又交了新的男朋友……”
不等陆嘉明说完。
他已经挂了电话。
陆喋一下一下地捏着耳钉，脸色骇然的，唇角已经抿成一条直线。
练习室的门突然打开。
工作人员走进来，“陆喋，你在这儿啊。”
陆喋抬起头时，已经变成了眼睛清澈，笑起来让人心情舒畅的小鹿模样。
工作人员看着他不自觉含了笑，“过几天南怙区有个君忻的线下推广，他们请你过去站台两个小时，我们知道你最近都没怎么睡觉，注意劳逸结合，但必须要过去啊。”
陆喋笑着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又有外务了。
其他几个练习生没怎么接过广告和外务，看到陆喋的广告期期不落，还有投资商源源不断地找过来，都羡慕极了。
在他们泛酸的视线中，陆喋已经泰然自若低下头，继续写歌词。
只是没人注意到。
白纸上早就没有音符。
全都是“宴清”二字。
-
情侣谈恋爱，拉拉手，吃吃饭，看电影，压马路。
好像也就差不多了。
宴清和秦来确认关系后的第一天正式约会，宴清选了看电影。
不要包场的那种。
做过大小姐，现在又成了小有热度的明星后。
宴清有时候也很想体验点普通的，并且接地气的生活。
秦来选择了一部鬼片。
原因无他。
刚成为情侣不久，或处于暧昧期间的男女，看电影就该首选恐怖片。
这样，等到时候恐怖场景出现，女孩子嗷呜一声就会钻进男孩子怀里。
非常有助于感情提升。
秦来没跟宴清说，他以前没进过电影院。
他自己家里就专门弄了个房间当做家庭剧院，姐姐秦浅爱看影视剧，很多电影还没上线院线之前，片源就已经送到她手里。
丈夫不在家的时候，她就硬拉着他一起看。
所以。
秦来对看电影其实挺不感冒的。
但为了那么点，宴清会嗷呜一声钻进他怀里的可能性。
他陪她去了。
那一场上座率不高，统共就几个人来看。
还都是情侣。
秦来买了饮料和爆米花，该做的都做了，心思也没怎么放在电影上，就等着旁边坐着的小花儿尖叫。
很遗憾。
在影院里其他两对情侣的女方都发出尖叫的时候，宴清盯着屏幕，笑出了声。
宴清：“哈哈哈，这鬼特效真的好差，血水不能只往嘴下边流，在眼角也沾点啊。”
秦来：“？”
他取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好家伙，电影都快到尾声了。
马上，主角就要发现这些鬼不是鬼，而是符合国情的自我臆想了。
宴清却完全没有一点该被惊吓到的意识。
不行。
没让宴清扑进自己怀里这电影就结束。
绝对不行。
他又耐心等了等。
当发现小花儿是真的，完全没有一点，被吓到的意思后。
这株小绿茶，在恐怖场景出现，其他女生要发出尖叫之前，突然嗷呜了一声。
然后倒下来，躲进宴清怀里。
秦来：“好吓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