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攸宁已经在虎啸山生活了大半年。这半年多,攸宁的身量抽高了不少,从前攸梅给做的棉衣已经不能穿了。刘大姐把攸宁的棉衣拆了,掏出来不少棉花,又给扯了新料子,添了些棉花,重新做了一身棉袍棉裤。
“大半年过去了,我看你师姐是不会来赎你了!要不你就从了我吧。”林蓁蓁躺在新码好的草垛子上,翘着个二郎腿,嘴里叼着发黄的草棍儿。
“你以为一百块大洋是那么好挣的!”从师姐他们离开的那日起,匪头子每天都会说上一遍师姐不会来了。
师姐他们走的时候,行头箱子底下还藏了五六十块钱,足够师姐他们租院子了,想来师姐他们应该也找到戏楼子搭台唱戏了吧。
真的好想师姐他们啊!都怪这个匪头子!要不是他,自己又怎么会和师姐他们分离?
“你说你们在海城的时候,一家戏楼子一年的进项也不过三十块钱,你看你师姐刚到奉天,人生地不熟的,还要与戏楼子分成,一年最多也就二十块钱。等凑够了一百块钱,都得五六年!”林蓁蓁躺在草垛子上凉凉地开口,好像真的是在帮攸宁盘算着。
“五六年啊!到时候你都老了,都唱不动了!到时候戏楼子不要你,你还不是得乖乖回我这里来?至少我这里有你一口热饭吃!”
“才不是!”攸宁站在草垛子下气得直跺脚:“五六年我也才二十岁!在你这我的功夫一天都没落下!我师承赵宏生,功夫好着呢!回去就能上台的!有的是戏楼子要我!”
“唉!真是不明白你,放着好好的当家夫人不做,非要去戏楼子做戏子!有道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看你看,你在我这白吃白喝不干活的还是一心向外。养不熟养不熟啊!”
“你要干什么,你说就是了!我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会!”
“你!我就想干*你!”
“你,你,你……”一连好几个你,也没你出来个所以然来!攸宁气得转身就走,又不知道去哪,回了房间,搬个小板凳,坐在角落。
唉,一天天的就想气他,可气完了还得自己哄,也不知道图啥!
林蓁蓁跳下草垛,走回房间。房间光线昏暗,扫视了一圈果然在角落里看见坐在小板凳上的攸宁。
“明日,我要去趟皇姑屯,大概十天半拉月的就能回来了。有没有想吃的想玩的我给你带回来。”
“没有!”攸宁赌气。
林蓁蓁没说话,略笑了笑,暗想着,有你后悔的时候。
晚上,攸宁去厨房领饭。
刘大姐拿出了一个食盒子和一大一小两个袋子,指着其中的小袋子说道:“明个大当家去奉天,一早就走,估计是赶不上吃早饭了,这里是油茶面,用热水冲了就能吃,明早你给烧水冲了。”又指着大袋子说道:“这里是肉干干粮,给大当家带着路上吃的。”
“奉天?不是说是皇姑屯吗?”攸宁疑惑。
“傻孩子,皇姑屯是奉天的一个小县城。”刘大姐的手在油乎乎的褡裢上蹭蹭,笑眯眯地说道。
攸宁提着食盒子,小豆子跟在后面拿着两个布袋子,回了房间。
吃饭的时候,攸宁咬着筷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要去奉天?明天就走?”攸宁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哈哈,后悔了吧!好好求求我,带你去也不是不行!
林蓁蓁很是矜持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带封信给师姐?”攸宁放下筷子,满眼期待的看着林蓁蓁。
只是带封信吗?
“我以为你会求我带你一起去。”林蓁蓁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求了你也不会带我去,为什么还要求?
攸宁低垂着眼,没有去看林蓁蓁,怕眼里的期望变成失望:“可以吗?就带一封信?”
“行,不过这信你要自己写!”快求我快求我,求我帮你代笔!
攸宁点点头,收拾好碗筷,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笔墨,在干枯的笔尖哈了口气,舔了墨一笔一划的开始写信。
林蓁蓁想过攸宁可能会识字,但没想过攸宁会写字,而且字迹很工整。虽然没什么风骨,很幼稚,但是传递消息,表达情绪却是足够了的。
“你爹爹还教过你识字?”
“嗯。爹爹说,戏本子,账单子可以不看,但不能不懂。我们长春班的账都是吴叔管着,但每月我都会看一遍!”
“还会看账记账?”
“那自然是会的!”
“以后我们虎啸山的账都给你管着,你可愿意?”
“不愿意。就你这仨瓜俩枣的管着没意思。”
“呵呵!”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林蓁蓁就起身了。自然是没把缩在墙边的攸宁叫起。蹑手蹑脚地穿好衣裳,把攸宁写给大师姐攸梅的信贴身放好,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