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夜,柳条湖附近的南满铁路被炸毁。日本关东军以此为借口,炮轰东北大营,侵占奉天,侵占东三省。
老三攸竹挑起棉布帘子,从外面进来:“班主,林老板快回来了吧?”
“嗯。他说贩回来这批山货就不出去了,就等着过年了。”攸宁领着一众师兄弟围坐在炕上,研究着今年的封箱大戏。
攸梅下地:“老三,您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攸梅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攸宁想了想:“大家也先歇一会吧。”
攸竹跟着攸梅一路来到庭院中的凉亭里,一脸的疑惑:“大师姐有什么事儿不能在屋里说,非要到这院子里来,怪冷的!我这刚回来,倒是让我先暖和暖和啊!”
“老三,林老板是小宁的男人,你不能动!”攸梅开门见山。
“有什么不能动的?他们俩不清不楚的,还不兴我暧昧了?”攸竹不以为然。
“老九有什么好?还是个不能下蛋的!林老板这么大个家业总得有个继承人的,小九子能给他生个继承人?最后还不是得找个女人?与其便宜了外面的那些个狐狸精,还不如我来!到时也能照拂照拂你们不是?”
“林老板可曾正眼看过你?这么长时间了,你可撬开过一点缝隙?他们俩,你插不进去的!”攸梅苦口婆心地劝着。
“等你到了年纪,或是有了合适对象,班主就会放了你的身契,再给你一笔嫁妆,风风光光地嫁人。自己的家自己做主,这样不好吗?难道非要给人做妾,一辈子受制于人才开心吗?”
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明明有机会做妻,为什么还要往火坑里跳?攸梅想不明白攸竹的想法,攸竹也不理解攸梅的心情。
“呵,嫁给一个穷小子,一辈子吃糠咽菜?”攸竹站直了身体,抖了抖身上略显紧身的棉袍:“我啊,就是天生的贱命,就是愿意做人家的姨太太!”
攸梅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没了继续研究戏本子的心情,叹着气,回了自己的房间。
转眼腊月二十,畅春楼开始了为期三天的封箱大戏。
最近班主儿有些闷闷不乐的,连个笑模样都没有!这大团圆的戏可怎么唱啊!
攸宁不高兴,连带着戏班子里的人也都不敢高兴。最后还是小豆子一语道破天机:“何以解忧,唯有蓁蓁哥!”
夜幕降临,好戏开锣。可一折小上坟都快要唱成女起解了!
真金白银的头面也不光彩照人了,一双灵动的眼睛也不滴溜溜地乱转了,台下的座儿们都要喝倒彩了!
空无一人的二楼正座和攸宁此刻的心情一样,空荡荡,冰凉凉,凄凄惨惨戚戚!
“今儿这是怎么了?”林蓁蓁冒着风雪,连院子都没回,直接来了戏楼子。见店小二愁眉苦脸的,上前询问。
“不知道这赵老板抽了哪门子的疯,好好的喜剧唱成了生离死别!底下的座儿们都嚷嚷着退票呢!”小二肩上搭着手巾,端着茶壶,一脸地愁闷。心里还惦记着年底能多得两个赏钱,这下全泡汤了!
“啊,那没事儿!我回来了,玉堂春也就大团圆了!”林蓁蓁拍拍小二的肩膀,直奔二楼,解下黑貂大氅,摸出个红宝石戒指,用手绢包了,掷向舞台,正好砸在攸宁的脚边。
攸宁顺着方向一抬头,正瞧见头上还沾着雪花的林蓁蓁朝自己笑。所有的愁绪都烟消云散!
台上的萧素贞,一身素衣,头上的配饰也不甚花俏,可一双媚眼灵动,身段妖娆多姿。一个双飞燕跃起,又接了一个双腿跪,再接一个大卧鱼儿,一系列的硬功夫,引得台下纷纷叫好!
两根孝巾绸带舞动,简直就是撩到了林蓁蓁的心缝里!
别说这刘禄景没死,就是死了也能被这样的小寡妇给撩拨活了吧!
一场结束,林蓁蓁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春燕一样的攸宁。
得!小祖宗生气了!
林蓁蓁摸摸鼻子,小跑着出去买了包糖炒栗子,又屁颠屁颠地赶去后台。
“哎呦我的小祖宗,您赏脸,吃一个?”林蓁蓁拿出一枚还烫手的栗子,剥去外壳,又撕干净内皮,递在攸宁的嘴边:“我有错,我有罪!您晚上罚我多来几次就是!别气坏了身子!”
“什,什么多罚几次!”脸上的油彩也遮不住攸宁脸上的红晕:“我,我下场还有戏呢!没生你气!”
“再说这栗子腻得很,最坏嗓子了!晚,晚上再吃!”描眉的笔都握不稳了!这时攸宁才发现,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八,八师兄,我头勒不上了!快来帮我!”
林蓁蓁也见好就收,推开门,朝外面的人挤眉弄眼的。攸竹瞅准时机,端着茶水走了过来,撞到林蓁蓁身上,弄了林蓁蓁满身茶水。
“哎呀呀,不好意思,后台实在太乱!林老板跟我去换一身吧,这大冷天儿的腾着怪难受的!”攸竹抱着茶盘,好像不知所措。
林蓁蓁随手擦着:“没事没事!没撒上多少,一会儿就干!”
“这怎么行?若是着了凉,班主该心疼了!”说着,攸竹就要上手去拉。
攸竹的心思,林蓁蓁不是不知道,一把甩开攸竹的手:“你家班主才不心疼我!行了,你去忙吧!”
林蓁蓁不爱进后台,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在攸竹身上。反正攸宁的气差不多也消了,林蓁蓁把还热乎着的糖炒栗子用油包好,往怀里一揣,走出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