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乐毓就回研究所上班了。
到的太早,办公室还没人。
乐毓打开灯,走到位置,把办公室整理了下,然后又将桌面上一些资料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
正打开电脑查看邮箱的时候,梁素跟另一个同事到了,两人说笑着走近办公室。
见到乐毓,梁素倒没什么意外,因为乐毓跟她提前说了,今天回来上班。
另一位同事倒是比较惊讶,“阿毓,你可算是舍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以为你打算辞职不干了!”
后面这句话自然是开玩笑。
“不会,目前没有这个打算。”乐毓回答一板一眼,然后跟梁素打了声招呼,“素姐,早。”
梁素笑着点了点头,立即凑到乐毓办公桌前,“呐,给你带的,上个周,我们一家出去玩了两天,带了些手信回来,这份是专门留给你的。” 乐毓接过,看了眼外包装袋,应该是糕点一类。
梁素补充道:“知道你不爱太甜的,这个糕点甜度刚好,也不腻,你应该会喜欢。”
乐毓笑道:“谢谢素姐。”
梁素:“谢就算了,待会去实验室帮帮我,最近几天都搞得我头大了。”
乐毓:“好。”
梁素没再说别的,回自己位置吃忙了些昨天没处理完的工作,待时间差不多了,跟乐毓一起去了实验室。
“人猴001”在乐毓回来前已经实行安乐死了,当然,以“人猴001”的状况,即便不安乐,也没几日的生命了,而越往后越痛苦。
安乐死其实算是一种人道主义。
只是这种人道主义是人类自己认为的,对“人猴001”究竟是不是一种仁慈,无从得知。
乐毓跟梁素到实验室,项目组其他人也差不多到齐了,正准备开会。
裴华清被纪伯连任命为项目组助理,负责传达纪伯连的工作安排、及项目组的工作汇报。
乐毓虽然请假多日,但工作节奏也并未落下,会议结束后,她便投入到了工作中去,在工作间隙时,还抽时间帮梁素解决了点小问题。
在实验室忙碌,时间过得很快。
等乐毓意识到该下班时,实验室已经没多少人了。
梁素也刚忙完,见乐毓告一段落,上前询问,“一起走?”
乐毓习惯性抬起手腕,看到腕上戴着的表时,她却并未第一时间注意时间,而是盯着腕表愣了下神。
梁素见状,扫过她手腕上的表,并没有什么异常,还是她之前戴的那块表,疑惑问:“怎么了?”
听到梁素的声音,乐毓这才回过神,说了句“没”,扫了眼时间,已经九点过了。
乐毓跟梁素一起离开实验室,又回了趟办公室拿东西,两人在停车场分开。
上车后,乐毓并未立即驱车离开研究所,拿出手机查看信息。
不出意外,蒋慕周并未回复昨晚的消息。
管旎下午的时候发了消息过来,想约乐毓周末逛街吃饭,乐毓打开手机看了下备忘录,周天下午有半天时间。
乐毓刚给管旎复过去,管旎消息就立即回了过来。
管旎:【刚下班?】
乐毓:【嗯。】
乐毓回复完管旎,手机屏幕顶部又有新消息提示,是薛承恩发来的消息。
她退出跟管旎的聊天界面,点开薛承恩的消息。
薛承恩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除了更早一些的,最新一条便是刚刚那条。
前面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像是有话要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所以说一些没什么意义的话。
只最新这条,薛承恩小心翼翼问:【姐,我能不能去找你?】
其实在南城的时候,薛承恩就这样,只是当时乐毓没在江城,加上还有别的事情,便没,也没办法分出精力去解决薛承恩的问题。
乐毓问:【你在哪儿?】
乐毓回完薛承恩,管旎又发了消息过来。
切回跟管旎的聊天界面。
管旎:【我看到蒋慕周了。】
乐毓:【所以?】
管旎:【没有所以。】
乐毓正打算切回跟薛承恩的聊天界面时,管旎又发了消息过来。
管旎:【我前两天碰到晏律师了,顺便问了下你跟蒋慕周的离婚官司,听她的意思,你离婚的意愿似乎不太强烈?】
乐毓斟酌了下,回道:【我跟蒋慕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婚了,我会找个时间约晏律师见面谈这个事情。】
管旎先发了个动态表情包,又过了好几秒,才敲了几个字回过来,看似很平静的问了句。
“为什么?”
乐毓没办法跟管旎解释两个蒋慕周的事情,想了想,如实道:【我喜欢蒋慕周。】
管旎那看似的平静破碎了,连续发了十数张表情包攻击表达震惊不理解无语,最后又打了一连串感叹号。
乐毓没回,等她消化完,恢复平静问:【认真的吗?】
乐毓:【认真的。】
管旎:【……】
管旎:【没开玩笑?】
乐毓:【没有。】
管旎:【……】
跟着管旎哐哐发了几张图片过来,不等乐毓意义点开,管旎的消息又砸了过来。
管旎:【你说你喜欢这玩意儿?】
乐毓点开管旎发过来的几张图片,因光线较暗,画质算不上很清晰,但也看得清图片里的主角是谁。
应该是管旎刚拍的。
在一间酒吧,蒋慕周跟几个人坐在卡座里喝酒,宋蕴绯就在他旁边,蒋慕周的手臂搂着宋蕴绯的肩膀,正笑着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乐毓点了下屏幕,图片缩回原来大小,她思索着该怎么跟管旎解释才能让管旎接受,但想了半天无果。
管旎:【宝宝,你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对吧?】
好像也没毛病。
乐毓:【算是吧。】
管旎:【不能告诉我?】
乐毓:【不能。】
管旎:【ok!我不问了,只要你不是真的喜欢上蒋慕周,我都能接受!】
乐毓:“……”
应付完管旎,乐毓摘了眼镜,捏着美心轻叹了下,然后戴回眼镜直接给薛承恩拨了过去。
等了近半分钟,薛承恩才接听电话。
“姐……”
乐毓:“在哪儿?”
薛承恩沉默额半响才回:“……跟同学在酒吧。”
去酒吧对于一个成年大学生而言,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薛承恩从小被乐昕保护得太好,别说酒吧了,连酒都没怎么喝过。
乐毓其实有点累,也不太想管。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薛承恩颤颤巍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姐,我今晚能去你那儿吗?”
乐毓:“地址发我。”
薛承恩忙道:“好,我马上发。”
电话挂断,薛承恩便发了个定位过来,酒吧位置在大学城,乐毓打开导航,便驱车出了研究所。
到酒吧已经快十一点了,乐毓刚要打给薛承恩,就看到路边埋头蹲着的人。
她按了声喇叭,埋头蹲着的人反应慢半拍眯着眼抬起头,看到路边停着的车时,才有些不稳的站起来。
好在还站得稳,不需要乐毓下车去扶。
薛承恩走到副驾旁,拉开车门上车,见到乐毓叫了声“姐”,又小声说了句:“对不起,麻烦你了。”
乐毓没接腔,提醒道:“安全带。”
“哦。”
薛承恩这才赶紧把安全带系上。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薛承恩喝了点酒,有些头疼,侧着脸看着窗外,眼睛还有些发酸。
乐毓偏头看了眼,见薛承恩肩膀很轻微的抽搐着,并未过问什么。
到家后,她拿了套没穿过的睡衣递给薛承恩,“可能有点大,将就一晚。”
乐毓比薛承恩高个六七公分,骨架相比较而言,也更舒展一些。
薛承恩长相随了乐昕,但身形却更像她的父亲薛至诚。
乐毓让薛承恩先去洗簌,她则在沙发上闭上眼休息了片刻。
等薛承恩洗簌完出来,她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示意薛承恩坐那儿,然后才开口:“给你十分钟时间,说吧。”
薛承恩似乎没想到乐毓会这么简单直接,懵了会儿,嘴唇才开始动。
“姐,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薛承恩看了乐毓一眼,见她安静听着,脸上并未露出丝毫不耐烦,这才继续:“今天是一个室友生日,她请客,我才去酒吧的。今天她妈妈还给她打视频了,说‘祝我的宝贝女儿生日快乐,永远幸福漂亮’,以前我每年生日的时候,妈妈也会跟我说这些话,还会提前给我准备生日礼物……”
说到这儿,薛承恩声音突然哽咽到说不下去,垂下眼眸停顿了好一阵。
她深吸一口气道:“我最近有些恍惚,耳边好像时不时就听到妈的声音,在跟我说话,但我每次循着声音去找的时候,就发现什么都没有,声音也消失了。”
乐毓皱了下眉,问:“去看过医生吗?”
薛承恩点头,“看过了。说是没休息好,还有就是情绪问题,医生开了药,我有按时吃。”
乐毓:“吃药不能喝酒。”
“我知道,我今晚只喝了一点点,室友生日,我不想扫兴。还有就是……”薛承恩自嘲般牵了牵嘴角:“以前妈不让我跟同学去酒吧,也不让我跟同学喝酒,我就想,如果我去了喝了,她是不是就能气得立即出现在我面前,把我狠狠教育一番?”
“很蠢是不是?”
薛承恩笑着抬起手挡住双眼,然后又低下头去,“我以为自己可以做好,可以跟以前一样,但我发现很难,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以前同学们看我的眼神都是艳羡,每次我妈来学校的时候,他们都会羡慕我,夸我妈妈特别漂亮,还特别爱我。”薛承恩深吸了口气,“而现在,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是同情、怜悯,我不想要他们同情我、怜悯我,所以我要装得很正常,跟以前一样跟同学去教室上课去图书馆去吃饭去集体活动,还要像以前一样笑,我感觉很累很辛苦,只想躲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突然间变了。”
“爸爸不是以前的爸爸了,爷爷奶奶也不是以前的爷爷奶奶,外公舅舅舅妈也不是以前的外公、舅舅舅妈了。”
“以前我觉得我很幸福,有很多很多爱我的人,可最近才发现,除了我妈,其他人并不爱我。”
乐毓很难对薛承恩说的那些话感同身受。
于她而言,乐昕的死让她有那么些情绪,但和张妈妈的死比起来,便不值一提。
但无论是乐昕,还是张妈妈,她都能很快接受走出来。
或许是她足够冷血吧。
至于有没有人爱她,她也并不觉得没人爱她就很可怜,她存在的价值并不需要别人的爱来定义。
所以她感觉不到薛承恩的那些情绪,更说不出适合的安慰话语。
看着薛承恩轻颤的肩膀,乐毓没说什么,站起身去了书房,书房门还未完全关上时,就听到薛承恩压抑许久的破碎哭声在客厅响起。
她看了眼被沙发靠背挡住的身影,关上门,也一并将薛承恩的哭声隔绝在外。
第二天一早,薛承恩要回学校上课,乐毓去研究所,两人一起出门。
乐毓送薛承恩到附近的地铁站。
薛承恩眼睛还肿着,情绪却明显比昨晚好了不少,她偷偷觑了几眼乐毓,说:“姐,以后我可以经常来你这儿吗?”
乐毓看着前方,毫不犹豫道:“不可以。”
薛承恩:“……那偶尔,可以吗?”
乐毓觉得薛承恩有点得寸进尺,偏头看了她眼,正要拒绝,触及她的眼神时,拒绝的话又堵在了嘴唇。
最后,她什么都没说。
后面几天乐毓一直处于早出晚归的状态,蒋慕周那边也仍旧没有任何消息,周日下午她跟管旎见了一面,晚上一起吃了个饭,然后又去酒吧小酌了一杯。
管旎没问乐毓跟蒋慕周的事情,问起了乐毓去南城的事。
“昨晚去给一个长辈贺寿,我见到亦淳了,我感觉她有些不对劲。”管旎瞅了乐毓一眼,“你们在南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