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与青莲伺候着敬元换了轻便的衣裳，屋子里燃了两个炭盆，一派温暖如春。
“姑娘来的正是时候，”阿罗端着温酒的圆缶，“秋日里灶房酿的梨子酒熟了，王爷特意叫人起了出来。这酒甜甜的不醉人，姑娘喝最好！”
圆缶里装了热汤，放在小火炉上微火煨着，透出阵阵甜香来。
外厅的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听闻灶房还从猎户手里买了鹿来，除去桌上这些，今晚还有炙鹿肉吃。敬元从未见过这些，已然是大开眼界。阿罗见敬元盯着桌子直发愣，笑道，“姑娘莫急，都说‘好饭不怕晚’，这会儿灶房上还煨着汤，得等王爷过来才能开席。您要是饿了，屋里小几上还有点心，您吃两块垫垫？”
敬元摆摆手，“看看罢了。以前只道在家时，过年吃的已是世上顶好的饭菜。现在一瞧，跟这满桌子的珍馐一比，真是天上地下。”
阿罗正欲劝敬元莫要想家，屋外的帘子被人挑了起来。众人去看，见是信王，纷纷行礼相迎。
“罢了，大过年的。”信王进门就解了身上的大氅，阿罗接过手来。“刚才说什么呢，在外面听着就热闹。”
敬元端了茶，奉给信王，“不过是闺阁女儿们的几句顽笑罢了。”
屋内点着宫灯，烛光经宫纱透出，泛起淡淡柔和的昏黄，照映在敬元面上竟有些别样的美。这同素日里的敬元很不一样。信王想，他看到最多的，是带着小女儿娇憨的敬元。今晚不知怎的，在他看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二月与青莲等人鱼贯而入，有人摆饭，有人分筷，有人端着铜盆等着信王与敬元净手，还有人捧着手巾。敬元虽说进王府多日，仍不能习惯这么多人侍候在侧。但见信王气定神闲的模样，敬元只得仿着他的举动。
“只留一个在院里伺候，其余的人都去罢。”信王擦了手，阿罗挑了琥珀膏子来给敬元匀手。敬元倒是很喜欢琥珀膏子的香气，特意多闻了两下。
众人散去，屋内只留下敬元与信王。
梨子酒氤氲出了蒸腾的热气，“本不该叫你饮酒，梨子酒虽不醉人，你也只能浅尝。”信王给敬元倒了小半杯，淡黄的酒液盛在琉璃盏内，映着烛光，煞是好看。
敬元端起杯来，抿了一口，细细品了一回，却是顿时眉毛眼睛皱成一团。“辣！”以往她滴酒不沾，旁人觉得梨子酒像甜水儿，她却是承受不住。
信王见状，不由轻笑。伸手将敬元面前的酒杯端走了。“那便不喝了。”说着，给她换了杯茶，敬元一饮而尽。
“人都说酒好。言那诗人作诗要饮酒，英雄打虎要饮酒，朋友相聚要饮酒。可是依我看，这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竟是要辣得我舌头都要麻了！”敬元吐了吐舌头，只觉面上要烧出火来。信王夹了几箸菜，摆在她的面前，“吃点，压压酒气。”
信王喝不惯梨子酒这般绵软的甜水儿，只陪着敬元吃菜。敬元将桌上菜尽数尝了一遭，信王原先未发现，今日却是特意留了心。他发现敬元的喜好偏甜口一些，像是甜汤、糖酥酪之类的就很得她的胃口，对那些咸口或是辣口就敬谢不敏，甚至很多都只略略品了一口，就弃之不顾。信王暗暗记了，留待下回再同她用饭时多做些她喜欢的。
这时，信王从未意识到，这些小事本不该他留心的。
不止信王在留心敬元的喜好，敬元也在暗中打量信王。
肥肉是绝对不碰的，吃肉也只挑瘦肉，素菜倒没有明显的偏好，只是茱萸、葱姜这类的辅料都被细细挑出来弃到一边。敬元适时夹了一箸青菜，放在了信王碗中。“孝敬师父的！”她笑吟吟道。
瞧着碗中炒的绿油油的青菜，信王挑眉，“这算什么孝敬？”说着，点了点敬元面前的糖醋排骨，“这个瞧着滋味不错，倒是想尝尝。”
敬元眼神一亮，立即挑了一块糖色最好，没有肥肉的排骨，毕恭毕敬夹到了信王面前。“这排骨可好吃了，是甜的！”
信王仔细嚼了嚼，嘴上说着不错，心里却是想，没你甜。
这一念头甫一冒头，信王就被自己吓了一跳。他这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瞧着敬元笑吟吟的模样，信王轻咳一声，“笑什么，赶紧吃，一会儿可有你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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