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刃自然是在的,入了库房的东西,尽数要被登记在册,每年两次查验,谅是再胆大的贼,也万万不敢在入库的东西上动手脚。
老管家没多大一会,就捧着一方雕饰精美的木盒来,里面摆着的正是齐王所说的那柄短刃。
齐王伸出手,那双手因为常年的不见阳光,透着一股病态的白,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瞧得分明。老管家打开木盒,齐王将那柄短刃拿来出来,笑道,“太久没拿出来瞧,没成想还是好好的。”
“库房的人每年都会将入了库的东西三不五时拿出来擦擦。这短刃前不久才擦过,簇新的。”老管家道。
齐王抚着刀鞘上的一颗南珠,若有所思。“这珠子原本不是在这儿,”齐王嘴角带笑,“皇祖母赐下着短刃给我,这里,原本该是一颗猫眼的。”老管家默默,未敢言语。
“那时,我还没有生病。皇祖母总说我是整个宫里最活泼的皇子,整日里在她面前跳啊闹啊,吵得她头痛。”齐王念着幼时,瞧着倒是比平日有了些许生气。“我说我要学武,日后也要跟着忠武侯去战场,做大将军王。皇祖母听了可高兴,特意叫父皇开了武库,替我寻了这把短刃,还叫姜烔来做教习。”
姜烔是先皇三十五年时的武状元,授禁军统领,三十六年与忠武侯长女结为夫妇,三十七年诞下姜延钊。
“只可惜,我与姜烔空有师徒名分。”每每说起这些,老管家总是忍不住叹息,“王爷是有福之人,往事便不要再挂记,须得养好身子才是正理。”
齐王咬牙拔出短刃,精钢锻制的刀刃闪着冷锋,只是拿刀的手却有些发抖。“罢了,不中用了。”齐王叹了口气,还刀入鞘。
老管家最是听不得齐王这般,“王爷您只是体弱,多修养阵子定是能恢复如初。前不久宫中御医不是还说您有起色。”老管家还欲再劝,齐王却是摆摆手,“安叔,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这盒子放好,让人再去瞧瞧信王来了没。”
这厢,信王出了府门,正往东城熙福街去。半途中,又忽想起初一那日在西城找人订做的秋千。大致算算日子,今日该是交付的时候。只是信王早给齐王府递了拜帖,不便食言,无奈下,也只好叫百里折返回去西城。
这一来二去的,就耽误了些时辰。好在齐王同信王有些交情,只要同他言明,齐王必不会放在心上。
信王府的马车刚在熙福街上露头,齐王府的人早得了消息,飞奔回王府禀报。齐王大喜,“快快开了府门,安叔,推我去府门外等着。”管家应了声,二人缓缓出了正厅。
每年信王来齐王府上拜会,总是见齐王早早就候在府门口。这回也不例外,马车在齐王府门口甫一停下,信王便当先钻了出来,一抬头,正对上齐王那含笑的眼睛。
“庄大哥!”齐王朝他挥了挥手,“过年好!”二人还有当今陛下乃是幼时玩伴,只是相较陛下,齐王与信王因为年龄相近,所以更为亲近。
信王抬步行至齐王身前,笑着上下打量,“瞧着比去年胖了些,说明身子见好。”信王将准备好的年礼交给老管家,自己替老管家推轮椅。齐王见信王拎着油纸包,好奇道,“庄大哥这是带了什么?”
“去年不是说想要尝尝天香坊的茶酥,虽然不知道今年你还惦不惦记,但没有空着手做客的道理。”
老管家捧着茶酥,见齐王格外开怀,也不由带了笑意。“信王若是来,莫说是空着手,就是只来门口略站站,我们家王爷都高兴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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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元得了秋千,心中甚喜,趁着信王不在,便与二月、青莲相约去搭秋千。三人还想叫上阿罗一同,便来了阿罗的屋子。敬元敲门,来开门的正是阿罗。
只是,阿罗面色萎靡,眼下还有青黑之色,倒是叫敬元吃了一惊。
“姐姐可是病了?”阿罗忙理了理衣裳,笑道,“姑娘怎么来了?”二月将三人相约去搭秋千的事同阿罗讲了,阿罗笑着摇头,“你们去吧,我这里有些忙,抽不开身的。”阿罗侧开身子,让三人进屋说话。
屋子不大,但是十分整洁,地上烧着一个炭盆,用铜罩拢了,透不出半丝烟气。再往前摆着张绣桌,桌上除了半幅没绣完的春睡海棠,竟还有算盘、笔墨纸砚。
阿罗这是在记账?
“以往咱们院子里的伙食都是随公中的灶房,支取花用也是走公中的账,那些自然有账房看账,院子里不必单开账目。只是现在姑娘住了进来,小灶房是另算的,咱们几个的每月例银又是一笔花用。府里上下走动,一个不留心,手缝儿就宽了,洒出去的银子又是一笔账。我也想随着姑娘到处撒欢儿,可是小人既然答应了王爷管好这院子,总得把活计做好了才行。”阿罗无奈道。
敬元瞪大了眼睛,“可是院子里并不见有其他的额外花用,怎会有这么多的账目?”
“姑娘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阿罗将鬓边垂下的发丝挽上,指着账本上一处,“单单就说王爷给姑娘的这架秋千,匠人的工钱,打秋千的料子,什么木头结识,什么绳子牢靠,都是要细细选了,才能拿来做秋千。秋千架好了,总要来府里寻个合适的地方给姑娘安装。下人搬运来,卖了把子力气,总要付些工钱。最后秋千架好了,若是任凭风吹雨淋的,好木头也要被雨蚀的不成样子,就需要有人来养护,养护的人又要一笔工钱。这一来二去的,稍稍不留意,钱就没了去处。”
乖乖,敬元叹道,“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秋千,竟能牵扯出这么多名目来。”
阿罗拨了拨算盘,笑道,“姑娘也无需忧虑,左右府上还有王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