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银鸽
洛梦涵2024-12-04 09:045,047

   银如风道:“天王判官一定会再次杀人的,那几颗人头,远远不够他祭祀用的。”

   “这是一定的。”

   银如风幽幽道:“可我还是不相信铁追是银鸽,他向来是个好兄弟。”

   小虾米一针见血地指出:“因为你们之间有感情。”

   人的感情有时候的确是一种无法捉摸的东西。人可以为了感情柔肠百结郁郁而终,也可以义无反顾去抛头颅洒热血。

   然后太过深厚的感情却太容易迷惑世人的双眼,让人无法清醒地去认知某些事、去感知某些人,从而一失足成千古恨。而这样的事情又恰巧是自己认为永远不可能发生的,这些人恰好是自己绝对信任的。

   夜风吹得飒飒作响,摇摆着树叶,有星,有云,有月。

   “这几天,想必不会太平。”

   独孤藏道:“我们只好守株待兔了,你们看冯惊雷和喜鹊,虽然好像认命了,却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银如风道:“我若是银鸽,我也一定不会放心喜鹊活着的。”

   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宁死不屈守口如瓶,也总是有弱点。就连死人都会泄露秘密,何况活人?

   一个人若是带着不该带的秘密,也是很难活下去的。死人虽然也许会泄露秘密,但是总比活人要稳妥得多。

   饵已经扔了下去,鱼会上钩吗?喜鹊是饵,那谁是鱼?

    

  ————————————

  

   一连八天过去了,却都相安无事。

   是不是他们判断失误了?

   聚集在杭州城的高手都按捺不住了,高手们本来就心高气傲。让他们浴血死战也许容易得多,让他们磨光耐心却很难。他们现在的焦虑已经到了见不到天王判官拿着番天印在杀人就不能安心。

   无论这个人是谁,都一定是极其可怕的人,有着狐狸的狡猾,蛇蝎的狠毒。

   小虾米戴着那个“护身符”每天就在西湖边上监工,看他们建造九煞龙王。

   西湖边上从来没有过这种奇异这么热闹的时候,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盖住了雕刻的声音。

   居然还有人一边硝羊皮,一边烤羊肉。

   江湖上的人觉得他们在拖延时间,他们没有替成千上万的百姓们想过,他们只想着快意恩仇,大杀一场。

   人为什么都是只看得见自己,就看不见别人?

   就连银如风都对这件事情产生了怀疑。

   银如风问道:“马上就要到月底了,廖长春呢?高百炼呢?我们会不会是猜错了?”

   独孤藏不答反问:“你知道九煞龙王是怎么做成的吗?”

   银如风没心情回答这个问题,刚好这时候有人送上来一大盘烤羊肉。

   “来,尝尝,尝尝。”小虾米用小刀子切成了几片,刀尖挑了一块送上前去。

   来人憨憨笑道:“不吃,不吃。”

   小虾米道:“换了张脸,还是吃素吗?”

   来人愣了半天,终于道:“姑娘好眼力,可我还是想知道你们怎么知道九煞龙王的秘密的?”

   这个人居然是诸葛玉面。

   独孤藏也看出来了,反问:“水缸里有一个碗,没有人拿走,可你看不见那个碗了,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他问过廖长春。

   诸葛玉面道:“这自然是因为碗沉到了水缸底。”

   “你们果然聪明,一说就懂。九煞龙王既然消失在钱塘江,捞也捞不到,那只能沉到底了。可沉到底还捞不到,那就是它沉下去的时候就已经一片不连一片了。”

   “木头若是散开,必定要浮上来,若是有了龙清泉打造的铁片铁块,就能沉下去。”

   小虾米吃完了一块羊肉:“这自然还不够,想要这条龙左右摇摆,那整个龙身子就是串起来的。就像你的佛珠一样,中间的绳索一旦断开,立刻就散成一颗一颗的珠子。”

   诸葛玉面笑道:“好,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我服了。”

   “龙尾做成金鱼尾巴的模样,左右不是同时平衡受力,龙身就会摇摆。想要它窜起来,只要羊皮囊子就够了。”

   这世上不管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要说穿了其实没什么神秘的。而很多事情人们总是容易把它神化,并且信奉,这才是可悲的。

   诸葛玉面道:“几年之后,你们一定会成为江湖中响当当的大人物的。”

   “是像银鸽、天王判官那样的大人物吗?那这样的大人物,不要做也罢。”小虾米说的很轻松,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

   可江湖中真的能放下名利权的人又有多少?有的人甚至失心疯了,天王判官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诸葛玉面笑得又阴沉又诡谲:“好,那不妨我们来做个游戏。”

   小虾米道:“你欠我的还没有还清。”

   诸葛玉面道:“你们想要计算这个九煞龙王,一定很费功夫。剩下的交给我来做,就当还你手下留情的恩。”

   “我不欠人,更不会欠一个小姑娘。”

   诸葛玉面虽然栽了跟头,但却还是没有输了骨气。谁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恩怨分明的汉子。

   银如风问道:“什么游戏?”

   “当然是一个比九煞龙王还要好玩的游戏。”

   独孤藏赶紧问道:“前辈,这位米女侠,究竟什么来头?”

   诸葛玉面笑了:“该问的你不问,不该问的你倒是挺有兴趣。”

   “至于天王判官和银鸽,我们已经知道是什么人,用不着再问。”

   诸葛玉面倒退着飞离小阁楼:“我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绝不会说的,哈哈哈哈。”

   银如风道:“可你们始终没有告诉我,天王判官是谁?难道是查不朗?他伤的太凑巧了。”

   “一个水缸底有一只碗,你看不见,怎么把它拿出来?”独孤藏也抓了一块羊肉,大嚼起来。

   银如风道:“自然是把水给打干呐!”

   这个道理再明显再简单不过。

   独孤藏道:“既然我们现在打不干净这缸水,又等不到水自己干,能不能学学司马光把缸给砸了?”

   小虾米道:“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银如风道:“那我们从哪里开始砸?”

   小虾米看看外面的西湖,掐指算了算:“当然是从东南方。不妥,还是随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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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二十八,夜,子时。

   杭州府的牢房算不上铜墙铁壁,根本就拦不住有武功的人。

   一柄削铁如泥的剑从天窗外面斩断了铁网,一个夜枭一样的身影落了下来,人还没有落下,“刷刷刷”就使开了三剑。

   这个人终于还是出手了。

   攀枝飞渡、飞叶穿花、灵猿献果,三招连用,使的竟然是点苍派的仙猿剑法,直取熟睡的喜鹊。

   外面的狱卒发现有人,已经来不及了。

   牢房里的墙根处却飞出来一道剑光,用的竟是满天飞雪这种乱招。两剑相碰,火星四溅,喜鹊还是不醒。

   黑衣人沉声道:“廖长春,是你。”

   廖长春颔首:“恭候多时。”

   狱卒还没有乱,就涌进来一群人。

   黑衣人抢手一招百变乾坤,一招仙猿翻山,绕到了廖长春身后,纵身就要从天窗离开。

   天窗上却跳下来一个人,短刀霍霍,势如破竹。

   黑衣人一剑刺在墙壁,翻身落到了一个角落里。

   独孤藏收刀:“不用装了,你是查不朗,你的仙猿剑法我又不是没领教过。”

   查不朗撤掉了黑面巾,果然是他。

   外面的人已经打开了牢房,现在查不朗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原来你就是银鸽。”

   查不朗急忙辩解:“我不是,是他要我杀了喜鹊,就还我儿子,他说我儿子没有死。他们若是要杀我能换回我儿子,我情愿立刻就死。”

   不管怎么说,父亲总是爱儿子的。

   这当然也只是一个计谋,因为没有证据证明铁追就是银鸽。只能先坐实他的罪名,再诈他让他承认。

   廖长春弯腰解了喜鹊的穴道,扶她起来。

   徐成缨怒不可遏,拔剑在手:“查兄说明白,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京城来的铁大人,铁追。”

   铁追着急道:“查不朗,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血口喷人?谁让你这么说的?”

   铁追手上的锥子已经向着查不朗刺了过去。

   锥子刚猛霸道,一闪即至。

   独孤藏再一次挥刀拦住了,铁追大叫:“独孤兄不要阻拦,我杀了他。”

   独孤藏慢慢道:“我不是要阻拦,我是断定你一定就是银鸽。”

   铁追呆呆道:“你说什么?”

   独孤藏道:“唐青川死的那晚上,你说银大人跟喜鹊在一起不安全,赶紧赶到永安街。果然就遇到了两个夜叉,杀了那五个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条街上在发生这件事?”

   银如风悲痛道:“我实在不愿意怀疑你,可你让冯惊雷来暗算我,你也实在不应该让他说那些话。”

   银如风:“严老大死了,我若是再死,所有的麻烦将会落到你的头上,朝廷不会善罢甘休的。”

   铁追道:“银师兄,你居然不相信我?”

   独孤藏道:“你对严老大和银大人的秘密知道的太多了,你太过关心他们的事情了。”

   一个人若是知道的太多了,总会招来一些不必要的事情的。

   “严老大本来就是你一伙的,所以卷宗上的银鸽,严老大才会都写不详。严老大也因此惹来了杀身之祸。”独孤藏猜测道,“或者卷宗最后那张纸,已经被你调换过了。”

   银如风道:“你请到了高百炼就赶到杭州,可我一直都被迷醉在床上,你一来我就醒了。是不是太巧合了?”

   铁追愤恨道:“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算计我?”

   铁追大怒:“好,你们既然要说我是银鸽,就拿出证据来。”

   有人提着冯惊雷,扔了进来。

   银如风道:“要是我现在大刑伺候冯惊雷和喜鹊,你猜他们会不会说你就是银鸽?”

   铁追冷笑:“他们的话也能算数么?一个残废,一个婊子。”

   重刑迫供之下,别说要他们承认铁追就是银鸽,就算让他们承认自己是猪是狗,是十恶不赦的奸佞之徒,他们也会毫不犹豫承认的。事实上很多冤案都是这么造成的,世上并没有多少人可以扛得住大刑伺候,屈打成招的事情从来就是存在的。

   小虾米将手上的番天印扔在他的面前:“我们从你的住处搜到了一块番天印,这个算数吗?搜查的时候,少林铁心大师和武当双龙道人亲自作证的。”

   冯惊雷沙哑的声音质问:“你居然没有销毁那一块番天印?”

   这句话无异于承认了铁追就是银鸽的事情。

   独孤藏道:“五块番天印,已经出来了三块。如果我猜的不错,杭州城现在还有两块番天印。第五块,已经不在唐门了。”

   唐千仞问道:“你是说有两个天王判官?”

   独孤藏道:“不是,另一个肯定是铁大人的帮手。铁大人不在杭州的时候,就将消息传给他。”

   独孤藏问向冯惊雷和铁追:“当年你们为什么要出卖天王判官?番天印为什么要销毁?”

   铁心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施主何必执迷不悟?早早说出真相,也可以免去苍生杀伐之苦。”

   “天王判官就是一个疯子。我也不知道是谁?可当年他以我的秘密要挟我,让我利用朝廷的便宜,开船出海。我索性联合冯惊雷、韩真真他们将他卖给了严老大。”

   “严老大在平灭天王判官的作乱中,好像查到了我,但是他相信我,只是想不到他留了一手。”

   “我当初化名银鸽加入天绝门,就是担心日后被揭破,留下一个退路,还可以栽赃银师兄。”

   “五年前天王判官想要借船出海,据说和扶桑人有关。”

   银如风问:“你和谁联手?这一次你们还是想要除掉天王判官吗?”

   “拜托银师兄了,不要让我太丢人。”

   铁追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上的锥子刺进了咽喉,一划拉,鲜血喷出,人就倒了下去。

   铁追的眼里还带着一种难言的笑意。他终于得到了解脱,他身上带着的秘密也必将随着他的死而长埋于地下。

   银如风跪在铁追的尸体面前,居然给在场的人磕了十几个头,哽咽着请求:“铁师弟是因公殉职,战死的。”

   他一遍遍地说着,直到泣不成声,全然没有了昔日冷傲的做派。

   如此真挚的情谊,在场的人无不泫然。

   铁心大师更是默默念起经来,超度亡灵。

   小虾米把脸别开,眼泪流的比银如风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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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月底,每个人都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而不能自保。就连铁心大师和双龙道人都有点着急。

   直到小虾米说:“天王判官不是在八月底动手。”

   人们再是追问,她就缄口不言。

   “等这个龙王下了水,一切自然水落石出,我现在要逼天王判官现出原形。”

   人们那自然不好意思跟一个小姑娘一般计较,何况这个小姑娘的手上还有风云绝杀令这种顶级护身符。

   八月二十九,又是西湖边。

   秋天的风吹得人很凉爽,却吹不散人们心头的恐惧,一种神秘的死亡笼罩在人们的心上。

   天王判官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有踪迹。越发是这样,人们的心里越发没有底。

   小虾米坐在西湖边剥莲蓬。

   独孤藏道:“风这么大,不多穿点?”

   小虾米剥得津津有味:“真笨哪你,春捂秋冻不生病,没听过啊?”

   廖长春看着手里听风剑:“高百炼会不会回来?”

   独孤藏正准备说什么。

   小虾米忽然打岔道:“廖长春你读书多,你说说重阳节的故事,越详细越好。”

   廖长春想了想,道:“南朝梁人吴均之写了本书叫《续齐谐记》,说东汉时候有一个叫桓景的人,家乡遭了瘟疫。于是就到了东南山跟一个叫……”

   小虾米一拍独孤藏的大腿:“我就说是东南方。”

   独孤藏不解:“这跟东南方有什么关系?千蛇岛的祭台朝向东南方,也说明不了什么!”

   小虾米白了他一眼:“东方青龙甲乙木,南方朱雀丙丁火。天王判官准备在九月初九祭天,他祭的不是龙王,而是火神,我看他是还想再烧一次杭州城。”

   廖长春点头:“在古时候,很多地方重阳节,祭祀的确实是火神。因为据《夏小正》记载,九月初九后,大火星就隐没了。所以有了九月初九祭祀火神的说法。”

   小虾米信心满满:“这一次有我在,天王判官想烧哪里都烧不了。”

   独孤藏道:“你很聪明。”

   小虾米一瞬间变得温柔:“我知道很多事情你心里有数,你不说,你是让着我。”

   独孤藏看着西湖中的碧波茫茫:“没有。”

   小虾米指着他:“你脸红了。”

   独孤藏还是否认:“我没有。”

   小虾米不依不饶:“你就是脸红了,你就有。”

   廖长春悄悄地离开了,他就算是瞎子,也看出来了这两个人之间的情愫。

   他呆呆看着东方,又想起了在辽东的那个人。那个人虽然不是古灵精怪,却温柔贤淑,大家闺秀。

   可若是找不到杀害轩辕孤鹰的凶手,他不能回头。

   当然,他更不会知道,他这一次回头,等着他的将是一个万劫不复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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