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头走后,窗外风刮得吓人,我躺在两床棉被底下,还觉得寒气逼人。原来所谓倒春寒,就是实际温度比冬天高,身体却觉得比冬天还要冷。暖气早就停了,空荡荡的管道里灌满了风,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从里面渗出来。
渐渐地,风里开始夹着雨,入夜后,雨点又变成了冰颗粒。我把冬天最厚的衣服翻出来,穿上还觉得冷,可能是天气的反常给人心造成了一种震慑。我走在街上,看路灯把我的影子压扁又拉长,拉长又压扁,忽然一下子,被人从背后抱住了。他不说话,我也不说,我往前走,他同手同脚地跟着我,就像一件棉衣,而我终于不冷了。
“陈狄安——”我一叫,他立刻消失了,北风从后背灌进我的血液,几根血管鼓得像红气球,突然同时炸裂开来。
我口干舌燥地坐起来,只觉得手臂一阵刺痛——
“别动,再动滚针了。”陈骆安在黑暗里说。
“谁?”
“疫苗,今天是第三针。”医生打完针就出去了。
我感到小腹又动了一下,就像梦里的风还在体内横冲直撞:“大哥,你让我觉得,我好像又流了一次产。”
一杯水送到我嘴边。
“大哥,我已经死心了,你真的不用再管我了。”
“先喝水。”
“大哥——”
“所以,我仍然不能有名字。”
齐诺兰拎着晚饭进来,身上带着新鲜的锯末味儿:“陈教授,您回去吧。”
我重新躺下,左眼敷的药凉凉的,几乎冻成一块——陈骆安的呼吸越来越清晰,进气短,出气长,很明显在紧张。
陈骆安说:“我留下吧,明天没课。”
“明天,周,周二,”齐诺兰说,“我觉得,您有课。”
“那是上学期,这学期我不教大三了。诺兰,你知道吗,天妒其才的女性,要么找天赋、知名度都高出她的男人,像麦芒,要么找脾气好、性格好、没有比较心的——”
我赶紧打断他:“诺兰,你去我家看看影子。”
齐诺兰走后,陈骆安说:“这孩子难得,一点比较心都没有——”
“他还小呢。”
“我问过阿黎,她说他们的好,你非得结婚才知道。”
“谁?”
“麦芒和诺兰一样,也是跟着父亲长大的。”
我什么都没说,就让他觉得我和齐诺兰有可能,也挺好的。
吃过晚饭,护士带陈骆安出去,他的脸每隔几分钟,就从门前经过一次,走廊上的灯渐渐暗了,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却在我以为终将消失时,重新响起来——陈骆安,如果哪天你不在了,我一定会后悔吧?
一夜里,我不知醒了几次,我醒了几次,就有几次想和陈骆安说:“我不是英木黎,也不像英木黎,我根本不想搅进你们的一生一代一双人里,我之前喜欢过太多人,陈狄安也喜欢过太多人,像我们这种人渣,彼此伤害就好了。”
直到天光渐亮,陈骆安才跟着换药的护士进来,我舔舔嘴唇,打算把背了一夜的话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