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萌猛然听到外面，姥姥招呼舅舅进来喝水的声音。
应该是在暗示他俩过去见见舅舅。
程萌不太喜欢杨大舅。虽然他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可是也着实太怕媳妇了些，为此，还害原主冻饿而死，这就是程萌最过不去的坎儿。
叹口气，程萌拉着还在认真干活的阿凡一起，去认一认他的这位表舅舅。
杨大舅对阿凡的出现没什么反应，他早就不记得自己舅舅家的孙子长什么样子了。只招呼阿凡坐下一起吃饭，招呼完才想起来，这也不是他家。
一时有些尴尬，关键是，他来其实另有要紧的事要说，而且，这个事十分的不好开口。
“你儿女都有三个的人了，怎么说话还是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姥姥最是了解自己的儿子，看他扭扭捏捏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娘，我，我，我实在说不出口。”杨大舅的脸憋得通红。
“不说就走，没人陪你发癔症。”姥姥语气不善。
程萌隐约猜到一些，连忙带着杨氏和阿凡借口端饭出去避开了。
“是，是，小娟说，开春阿宝也该上学堂读书了，手里面不富裕，想要多分二成的钱。”杨大舅说到这里，头低得死死的。刘氏就是程萌的舅妈，这几年自觉给老杨家生了两个儿子劳苦功高，把杨大舅拿捏得死死的。
“多拿两成？那就是想要七成。咱们村的学堂，一年顶多两千个大钱的束封，你心里没个数？”两千个大钱是二两银子。姥姥没想到刘小娟有脸在这分成上打得主意，气得心窝子突突直跳，简直想一手指头戳死她这个傻儿子。
前些年，程萌母子将近饿死，她拼着命闹了分家，才带着两口袋红薯过来。也是程萌命大，本都咽了气又转醒过来，还长了别人没有的本事。小小年纪，造温室，求苗子，硬是种出了比别家提早下市的草莓，葡萄。
杨大舅只需要负责砍柴、挑水和运到城里卖出去，就分走一半的钱。
这两年顺风顺水，他家每年至少分走五十两银子，再加上田里的庄稼，十个哥儿上学都够了。
“是不是你那个大舅子又来打饥荒了？”姥姥眼里冒着精光，刘氏的哥哥这些年越长越不成样子，人们说还染上赌瘾，赌赢了就去嫖娼，赌输了就回家打老婆，逼得老婆自尽了。
“没有，没有。”杨大舅确实本分又懦弱，被他娘一眼看穿，只想赶紧回家躲躲，边说边往门外溜。
“你回来，”老太太突然想起一件事，叫了杨大舅回来，狠狠啐一口说，“杀千刀的玩意，你回去给我告诉她，杨大勇一家昨天截着萌儿的事她最好不知道。她也最好求神拜佛求萌儿没事，不然，我一把老骨头，就是死也得毁了她眼里这片摇钱树。”
杨大舅心里面觉得自家媳妇虽然贪财一些，但不至于恶毒，倒是自己的老娘，这些年越发疾言厉色起来，可他也知道惹不起躲得起的道理，心里有不满也只站在那里，不敢反驳。
“姥姥，先吃饭吧。”在外面听了姥姥的话，杨莹和程萌都红了眼圈。程萌主要怕姥姥气得太过，影响身体。杨莹虽不太清楚，可也知道自己的娘是在护着自己的女儿。
“吃，咱们没做亏心事，有什么不吃的道理。”姥姥向来是个利索的人。
“你们吃，我，我去砍柴。”杨大舅红脸低头得走了，还险些撞到阿凡身上。
程萌对着阿凡歉意一笑，她这个舅舅，确实很不明白。
程萌并不曾把杨大舅一家当做负担，即便核心技术在她，精细活计在她，她也觉得杨大舅的劳动是值得尊重的。所以，当初五五分账她并没有太多的不满。
只是如今刘小娟胃口越来越大，今天想要七分，将来就有可能想要八分、九分、全部。所以这个路，从一开始，还是不开为妙。
不过，人皆有私心，杨大舅也未必心里多么不明白，只不过，他珍视自己的小家，不愿意夫妻二人日日吵架。
只是，明明靠着别人，却毫无感恩之心，一心只想自己。这样的人哪怕一时得利，长久下来总有拉清单算总账的一天。
晚上，程萌缓缓给姥姥揉着心窝子。
杨莹烧了艾草灸在老太太心脉上。
一屋子的女人唯有默默流泪。
“萌儿，看了没，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你一个女人家再厉害，也得有个男人靠着。”当初，要是她们这边有个男人能出去砍柴，卖果子，她们怎会用杨大舅，怎会再跟那个杀千刀的刘小娟扯上关系？
“姥姥，快别想了，咱们先都好好的。钱都是身外之物。大不了，我再多种些。只要大舅给砍够柴。”娘仨都知道，刘小娟既然起了这心思，以杨大舅软弱的性格，她早晚能闹成些什么。毕竟，钱先经大舅的手，后头才是她们得着的。
这两年舅舅出去卖水果，已经有固定的地方要货了，给的价钱也比市面上要高，每每还都催着想多要点货。
“多种点，也能解了燃眉之急。只是根本上，这人的贪心…”姥姥对自己的儿子实在无法言喻，那么大个子的人，对媳妇言听计从，真不知道是自己哪里教出了问题！
“过两天，葡萄就下来了，姥姥，我打算跟大舅一起进城去。”程萌向来不是多事的人，但既然有人找事，她就要想好自己的对策。
“去吧，到时候让阿凡也一起去。”姥姥思考一会儿，“你一个女孩子家，终归不方便。”
“嗯。”程萌直到姥姥会错了意思，一般情况下，合作不成，自然是要分道扬镳的。可是她想一起进城只是因为阿凡还没有身份文牒，到时候有杨大舅和自己在侧证明一下，方才好进城。
她从头就没有打算在这事上跟杨大舅一争高下，进城是有别的事情做的。
等她的事情成了，这院子她也是准备还给杨大舅的，至于草莓葡萄能不能管理好，她就视交情而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