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萌和娘亲正把给阿凡用的东西拿到院子晒太阳。
“嘿,看什么出神呢?叫你都听不见。”二丫看程萌立在院子里出神,一巴掌拍在她肩头。
二丫是里正家唯一的姑娘,照例是天天要来程萌家转一圈的,尤其今日听说程萌表哥来了,还特意来得早了。
二丫的娘秦婶子先是生了一个女儿,不满周岁就夭折了。然后连着四胎都是儿子,最后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姑娘,疼得什么似的。
“你吓死我了。”程萌对这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很喜欢。二丫性子直,手笨不会女红,在村里老是受那些女孩的排挤。所幸程萌也不会,俩人也算是抱团取暖了。
“萌姐姐,你刚看什么呢?”二丫对这个小院熟得跟自家的似的,拉住程萌的胳膊非要往她刚刚出神的方向看个究竟,结果正好看见阿凡端了水从北房出来,“这个,那个,那个。”
阿凡细长的眼尾往这边扫了一眼,唇角带着微微一点弧度,小丫头脸上就浮了一层红云,嘴里跟有东西绊着似的。
她有四个哥哥,加到一起也没这个人好看的。不不,应该说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哥哥,连过年时候城里戏台上的公子哥都没有这个好看。
二丫忸怩着想,难怪萌姐姐看出了神儿,她现在浑身都怪不自在,手放在哪里好像都不太好看,早上娘亲给的新头绳也不知道这会儿戴上来不来得及。
“这个就是你的、我的、这个、那个的表哥啊?”程萌心里暗笑,二丫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哪里有不怀春的。当初自己都上大学了,看到样貌出众的男子还会手足无措呢。
只不过阿凡的眼睛细长而微挑,下颌骨线条简洁锋利,样貌其实并不符合这里天庭饱满、浓眉大眼的审美。倒是因为不苟言笑的缘故,颇有几分时下流行的超然物外气度。
但是,以二丫的词汇量,应该还概括不出来阿凡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嗯哼,美丽。
见她还愣着,程萌正想着打趣她两句,二丫突然把手里的篮子往她手上一推,整个人撒丫子就跑了。
“萌姐姐,你腿应该没事吧?这是爹去城里买的糖糕,我先走啦!”二丫刚跑出门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没做,返回去露了一下脸,就又蹬蹬蹬跑走了。
古有看杀卫玠,今日有看跑二丫,看来这二丫还是不及那时候的美女放得开啊。不过,这种小姑娘家懵懵懂懂,真诚又直率的喜爱也很有意思。
程萌环视一圈,好笑又无奈的摊摊手。
“这是怎么了?”姥姥正准备叫二丫进屋喝点水,平常二丫就总是揣着好吃的往这边跑,每次来了都要待上大半天,这次怎么来了就走。
阿凡则完全在状况之外,那小丫头看他一眼就跑了,难道他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娘亲呆坐不语。
“阿凡那么白,可不就吓坏了人家小姑娘。”程萌拍了两把被褥,拉着娘亲回屋休息。
这位“表哥”仪表堂堂、神态超然、白净细腻、望之不俗,哎,不知道要看杀多少闺中少女了。
下午再见面时候,阿凡就把脸上身上都涂上了一层草木灰,整个人显得黯淡了几分,神色间依旧淡淡的,不留意也会觉得就是一个内向些的农家少年。
程萌原本想着说不必了,转念一想,还是这样稳妥些。村子里虽然偏僻,但也是有三百多户人口的,一个太扎眼的人,总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阿凡一天下来也把北房和院子熟悉了一遍,这里看似杂乱,实则整齐。西房居住,南面是杨大舅家的后墙,东边为水井和柴垛,北房里葡萄藤间整齐用砖砌着箱笼,箱笼上种着的草莓,已经开出伞状的小花。
但是,院子里就差很多了,院子明明很大,零零碎碎分了几十个小块。东边一丛,西边一捆的东倒西歪种着东西。要说是水稻,可外面田里的都已经结了穗,这里的却如杂草一般,甚至还有黄了叶子的。
“院子里这些草要清理吗?”阿凡已经打扫过屋子,想把那些草顺带清理一下。
“草,哪里有草?你不许动。”程萌正在葡萄架下打算把最早熟的那串摘下来,给姥姥她们尝个鲜。听见阿凡说院子里有草,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她的稻子已经可以勉强生产两季半了,时节自然和外面的对不上。上一次,她那个老实大舅就是感觉院子里有草太乱,一把铲子毁了她一半的心血。
程萌瘸着窜到阿凡身边,整个过程形象之不雅观可以类比狼奔豕突。既有孤狼护崽的气势,又有野猪四足并用,横冲直撞的速度。
“那些都是我的宝贝,都不许动。”碰倒四五个障碍物后,程萌眼见为实的确认阿凡还没有动手伤她的宝贝分毫,才放下心来,继而大声宣告自己的主权。
脚上有些疼,可身体的疼痛怎能和心血被毁的恐惧相提并论。
“你的这些宝贝难道不是草?”阿凡一片好心,谁知好心没好报,本想着直接走开的,却鬼使神差问起她来。
“不是,真不是。”程萌很认真,准备从头开始,长篇大论说清稻种的重要意义。关于自己宝贝育种的事情,程萌半点都不会懈怠。。
“不是宝贝?”阿凡略轻佻。
“是宝贝,不是草,啊,一两句说不清楚。”程萌没发现阿凡在逗自己,只觉得自己的伟大事业实在任重而道远,站得晃晃悠悠的也不忘拍拍左胸叹息。
阿凡突然递到她手里一个棍子,棍子的一头已经就着木形削成光滑的圆球。阿凡递过来的正是圆球这一头,另一头还有一截树皮没有削去,依旧握在阿凡手中。
程萌本就站得吃力,摇晃中牢牢抓住棍子,顿时感觉重心稳了很多。正要说话,阿凡却拽着棍子往北屋走去。程萌只能跟上,索幸阿凡走的不快,她还不至于再次去狼奔豕突。
不过,就这么牵着,似乎也有点怪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