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牛犇提到了他儿时的玩伴们之后,泪水便在眼眶之中不停地打转了起来,他逼迫着自己忍住伤感的情绪,猛地一头扎进去这池水之中,尽可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对于一个七尺男儿,一个有着铮铮铁骨的真汉子,哭泣是不可以给别人看到的。
一时半会儿地,我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牛犇好,而且现在是在池水之中,浑身被一股子阻力妨碍着。
我只好装作没有发觉到牛犇情绪上的异常,自顾自地故作无事地说道:“牛哥,真是多亏你带我来这池子了,怪舒服的,我在城里头,可感受不到此般享受。”
过了有一阵子,我迟迟没能够听到牛犇给我的回应,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只能听到微风穿过枝叶发出来的“簌簌”声,还有声声“吱吱呀呀”的虫鸣声。
“牛哥?牛哥你没事儿吧?牛哥?!”一时之间,这一口池子就像是被施展了魔力一般,阻力越来越大。
想想牛犇不过是一条亡魂,我赶紧用我最后的一点点气力挣扎着,从池子里头爬了上岸,浑身上下都是湿哒哒的,还挂上了稀稀疏疏的几根水藻之类的东西。
昏黄的灯光,乍一下从我的身后打了过来,将我的胴提赤果裸地暴露在灯光之中。
“扬子,怎么了?我已经从池子里头出来了呀。”牛犇的声音听上去是那样的低沉,猛地从我的脑后响起,吓得我一个寒颤,“小伙伴”都不由自主地热胀冷缩了一下,只觉得小腹涌现出了一阵子尿意。
我赶紧把岸上的衣服给拿了起来,随意地披到了身上之后,到了小草丛中草草了事,“嘘嘘”起来。
撒了一泡尿,整个人顿时都舒坦了不少,紧迫感和紧张感也相对下降了一些,脊梁骨不由自主地泛起阵阵凉意,我转过身来,顺着灯光的方向,找到了牛犇。
“牛哥,原来你刚刚已经从池子里面出来了呀,我都……没有发觉,你不是说到你的小伙伴什么……”我一边着急忙慌地扭着纽扣,一边稍显别扭地跟牛犇说道。
“没什么没什么,可能只是河水浸到你耳朵里面,你听错了吧,我可没说到什么小伙伴,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家里头换身衣服吧,别等等着凉了。”
“嗯。”低声应允了一下牛犇之后,我在心里面一直不停地回想着我自己究竟有没有出现幻听之类的情况。
显然并没有,绝对不是听错了,牛犇刚刚分明就是这样说的。
念在牛犇待我真诚的份上,我不打算继续往下深究下去,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些不可触碰的地方,难以磨灭的伤口。
牛犇的小伙伴,估计就是他心里面一直迈步过去的一道难关,一道绝对不能够去揭开的疮疤吧。
“来,毛巾,干净的,还有一套衣服,不嫌弃的话,就将就着穿一晚上,等明儿个杨子自个儿的衣服洗好了晾干了,再换上去。”
牛犇说罢之后,便继续去忙活其他的事情,临工作之前,他让我早点儿休息,不用等他。
大半夜的,在炕上翻来覆去,愣是睡不下去,怎么说这么多年来都是在软绵绵的床垫上面“成长”起来的,霎时间让我睡在炕上,实在是有点儿难以适应,难以接受,硌得慌。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就在我睡不着觉,夜不能寐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阵打磨东西的声音。
看了下外面的夜空,估摸着现在至少都得到了凌晨两三点钟吧。
我将桌子上面的烛台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用右手护住烛火,以防它被吹来的微风熄灭。
借着微弱的火光,只见牛犇正在给几张木头椅子的表面韬光,上蜡,弄得那叫一个平整光亮,手艺可以说是相当地不错了,就这么一套纯手工打造的高脚椅子,在现在至少得卖出去四五千块钱。
倚靠在墙面上,偷偷地观察了有一阵子,刚想着回去房里头休息,却没曾想打翻了一个小瓷碗,里面放着一些消灭四害的东西,毒鼠强之类。
“谁?是谁躲在墙后面?出来。”
牛犇非常地机警,将地上的一把斧头拿了起来,小心谨慎地冲着我的方位走了过来,似乎时刻准备着一斧头将我劈成两半。
“是我呀!杨三海,牛哥,我睡不着觉,听到有声响,以为是家里有小偷什么的,救探出头来看了看,没曾想怎么是你呀!”
刚听到我的声音,杨三海的精神状态便瞬间放松了下来,把斧头给扔了回去到地上。“原来是杨子,刚还真是吓着我了,不然我这一斧头下去,估计你小命可就玄乎了。”
也不知道是我敏感多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只觉得在从小池塘那里出来之后,牛犇对我说话的语气就变的不太一样。
虽说他还是一副傻乐的面容,但是字里行间听上去让人觉得不太舒服,仿佛带刺儿一般,扎的很。
“是呀是呀,没事就好,我回房睡觉了。”话音刚落,才刚刚挪开来一下步子,牛犇便一把将手掌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他的掌心温度很低,冷冰冰的,就像是一块冰块捂在了我的肩头一般。
“且慢,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小伙伴们的故事吗?现在既然睡不着觉,倒不如……”
刚一听到牛犇阴阳怪气地对我说道,二话不说,我立刻对着他拒绝道:“不了不了,大半夜的,我双眼都已经快要睁不开了,明天一大早我还要接着赶路呢,就不在莲蓬村麻烦牛哥了,今天也挺累的了,牛哥你说是吧?”
我生生地感觉到,牛犇现在就直挺挺地站在我的身后,手上拿着一把匕首或者是斧头之类的冷兵器,蠢蠢欲动,随时都有可能直截了当地刺穿我的身体。
难道,牛犇的热情好客全部都是他的矫揉造作,都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的伪善的表面和假象吗?实话实说,我心里头还是不相信的,但是,现在一股强烈的煞气已然在我的身旁席卷。
“你的心跳也太快了吧,哈哈!吓你呢,逗你玩儿呢!”牛犇霎时间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反转,竟然张大嘴巴哈哈大笑起来,听起来既让人觉得心里发毛,瘆得慌,但是又显得非常地自然,并不做作。
我没有回过头去,他的狂笑,就像是对我发出来的一个信号一般,预示着我暂时得救了,抓紧时间,我立马往房间走了回去,倒头就睡,也不愿意再去多想些什么了。
“救救我,救救我!我在水里,快过来,给我搭把手!快!”睡梦之中,一把稚嫩的惶恐不安的声音,传了过来。
目之所见,是六个赤身裸提光着屁股的男孩子,其中五个围在一个池子外面,剩下来的一个则在池水中央。
“你输了,愿赌服输的道理,你爸爸妈妈难道没有教你吗?啊?”池塘边一个腆着肚子胖头大耳的男孩,带头对池塘中的那孩子说道。
而那个处在旋涡中央的小男孩,单单从面相上面来看,跟牛犇长的非常地相似。
“大牛,瞧瞧你那傻样,成天就知道出风头,装什么乖孩子呀,弄得我们在家里面都没有一点点地位了!成天都被父母打!现在,你输了,你就得老老实实遭罪!”
果不其然,身处险境的孩子就是牛犇,看上去他整个人都显得非常地无助,池水不停地往他的七窍灌了进去,呛得他咳嗽个不停,身体本能地在水里面挣扎着,用尽最后的那么一丁点儿力量垂死挣扎。
“我知道错了,我认错,我以后都不做乖孩子了,求求你们拉我一把,我就……就要不行了,快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听到牛犇这么一说,带头的胖孩子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一丝奸诈狡黠的神情,挑了挑眉毛,冲着牛犇说道:“此话当真?”
而一旁的是个孩子则像是胖孩子的狗腿子一般,喜笑颜开,不停地嘲笑着孤立无援的牛犇,还冲着池子中央吐口水,扔石子。
“真的!绝对没有半点儿戏言!”
“好!救他,不过,我们救了你之后,你可得答应我们几个条件?你接受吗?还是选择去见阎王爷,跟这个世界说再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看样子那胖孩子在这六人之中,拥有着最高的话语权,扮演的应该是一个孩子王的角色,所有人都听命于他,对他言听计从的,还有两个跟在他屁股后头,拿着葵扇给他扇风。
“成!快!我就……就要……”
胖孩子示意了一下,其余四个立马将长长的麻绳子给甩到了池塘中央,牛犇也用着最后一点力量抓住了绳子,艰难地从池塘之中被几人拉了出来。
刚从池子里出来不久,他的身体就因为应激反应,小便失今,尿了裤子。
“看!牛犇尿裤子了!哈哈哈,真是够丢人的!”
“我去,不是吧,都多大的人了,不就泡个澡么,都能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