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里,桑淼拿着一本奏折,神色沉闷。
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杯酒释兵权。”
这时,残月走进来。
“启禀皇上,长公主在外头求见。”
“芸儿啊,让她在外面等等。”
残月抬了下头,知道桑淼想错了人,他说的是桑芸儿。
他只好小声提醒道:“皇上,外面的长公主是冷宫那位。”
桑淼剑眉一皱,吐出两个字来,“桑仟?”
“正是。”
本来就心情烦闷的桑淼这下更加不悦,“还用禀报?把人打发了!”
这个女儿,他不想见。
残月应了声,正欲退下时,脑海里突然浮现桑仟那双坚韧不拔的眼睛。
他罕见的转身说:“皇上,奴才瞧着今日的长公主和往常大有不同。”
“有什么不同,不都是贱婢所生。”
残月有些后悔,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皇上还是如此厌弃桑仟生母的身份。
但话已经说出,他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皇上可以自己瞧瞧。”
“赶走。”桑淼冷哼声。
残月立刻去办,就在他走到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桑淼的声音,“让人进来。”
他脚步一停,怕人后悔,马上加快脚步。
不多时,身穿破布麻衣的桑仟走入上书房内。
她一出现立刻吸引桑淼的目光。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即使身穿粗布麻衣但是桑仟依旧有礼有节,不失皇家风范。
本来对她不喜的桑淼此刻心情也发生细微转变。
但,仍旧冷漠。
“听说你要见朕?”
桑仟点点头,“冷宫太苦了,儿臣想搬出来,换个地方住。”
这一席话别说桑淼,就连旁边的残月都听懵了。
合着桑仟是专门跑过来要宫殿的。
桑淼缓了半晌都没缓过来,继而又听桑仟道:“儿臣也知道父皇不喜欢我,故而也不求要什么多豪华的宫殿,只想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能够衣食无忧。”
纵使桑淼不喜她,可大部分也是其生母的原因,桑仟到底有他的骨血,听到她这么说难免唏嘘。
又想起桑芸儿前几日还问他要珍宝把玩,再看桑仟所求,寒碜又可怜。
也难为她会冒着生命危险在外求见。
桑淼冷着的眸子缓和几分,淡淡的问:“除了这个你还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
十八岁本该无忧无虑的脸,此刻写满小心翼翼。
桑淼眯起双眸,看着冰块这张脸并不心疼,反而有种快意。
你再怎么傲气有什么用,你的女儿此刻还不是跪在地上求朕赏赐宫殿。
他回答,“什么都可以。”
“那我还想要父皇多笑一笑。”
看着她纯真无邪的脸蛋,桑淼直接愣住。
他有四个皇子,八个公主,日日都会相见抽查他们的功课,可从来没有哪个皇子公主关心过他,问他是否快乐。
别说子女,就连太后也不曾问过。
在那一瞬间,再怎么冷酷的桑淼内心也被她融化。
而这正是桑仟的目的。
桑淼沉声问道:“你确定要这个?
不要这个请求,朕可以给你黄金、锦绣、宫殿……”
桑仟全部拒绝,“儿臣今生所求,一愿自己衣食无忧;二愿父皇开心常乐,无忧心之事。”
听到后半句,桑淼想起近来的烦心事,忍不住叹了口气说:“无忧心之事哪有这么简单。”
“父皇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说来听听,儿臣虽然愚笨,但是也想要帮父皇分忧。”
她天真烂漫,再加上先前的话,桑淼只当她是真心想要分忧。
忖量半晌,他打了个比喻,“朕前些日子看野史的时候发现一则故事。
上面写着一个地主有个护卫武力高强,地主就将宝剑相赠送,希望护卫庄园,护卫不失所望,将偷东西的贼人打的落花流水,久而久之无人再敢来偷东西,但是管家们说手持利器容易伤主,所以地主就在想要不要把利剑收回,免得生出事端。”
地主与护卫;皇上与苏家。
桑仟何等聪慧,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明白其中比喻。
她权衡利弊道:“手持利剑又如何护卫终究是护卫,不过是奴才,难道还敢以下犯上挑战主人威严不成?”
“若是他敢有二心,别说利剑,就连那条命也可收回。”
“说得好,护卫再厉害也是奴才!”
苏家再如何功高震主,可说破了天也是奴才,他高兴则赏,不高兴则杀!
桑淼仰天哈哈大笑,桑仟知道她的回答令人满意,她再添一把火,“希望父皇永远能够向刚才这般开心。”
桑淼正在兴头上,大手一挥道:“赏黄金百两。”
桑仟一喜,“儿臣多谢父皇。”
“以后你就住在永宁宫。”
永宁宫距离上书房不过百米的距离,多少妃嫔挤破了头想要住进去,但是现在就这么给了桑仟。
“多谢父皇。”
“退下吧。”桑淼拿起狼毫笔准备在奏折上批复。
人转身时,他突然说了句,“你虽然身份卑贱,但以后乖一些,朕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不像是对女儿该说的话,反而有点像在警告某位妃嫔。
可上书房只有桑仟。
她一弯腰,恭敬回答道:“儿臣明白。”
但是谁都没有看到在恭敬的外表下,她转身后眼中的冷漠。
仰人鼻息的日子,她不会过太久。
从上书房离开后,桑仟没有回冷宫,由残月领着径直前往永宁宫。
宫人们看见残月纷纷行礼,“见过残月公公。”
残月不悦的哼了声,“你们这群狗奴才眼睛是怎么长的,没瞧见长公主殿下吗!?”
宫女太监互看一眼,马上跪下去道:“奴才眼拙,还请长公主殿下恕罪。”
桑仟语气淡漠,“本公主向来为人和善,这次没看见也就罢了,若有下次这眼睛也就不必再留着。”
本来松口气的众奴才吓得冷汗直流,就连身侧的残月也是眼皮子狂跳。
这位长公主刚才在上书房是何等的天真烂漫,怎的出来后冷如蛇蝎。
前后差距之大,实在令人咋舌。
“退下。”
奴才们如蒙大赦的逃离开,生怕桑仟反悔把他们眼珠子挖出来。
“残月公公,咱们继续走。”
“啊,好好。”
百米的距离,桑仟走的极慢,慢到阖宫上下都知道那位不得宠的长公主从冷宫出来了。
并且还在皇上跟前露了脸,得了永宁宫这个好去处。
这天,眼看就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