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日,姜漾在府里过得肆意快活一如出嫁前,而顾谦曜则始终背着荆条站在王府门前。
“姐姐,我今天出门的时候看见他还在门口站着呢!”姜沁提着福康路口的一只酱鸭回来,姐妹俩最好这口。
姜漾闻言有些吃惊,她原以为顾谦曜是个养尊处优的,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能吃的了这种苦。
“父王和母妃怎么说?”她撕下鸭腿一边啃一边慢条斯理的问道。
姜沁看到姐姐撕了一条鸭腿,自己也立刻撕了一条塞到嘴里才道:“父王和母妃还是那样不松口。”
姜漾点点头,父母永远是她最强硬的后盾,只要有他们在,她就可以安心做一个小女孩。
突然,南山脚步匆匆的走进来,看到姜漾后行了一礼后道:“大小姐,姑爷晕过去了。”
姜漾闻言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那他人呢?”
“抬到前院客房去了,现在叫了府医在医治。”南山一边偷看小姐的反应一边小心翼翼道。
姜漾猛的站起身,啃了一半的鸭腿被她放在油纸上,“走,我们去见绯芳姑姑。”
姜沁有些看不懂姐姐的反应,姐夫摔了不去看看,见姑姑作甚?
不过看到姐姐这么焦急的模样,她也识趣的没有多嘴,亦步亦趋的跟在姐姐后面。
等到了绯芳姑姑的院子,却扑了个空,看门的小丫鬟道:“一柱香前王妃带人将姑姑请走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姜漾在心里感慨,母妃的动作着实快,又急匆匆到了前院客房。
气喘吁吁的走进院子,就见母妃坐在树下一脸悠闲的品着茶,看见姐妹俩后招招手:“这有一壶新沏的碧螺春,你们来尝尝。”
姐妹俩都不爱这口,姜漾走过去勉为其难的喝了一杯,然后问道:“母妃,绯芳姑姑可在里面?”
王妃白了她一眼,又给自己倒了杯茶道:“你这孩子急什么,姑姑是在里面,你且等着吧!”
一时之间,姜漾的心都忍不住提到了嗓子眼,心情复杂难辨,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希望顾谦曜有毛病还是没有毛病。
若是顾谦曜有毛病,那她再也不用日日吃苦药了,只是这样,他们恐怕永远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若是顾谦曜没有毛病,那她之前就真的错怪了他,自己也要继续喝药调理身子了,不然即便她不生,顾老夫人也总会忍不住安排人给顾谦曜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推开,一个小丫鬟搀住绯芳姑姑走出来,年逾古稀的绯芳姑姑看起来表情如常,只是看到姜漾的时候笑的十分慈祥。而搀着她的小丫鬟却脸红似火,不知道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绯芳姑姑在院子站好后颤巍巍开始行礼:“老奴见过王妃,大小姐,二小姐。”
姜漾和姜沁连忙走上前将她扶住,“姑姑是咱们家的功臣,只有我们向您行礼的分。”
姜沁嘴甜,三两句就将绯芳姑姑逗的笑了起来。
笑闹过后,绯芳姑姑对王妃道:“老奴有一言当讲,烦请王妃移步。”
王妃点点头,率先往主屋走去,等到了主屋,立刻屏退众人,姜沁原本还想耍赖留下,可看到母妃那样坚决的样子,到底不敢。
等院子里只有王妃,姜漾和绯芳姑姑三人时,绯芳姑姑开口道:“依老奴之见,姑爷少元阳啊!”
“那可有办法医治?”王妃脸色一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绯芳姑姑摇摇头,“顾家男子恐怕都是这个毛病,是故单传多代,且大多是年过三十方有子嗣。”
姜漾心里一颗大石头终于落在地上,一时间百感交集,她终于不用再日夜担心自己不孕了,也不必再每日三次喝汤药了。
王妃看到女儿这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哪有自家丈夫生病高兴的?可转眼看到女儿瘦削的手腕,也不由自主的心疼起来。
“不过,少元阳并非不能生育,我观姑爷脉象,若是多加锻炼少饮酒,假以时日,一定会有小公子的!”绯芳姑姑想了想又道。
姜漾应是,看了眼王妃道:“母妃,我去看看他吧!”
王妃点点头,摸摸女儿的头道:“去吧。”
“姑姑,今日发生的事情还请您守口如瓶。”王妃向绯芳姑姑郑重的行了一礼。
“王妃快快请起,老奴必定守口如瓶。”
……
姜漾一人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心思复杂。若是往日,顾谦曜被诊断出这样的毛病她也不会在乎,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彼此爱护,即便没有孩子,也可以抱养一个。
可经历了三日前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之后,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应不应该原谅他。
脚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前院客房,姜漾推门走进去,就看见顾谦曜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嘘”,她挥挥手让准备请安的小丫鬟退下,独自做到顾谦曜的床前。
他比她大两岁,今年不过二十二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此时却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额头红肿不堪,背后衣衫也渗出点点血迹。
姜漾看着他这张英俊的脸,不由得感慨颇多,四年前父王说为她寻了一户人家,书香门第,世代世家,她找了个由头见了他一面。
少年风姿绰约,身上透着一股文人特有的谦和,这让自小就与武将打交道的姜漾眼睛一亮,再加上他说话温和有礼,态度又很是谦逊,几乎没用什么功夫,就俘获了少女的芳心。
于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系列流程下来,原本在京城中光芒万丈的天之娇女在一片吹吹打打与热闹声中嫁进顾家。
遥想新婚之时,她多么迷恋自己的丈夫啊,他博学多识又待人温和,他见识不凡常常脱口成章,他甜言蜜语山盟海誓……
可是,成婚三年,这一切都变了,婆婆嫌弃她不能生育,口出恶言言语讥讽;而丈夫看她的目光,也从往日的缱绻变成了凉薄。
想着想着,一滴晶莹的泪珠从脸颊滑下,“滴答”一声掉在顾谦曜手上。
姜漾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独自陷入沉思,她仔细回忆婚后的点点滴滴,就像是上瘾的人一般,越痛苦越想去寻找曾经的美好。
“阿漾”,不知道何时,躺在床上的顾谦曜睁开了眼睛,手轻轻覆上对方的手。
姜漾猛的从回忆里挣脱出来,看见丈夫醒了惊喜道:“你醒啦?”
转瞬间她又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没有原谅顾谦曜,立即别扭的别过脸去,不肯与对方对视。
顾谦曜没有忽略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喜悦,垂了垂眼眸,“阿漾,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姜漾被勾起了好奇心,不由得转过来不解的问道:“做了什么梦?”
顾谦曜握住妻子的手,见她没有挣扎,又握紧了一些,“我梦到你生我气了,怎么哄都哄不好,最后你说要我的心,于是我便将我的心剖出来给你了。”
姜漾听他这么说,连忙捂住他的口道:“呸呸呸,梦都是反的,这些话可不好胡说。再说了,我要你的心作甚?”
顾谦曜拉着姜漾的手放到自己胸膛上,郑重道:“阿漾,之前都是我糊涂,经过这次事情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回家后我便遣散那些丫鬟,独爱你一人可好?”
姜漾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之间震惊不已。顾谦曜乘胜追击,忍着背痛将妻子揽进怀里,姜漾刚一挣扎,就听到对方“嘶”地痛呼一声。
想到他背上的伤,姜漾便不敢再挣扎,只能老老实实任由他将自己抱在怀里。
“阿漾,你原谅我可好?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发誓,这辈子若是敢负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姜漾被抱得不能动弹,耳边还能感觉到丈夫呼来的热气,痒痒的,让人静不下心。
她沉吟片刻,还是将刚才的事情咽在肚里,反而问道:“若是我这辈子都不能生育,怎么办?”
顾谦曜抱着她的手僵了僵,随后仿佛下定决心般道:“阿漾,若是我们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这辈子我就不要孩子了,等将来有合适的人选领养一个便是。”
姜漾听到他这般说,心里松了一口气。看着对方身上的伤,终于是软下心肠,决定再原谅他这一次,她主动环抱住对方的腰,“你今日说的话,可要算数。”
顾谦曜信誓旦旦道:“阿漾你放心,我若是食言,定然天打…”还没有等他说出口,姜漾就用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巴,嗔怒道:“好了,我不用你发誓,夫妻一体,我只要你对我一心一意。”
顾谦曜听到此话心里大受感动,将姜漾抱的更加紧,一时之间,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一如新婚之时。
王妃在窗户外看到这一幕叹了口气,旁边的小丫鬟见状,不明白的问道:“大小姐和姑爷和好如初,王妃不高兴吗?”
王妃摇摇头,“若是真的能和好如初也就罢了。”
小丫鬟不解其意,不过觉得小姐和姑爷格外般配,对两人在屋里蜜里调油的生活羡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