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傍晚,姜漾手里端着一碗墨绿色的药膏,细细的涂抹在顾谦曜背上,洗净手后,又重新将一罐晶莹无暇的白玉膏涂抹在他的额头。
这是宫里太医配的药,效果极好,抹在伤口处不出五日便可痊愈,而且还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咚咚咚。”
丫鬟敲门道:“大小姐,王爷让您和姑爷去大堂用晚膳。”
“我知道了,你先去禀告吧。”姜漾应声。
转头她看着顾谦曜,有些担心的问:“你起的来吗?”
他背着荆棘站了三天,现在再去赴宴,恐怕身子受不住啊。
顾谦曜却笑着道:“我今天已经在床上躺了一天了,早就恢复的七七八八。更何况,岳父传膳,怎能不去?”
姜漾想了想,前几日父王的确被气得不轻,不如趁这个机会,让两人重修旧好。
等两人到了大堂,就看见家人皆已落座,顾谦曜不知怎的脚下趔趄了一下,被姜漾搀扶住。
众人见状,顿时心里明了,他们夫妻此时已经和好如初了。
镇北王夫妻坐主位,左手边坐着两个儿子并儿媳,右手边坐着二小姐,旁边空着一张席位,明显是给姜漾二人留下的。
两人行礼后就自觉走到席位前落座,刚一坐下,就听到镇北王道:“府上简陋不堪,不知道顾尚书住的可习惯?”
顾谦曜时任尚书左丞相,镇北王这么称呼他,明显带了讥讽之意。
他站起来回道:“岳父收留小婿已经是感恩戴德了,万万不敢觉得王府简陋。”
镇北王见他今日说了几句好话,又见姜漾在低头替他夹菜,明显原谅他的模样,忍不住冷哼一声:“你真这么想才好!”
大哥姜熠站起来打圆场道:“今天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都在,就趁着这良辰畅饮此杯吧!”说完将杯中酒举起来一饮而尽。
其余人也纷纷效仿,唯有顾谦曜一动未动。
“妹夫这是何意?”
姜熠有些不悦,他在这里为顾谦曜解围,这人难道不给他面子不成?
没有想到顾谦曜闻言却是站起来对姜熠赔礼道:“大哥有所不知,我已经改过自新对阿漾许下承诺,从今以后阿漾让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今天她未叫我吃酒,我便不能吃酒,还请大哥恕罪。”
他这一番话说的深情不已,让桌上其他人听了就有些动容,纷纷打趣姜漾,姜漾羞红了脸,想到绯芳姑姑说顾谦曜要少饮酒,他这么自觉,她自然是高兴的。
“那你就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姜漾脸颊微红地对顾谦曜说,看起来十分小媳妇的模样。
顾谦曜闻言立刻将酒杯放的离自己远远的,“阿漾放心,我听你的,日后再也不喝酒了。”
镇北王和王妃闻言脸色和缓了许多,对顾谦曜不再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一时之间,宾主尽欢,趁着酒意,大公子姜熠和二公子姜烁都对顾谦曜传授了许多讨妹妹欢心的法子,大堂里传来一阵阵欢笑声,这家宴,前所未有的融洽。
等散宴后,姜漾和顾谦曜两人携手走在小路上,“阿漾,你明日跟我回家可好?”
顾谦曜勾勾妻子的小手指,问道。
姜漾咬了咬唇,想到老夫人说过的那些话,终究是意难平,她别过脸道:“我不想回去。”
顾谦曜知道她担忧什么,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当日爹回家知道你回娘家了生气不已,跟娘起了争执,一怒之下不仅打了娘,还将娘关进佛堂里了。”
姜漾闻言不敢置信,喃喃道:“怎么可能?公公和婆婆感情最是要好。”
她虽然气老夫人口不择言,可也没有必要将她一大把年纪的人关进佛堂啊,此时正值二月,晚上佛堂里还冷的很,老夫人万一冻病了可就不好了。
顾谦曜知道姜漾是个面硬心软的,接着在她耳边道:“我爹最是喜爱你,你这一回去,爹一高兴,兴许就将娘放出来了。”
见姜漾听到这话有所松动,他又接着道:“你放心,娘已经知道错了,等你回家后我就让她跟你赔礼道歉可好?”
姜漾摇摇头,“赔礼道歉不必了,只要她不再说那些话就行。”
“阿漾,你真好!”顾谦曜不顾背痛,开心的将姜漾抱起来原地转了几个圈。
……
“父王母妃,我要回顾家了。”姜漾在院子里拜别双亲,正要走的时候,就见镇北王身边的长随梁叔走出来叫住她,“大小姐请留步,王妃有体己话想要吩咐您。”
姜漾点头,转身看了眼顾谦曜道:“你先去马车里等着吧,我去去就来。”
顾谦曜朝她温和地笑了笑,道:“既然岳母等着,,那你就快些去吧,我在马车里等你。”
随着梁叔走进正屋,就看到镇北王背着手站在书架前,正低头皱眉不知道想些什么。
“王爷,大小姐来了。”梁叔出声提醒道。
镇北王回过神,看到女儿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漾儿,来父王这边。”
姜漾心里咯噔一下,父王借母妃之名召来自己,定然是要说些重要的事情,又不能让顾谦曜起疑。她莲步轻移,上前道:“父王,你叫女儿来所谓何事?”
镇北王屏退众人,看向女儿的眸子,满是温柔。
“漾儿,你想好了吗?”镇北王出声问道,姜漾这个孩子自小就得他喜爱,视为掌上明珠。
姜漾点点头,看在公公的份上她愿意给顾谦曜一个机会。
王妃用帕子擦擦眼角,她是一个温和大度的妇人,看到女儿受到婆家的侮辱,心疼不已,“若是顾家人再欺负你,你就回来吧。”
镇北王闻言却怒道:“顾家人要是再敢给你委屈受,看我不将顾家夷为平地!漾儿,你自小就不是个软弱的人,有我和你两个兄长撑腰,你在婆家大可以活得跟娘家一样舒心!你要记得,人善被人欺,从今日后,你在顾家不必处处伏低做小!”
王妃听到丈夫这么说,惊得目瞪口呆,连抽泣都忘了,世人都要求女子温柔贤静,哪有人像丈夫一样教唆女儿成为悍妇的?
姜漾听到这话却毫不意外,父王从小就是这般教育他们几兄妹的,不论男女,都应该有胆识骨气,都不应该被人拿捏成为玩物,只是可惜,她嫁到顾家后一心想要讨夫君与公婆的喜爱,倒是忘了自己之前也是一个意气风发仗马执鞭的爽快女子。
她突然意识到父王这番话的含义,为人立于天地,男女之别微如毫毛,只要心中有尊严骨气,那么不论是谁,都能获得尊重,若是自甘堕落,拘泥于区区别人的眼光中,那么终有一天,会将自己活成笼中困兽,无法摆脱。
想明白这些后,姜漾双膝跪地,对父母行了一个跪拜大礼,“父王,您的教导我明白了。”
……
姜漾走出屋子的时候不断回想父王刚刚对她说过的那些话,脊背不由自主的又挺起了几分,本就瘦削的肩背显得更加挺拔,跟在后面的杜月等人不明就里,可是看到这样的小姐,无疑是欢喜的。
“阿漾,岳母可跟你说什么了?”不知不觉的,姜漾就走出府,顾谦曜注意到妻子的异样,立刻出声询问。
姜漾朝丈夫微微一笑,“母妃说夫妻不易,让我要好好待你。”
顾谦曜闻言心里大喜,女子就应当如此,可嘴上却道:“阿漾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应该我好好待你才是。”
……
马车行至顾府门前,天色已经全黑了,顾家上上下下都在门口迎接,惹得邻里频频探出头张望,纷纷在心里感叹这镇北王的女儿排场果然不一般。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顾老爷子看到儿子扶着儿媳下车,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连连激动道。
“儿媳让公爹担心了,是儿媳的不是。”姜漾低头敛眉行礼,对于这个疼爱她的公爹,她是尊敬的。
顾老爷子连连摆手,上前示意儿媳快起来,又道:“我已经吩咐人摆下了宴席,有你们俩最爱吃的菜,快进屋尝尝!”
姜漾和顾谦曜对视一眼,有些为难,她们已经在王府吃过了,现在什么都吃不下了。
可是想想公爹一个人在府里,恐怕还没有用膳,姜漾便阻止了丈夫想要拒绝的话,道:“好几日没有吃到家里的饭,很是想念呢!”
顾老爷子看着儿子和儿媳和好如初的模样,欣慰的摸摸胡须笑了,感叹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姻缘不易,你们要懂得珍惜啊!”
宴席上,满桌珍馐,看得出来厨房为了做迎接少夫人这一顿饭,是极其用心的。
顾谦曜站起来给父亲敬了一杯酒,道:“爹,你放心吧,我以后一定好好对阿漾,绝对不辜负她!”
顾老爷子点点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借着酒意对姜漾道:“你婆婆已经悔改了,你就莫生她的气了,以后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就来跟公爹说,公爹定然给你撑腰!”
姜漾闻言心里感动不已,有公爹的照顾,她这三年还算平顺,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
卧房内,姜漾揉了揉吃的圆鼓鼓的肚子,叹口气道:“今日实在是吃的太饱了,不知道晚上怎么睡得着。”
看到妻子露出难得可爱的一面,顾谦曜心里直痒痒,妻子正值桃李年华,诱人无比,当下就要脱掉衣服和妻子行周公之礼。
“咚咚咚,咚咚咚”,突然一阵急切的敲门声从外传来,顾谦曜被打断了好事有些气恼,怒道:“大晚上的是谁这么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