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漾冷冷的审视着她，目光里有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敌意，而顾谦曜，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盯着这位方明珠了，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方明珠行礼的时间有点长了，脸上的表情明显的吃力起来，顾谦曜如同刚缓过神一般，“表妹快请起，刚刚是我们疏忽了。”
顾老夫人满意的看了儿子一眼，随后便对姜漾道：“你公公去了之后，府里就剩咱们三人了，怪冷清的，不如以后就将明珠留下来做个伴如何？”
姜漾闻言脸色铁青，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见方明珠惊呼一声：“姑姑这怎么行？我为姑父守完孝还是要回去的。虽然我家破败比不上顾家，可我也不能就因此抛弃了爹娘啊！”
话音出口，她便掩面嘤嘤的哭泣起来，美人落泪，说不出的让人心疼。
老夫人立刻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连声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别怕，等以后咱们将你爹娘也接到京城里。”
方明珠听到自己的爹娘也要来京城，当即安心了不少，逐渐停止了抽泣，看着顾谦曜有些不好意思道：“让表哥见笑了。”
顾谦曜连忙道：“表妹天真可爱，表哥怎么会笑话呢？”
老夫人见他们交谈的很好，满意的点点头道：“咱们顾家人丁单薄，我已经跟你们舅舅说过了，日后将明珠纳为贵妾，为顾家延绵子嗣，开枝散叶。现在趁着丧事未满百日，有喜丧一说，纳妾越早越好，就定在本月二十，阿漾，你看这样可好？”
姜漾看着这场闹剧，心中只冷笑一声，公公才刚刚去世，婆婆竟然就打起了的这个主意，当下就道：“不行，公公和我父王曾经有过约定，顾谦曜今生今世都不会纳妾，他也是承诺过我的。”
她目光如炬的看向顾谦曜，眼睛里有怒意，也有晦暗难辨的受伤。
顾谦曜看着妻子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就心虚下来，又想到前几日在皇宫中的遭遇，多半是因为她，心又重新硬了起来。他别过脸假装没有看到姜漾的眼神。
老夫人听到姜漾的话坚决道：“不行，这次若是不纳妾，我就一头撞死在老爷面前！”
刚说完就见老夫人不管不顾的就要往棺椁上撞去，谁都拉不住，姜漾见状脸色铁青，她明白，他们都是在赌她心软，可是对于这些一而再再而三伤害自己的人，姜漾实在是心软不起来。
杜月嬷嬷看到眼前的场景，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夫人，这该怎么办？要是老夫人真的想不开撞上去了，您可就要被人用唾沫淹死了。”
东篱看不过啐了一口道：“嬷嬷，你怕什么，那老妖婆定然不敢真的撞上去，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更何况，就算她真的撞上去，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怕她作甚？”
姜漾也退后几步，并不准备参与这场闹剧，可就在此时，棺椁上猛地发出“砰”的一声，紧接着便是小丫鬟们的尖叫声，“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可破头了！”
姜漾连忙走上前去查看，可刚走到跟前，就被方明珠一把抓住，方明珠朝姜漾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就当姜漾意识到什么不好的时候已经迟了，眼见她大喊道：“姜夫人要逼死老夫人了！”
姜漾暗骂一声，瞬间捂上了对方的嘴，可是现在已经迟了，小丫鬟们四散着跑开，个个嘴里都在嚷嚷着：“姜夫人要逼死老夫人了！姜夫人要逼死老夫人了！”
此时已经快到中午了，陆陆续续有人前来吊唁，闻言皆吓得扔掉手中的礼品，跟着小丫鬟一起夺路而逃。
姜漾自幼学武，功夫自然不在话下，可是这一期发生的太突然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有几个年纪小的小丫鬟都已经跑到外面去了。此时被她捂着嘴的方明珠微微一笑，眼睛里全是挑衅，姜漾怒不可遏，明白今天自己这是被老夫人和方明珠联手坑害了，而且她们宁愿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来对付姜漾，就是为了彻底毁了她的名声，让她从今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
“明珠快要被你捂死了，快松手！”顾谦曜看到姜漾捂住方明珠的口，而对方正在不住的挣扎，脸憋得通红。
“你没有听到她刚刚陷害我吗？这个时候你还帮她？”姜漾看着丈夫心里满是悲凉，愤怒地朝他大喊。
而顾谦曜顾不得别的，立刻将姜漾的手拨开，方明珠在被他救出来的一瞬间‘刚好’晕倒在地，顾谦曜自然英雄救美的抱起方明珠就往外跑。
此时府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堆看热闹的闲人，眼见刚刚有个老夫人被抬走了，转眼间又有一个年轻女子被人抬走，纷纷指指点点的猜测，“这顾家究竟是娶了个什么玩意儿？怕不是个吃人的妖精吧？”
立刻有人接过话茬道：“谁说不是呢？这姜夫人不仅克死了公爹，还一起克死了跟他公爹一起上朝的几位老大人，我看呀，她实在是个灾星下凡，倒不如一把火烧死的好。”
他这句话一出来，现场围观的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大家都知道这位姜夫人的身世，这可是镇北王的嫡长女啊！人家镇北王还在战场上为了国家厮杀，他们这边就要烧死他的女儿，若是被他知道，岂不是寒了将军的心？
而此时，杜月嬷嬷以及东篱南山早已经冲上前去替自家夫人辩解，可是这些人并非善类，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她们三人自然败下阵来。
……
暖阁内，老夫人头上绑着的一块纱布正在往外渗着血，而丁嬷嬷正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额头。
顾谦曜焦急的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看到府医出来他就一把将其抓住，质问道：“府医，为何我娘还没有醒来？”
府医有些无奈，“少爷，老夫人并没有大碍，至于为什么没有醒来，恐怕只有老夫人心里清楚。”
坐在椅子上等待的姜漾闻言讽刺的勾起一抹冷笑，他这话说的极其刻薄，几乎就是在直说老夫人装晕了。而顾谦曜不知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竟然丝毫没有听出府医的话外之意，只是一个劲追问老夫人究竟有没有大碍。
“表哥，你先放开府医吧，他还要去给姑姑煎药呢，我们还是先进去看看姑姑吧。”
方明珠弱弱的开口，生怕府医被逼急了直接说姑姑没事，那她们计划了好几天的大戏可就没的唱了。
果然，顾谦曜听见方明珠的话冷静了下来，一甩长袍就径直往暖阁里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姜漾。
“夫人，咱们也进去看看吧，不然日后若是再传出不孝的名声，那可就不好了。”杜月嬷嬷有些忧心的开口劝姜漾，名声毁了，那可是真的杀人于无形了。
姜漾闻言起身，说来也巧，正当她走件暖阁的时候，老夫人就恰好醒了，一见到她就指着破口大骂：“你是不是真的看见我死了才高兴？我告诉你，我现在还没死呢，顾家还是我说了算，你若是当真不答应纳明珠为贵妾，我今天晚上就吊死在王府门口，让全天下人看看你是这么逼死我的！”
姜漾几乎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吊死在王府门口，亏她想的出来这么恶毒的一个主意，若是真的这般，往后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谁人提起镇北王都要啐一口唾沫，她觉得自己的冷静已经克制不了自己了，若是可以，她真的想将老夫人的面具撕开，让所有人看个清楚！
“你也觉得应该这个时候纳妾？”她已经对老夫人不抱任何希望了，转身盯着顾谦曜的眼睛，执拗的要他一个答案。
顾谦曜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阿漾，我们应该以母亲的身体为重。”
“咔嚓咔嚓”，姜漾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这一次，她真的再也没有理由说服自己原谅这个男人。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飞几乎夺路而逃，猛地蹲在地上开始大口的喘息起来，胸口处传来的痛苦那么清晰，疼的她眼泪都开始大滴大滴的落下，几乎不能呼吸。
她想，自己终于也将变成一个最普通的妇人，眼睁睁看着丈夫纳妾却无能为力，日后庶子庶女塞满顾家，她成了名义上最尊贵的大夫人。
“少夫人，您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东篱心疼的蹲下身安慰姜漾，看着自家夫人微微发抖的身体忍不住的心酸。
姜漾却固执的摇摇头，声音颤抖道：“我没事，快扶我回去。”
等到了主院里，姜漾将自己关进房间里再也没有出来。
外面的丫鬟都怀疑她有什么想不开的，偷偷趴在门口偷听，生怕里面有什么意外。
然而，姜漾却是枯坐在椅子上，任由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下。
父兄出征在外，京城中风云诡谲，这个时候，姜漾不能再如同过去一般随意回娘家，若是一不小心给王府招去祸事，那将让她后悔一辈子。
此时的姜漾，用孤军奋战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将昔日的情谊埋入地底，日后她将一个人，来面对顾家的牛鬼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