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漾和两个小丫鬟听罢唏嘘不已，纷纷感叹原来王府里还有这档她们都不知道的事，感叹完后一时间屋子里陷入诡异的安静中，大家都明白了杜月嬷嬷的意思，可是谁都不愿意去怀疑少爷顾谦曜究竟有没有问题。
姜漾更是皱紧了眉头，她从未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丈夫，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过了半晌，她还是问道：“可是若是他不愿意看大夫怎么办呢？”
的确，男人都好面子，若是迟迟无子是妻子的毛病，他们尚且都会恶语相向，若是查出是他们自己的毛病，恐怕根本不会承认这一点。
姜漾也拿不准顾谦曜会不会同意，一时之间有点为难。
杜月嬷嬷犹豫片刻，想到一人，“少夫人可还记得绯芳姑姑？”
姜漾点点头，绯芳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今年已经七十余岁了，曾经是镇北王母妃的贴身丫鬟，老太妃病故后就被接到镇北王府养老，如今已经有三十余年了。
可以说，她见证了王府里大多数人的成长。
“你怎么突然提起绯芳姑姑了？”姜漾不解。
杜月嬷嬷神秘一笑，附耳到她跟前，“绯芳姑姑对医术颇为了解，少夫人若是能请她过府一看，便可知道少爷到底有没有问题。”
姜漾吃了一惊，没有想到一向慈眉善目的绯芳姑姑尽然还精通医术，不过想想也了然，她在皇宫中厮杀了一辈子，辅佐老太妃将镇北王和先帝养大，自然不是什么善茬。
她点点头道：“容我想想。”
休息了片刻，她就在丫鬟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往老夫人的荣康堂走去。
顾家人丁稀少，三代单传，府里就老爷和老夫人并他们小夫妻俩共四个主子，是故一路上丫鬟下人说多不多可说少也不少，但都是规规矩矩的朝姜漾这个尊贵的少夫人行完礼才离开的。
当初姜漾嫁到顾家来，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她不耐烦与人周旋，想着夫君顾谦曜家里人口简单，她不用去处理那些妯娌亲戚间的事情。
再者，顾家虽然没有王府那样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可到底是世家，衣食住行也都没有亏待她。
在她嫁进来之后，夫君贴心，公婆宽厚，她以为这样平淡幸福的生活将要持续到老，可是没有想到，成婚三年，她还没有身孕。
想到这里，姜漾连连摇头苦笑，一路上府里的景色也不能让她展笑颜。
等踏进荣康堂，老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迎儿笑嘻嘻的打着帘子出来，“少夫人总算来了，老夫人盼您盼了好久呢！”小丫鬟长得讨喜，又是笑嘻嘻的模样，一见面就让人心情愉快了几分。
姜漾闻言连忙进屋，福身道：“母亲，儿媳来迟了，望母亲恕罪。”
堂屋里坐着一个夫人，看起来约摸五十余岁了，头戴做工精细的暗纹黑檀木簪子，身着墨绿色洒花褙子，富贵又低调，这位正是姜漾的婆婆顾老夫人。
看到姜漾走进来，她笑着伸手去扶，露出手腕上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让周围的丫鬟婆子的眼神都不由自主的集中到镯子上，暗暗吸了一口气。
那镯子，可是前些天老夫人寿辰收的礼，据说是镇北王府送来的，价值千金。
“你这孩子，快过来让我瞧瞧，今天气色好像好多了，那药虽然苦了些，可是良药苦口利于病，为娘也是为了你好啊！”
老夫人拉着儿媳的手，一脸慈祥的关切。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姜漾忽然感觉胃里又翻涌起一阵恶心来，恨不得立刻冲出屋子去吐出来，她绷紧了身子竭力忍下，手指掐进肉里，精心呵护的指甲悄无声息的染上点点红色。
老夫人见她不接自己的话，以为是她对自己送的药有意见，嘴角笑容立刻淡了淡，那药有多苦自己是知道的，可是没有想到一向乖顺的儿媳竟然有意见，心情顿时有些阴霾。
她松开握着儿媳的手，道：“你大清早就来了，恐怕还没有用过茶点。”她转头吩咐道：“丁嬷嬷，去将小厨房备好的菜端来。”
待那股反胃劲儿过去之后，姜漾连忙道：“不必劳烦丁嬷嬷了，我今日胃口不大好，怕扰了母亲用饭的雅致。”
老夫人摇摇头，虽然满脸慈祥却不容拒绝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就算胃口不好，多少也要吃些，不然怎么怀孩子？”
姜漾被她堵的哑口无言，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丁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出去，心里颇不是滋味，自从这半年开始，日日都要在老夫人院子里用早膳，那些早膳据说都是些进补的食材，偏偏又做的清汤寡水的，让人半点胃口都没有，可是碍于孝道，她还要全部吃完，着实受罪。。
杜月嬷嬷见状，有心为自家夫人辩驳几句，可是在这府里，她终究只是一个奴才，贸然开口，恐怕连累了夫人。
片刻的功夫，丁嬷嬷就带着丫鬟们端着早膳回来了，一一摆好后，才看出这饭菜大有讲究。
老夫人面前是一碗珍珠白玉粥，配两碟精致的小炒菜，看起来就让人颇有胃口。
姜漾面前则是一罐鸽子汤，炖的烂烂的，里面全是些红枣枸杞之类的大补之物，闻起来还有淡淡的药味，不用问就知道，这是老夫人给她准备的药膳。
老夫人求孙心切，对她的饮食颇为关心，药膳汤药顿顿有，让曾经对汤药不屑一顾的她，如今听到药字就开始心底发虚。
在老夫人的注视下，她只得囫囵咽下，然后几乎是夺路而逃般离开荣康堂。
一路快步疾走到主院，姜漾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下将刚才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东篱和南山见状，连忙快步追过来，一边给她顺背一边伺候。
待姜漾和缓了些抬起头，就见杜月嬷嬷和两个丫鬟眼眶红红的，仿佛要说些什么。
她摆摆手，她们要说的话自己心里明白，可是，只有真正坐到她的位置，才明白自己的艰难。
“南山，去将账本都搬到我书房里去。”她揉了揉手腕，准备处理府中的庶务。
在她进门第二日，府里的中馈就交到她手上了，这三年府里被她治理的井井有条，作为一个儿媳，姜漾是合格的。
南山闻言将昨日收上来的账本都送到书房去，刚走出来，就看到管家媳妇刘大嫂子拿着一个帖子过来。
“南山姑娘，少夫人在吗？门房刚送来一封帖子，说是齐府送来的。”
南山接过笑道：“多谢刘大嫂子来这一趟，我待会儿给夫人送进去。咱们院子正准备做蔻丹呢，嫂子要不也跟着我们玩玩？”
刘大嫂子一边摆手拒绝一边笑着迈步往外走，“姑娘你可别开我的玩笑了，这都是你们姑娘家玩的东西，我就算了。”
见状南山只得放手，客套两句之后拿着帖子进了书房。
姜漾早就将院子里的动静尽收眼底，此刻正放下账本在宣纸上写着什么，南山走过去一看，就见一行行公正的颜体字跃然纸上，让人看了有一种说不清的舒爽之感。
再仔细一瞧，上面列着的都是难得的珍宝，有南海小儿拳头大的红珍珠，有难得一见的翠玉菩提，还有几匹上好的江南织锦。
“这是少夫人准备送给齐夫人的礼单吗？”南山忍不住发问。
姜漾点点头，“洛欢与我幼年相交，这礼单是我早就想好的。”
她和王洛欢年岁相当，家世相近，一个是金枝玉叶，一个是相府嫡女，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在她嫁人后没过多久，王洛欢也嫁为人妇。
她相公是年少有为的中书侍郎齐天平，齐家老爷子官至太师，虽然已经荣养，但在京师却颇有威名，可以说，丞相给她选的这门亲事是极好的。
她们二人虽然都已嫁人，但夫家关系相近，也是会经常走动。
这次南山带来的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她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昨日夜里，得了一个宝贝疙瘩。
虽然昨天晚上姜漾就知道了消息，可还是打开了贴子，上面烫金的大字写着齐家长孙将于三月二日办满月宴，还附有一行簪花小楷，是洛欢的亲笔，希望她务必到场。
看到这里，她不由得会心一笑，洛欢比她好福气，入门一年半就诞下嫡子，往后这日子，定然是要比她好过的。
自家夫人这样真心为齐夫人高兴的模样让南山忍不住心疼，夫人家世模样都是极好的，可惜这嫁了人，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
“南山，你让杜月嬷嬷去库房清点一下东西，这单子上写的一样都不能少。”
姜漾将桌子上的礼单写好递给南山，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不能强求别的，若是日子像现在这样简简单单的过去，已经是极好了。
南山眼见自家夫人一瞬间就恢复了当家主母的气势，不禁心里高兴，夫人与别人是不同的，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夫人总能克服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