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云川泽注意到这里的异样,即便姜漾身穿着不合体的盔甲将她遮的严严实实,云川泽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立刻骑着马向她飞奔过来。
姜漾强忍着手腕处传来的锥心的痛,将马鞭挥舞的虎虎生威,架着马车的秦地马,竟然硬生生的跑出了千里马的架势。
“不好!所有人快给我追!”
江荩臣捂着耳朵大喊,他此时表情狰狞,再也没有了当初谦谦君子儒雅知礼的模样。
黑甲兵闻声而动,瞬间就呈犄角之势围攻上来,姜漾此时距离云川泽的大军约有两百米,而身后的追兵紧紧距离五十米,刃青掀开帘子绝望的闭了闭眼,看样子她们注定逃不掉了。
云川泽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动,身下的千里马蓦然的停下了脚步,打着响鼻不肯再上前半步,显然被对方的气势惊吓到了。
眼见自己再也没有了逃脱的机会,姜漾心底长叹一声,飞速的拔下头上的簪子,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一般散落,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姜漾再一次使出全身解数,狠狠的抽了马一鞭子,而后跳下马车,用尖锐的簪子抵在自己白嫩娇细脖子上。
“所有人退下!若是我不能看到马车安全的驶到云将军那边,我就死在这里!”姜漾的一声大喝,让在场的所有黑甲兵面面相觑,他们知道这位女子的身份尊贵,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刚烈。
江荩臣此时骑着马已经赶来了,他面色阴沉的吩咐道:“给我追!”
“放肆!”姜漾对着他怒目而视,周身的气场尽数显现,即便她手里如今只握着一根木簪,却好像是手拿宝剑的神女一般,周身闪烁着让人不敢忽略光芒,“如果今日你将她们追回来,我就死在这里,到时候你休想要拿到皇宫中的地图!”
姜漾抵住脖子,一字一顿,话音出口,她的脖子上已经渗出了点点血迹。
江荩臣剑眉倒竖,胸口起伏不定,好像在强忍怒气一般。半晌,江荩臣才长吐出一口气,挥手喝退众人,“所有人听令,都给我退下。”
姜漾眼见马车安全的驶进了云川泽军中,刃青和东篱南山三人从马车上下来后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簪子,而后伸出双手束手就擒。
江荩臣看见她血肉模糊的手腕,阴沉着脸摇摇头,翻身下马疾步走到姜漾身前,蹲下身替她解开了脚链。然后,二话不说把姜漾打横抱起,放在坐骑上,绝尘而去。
姜漾闭着眼睛,感受着风徐徐的吹过脸颊,忽然有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江荩臣见状,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无奈的叹口气,声音和缓的安慰道:“殿下,莫要哭了。”
姜漾没有作声,刃青三人走了,她便再也没有顾忌了,在江荩臣这里,她便是铜墙铁壁一般,再也没有了软肋。
回到营地,姜漾脱掉一身别扭的铠甲,然后双手背在脑后,三下五除二的功夫重新将一头青丝绾好。她坦然的抬起头,原本以为会迎上江荩臣充满怒气的眸子,却没有想到他此时脸上竟然是一副心疼的表情,眼睛里甚至还闪动着不知名的泪花。
就在姜漾愣神之际,江荩臣竟然从身后拿起一个白瓷瓶,抬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将白色的粉末均匀的洒在手腕处。
一阵刺痛袭来,姜漾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就听到江荩臣声音温和道:“殿下莫动,马上就好了。”
说着,便准备蹲下身替她的脚踝处上药,姜漾连忙阻止,“我还是自己来吧!”
闻言,江荩臣点点头,然后将白瓷瓶递给姜漾,吩咐道:“一日三次,伤口不日便可痊愈,这期间可能会有些瘙痒,切莫挠它。”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开了,姜漾拿着手中散发着药味的瓷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而在另一边,云川泽拿着从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急件陷入进退两难之际,是王丞相要他迅速回京商量战事,原来,大梁并不只有江荩臣一人起兵反叛了,乾州之地的张震,同样率领着数十万大军,正在讨伐京都的路上。
建新帝即位五年毫无建树,反而纵容贪官污吏搞得民怨沸腾,短短几年,就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大梁,变成了如今这般千疮百孔的模样。
百姓们被胡作非为的官员压榨的不堪重负,地方豪杰起义自然是一呼百应,局势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更加严重。
然后,若是他现在回京,谁来就阿漾呢?
自古忠义两难全,云川泽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有一天自己也会面临这样的问题。
刃青在原地咳嗽的肺都要被咳出来了,她捂着鼻子问东篱南山二人道:“你们可曾闻到什么味道?”空气中传来一阵腐烂的味道,伴随着淡淡的臭味在她鼻子边挥之不去,呛得她十分难受。
闻言,东篱南山二人皱眉,这边好像是的确有一股腐肉的味道,见刃青着实难受,她们二人便起身去寻味道的来源,原以为是死老鼠什么的,谁想到闻来闻去都没有找到味道的来源。
正好此时云川泽有事召见她们三人,刃青和东篱南山便起身前往大帐,谁想到刚一进去,一股刺鼻的味道让刃青几欲干呕,她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猛地灌了几口水后才缓和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云川泽皱眉发问,他跟刃青在战场上是一同杀过敌的,对她印象很好,没想到此时她的表现竟然这般反常。
刃青深呼吸一口,目光突然一凛,她快走几步,走到云川泽面前发问道:“将军近日可曾受过伤?”
云川泽神色一滞,左肩处火辣辣的疼痛感不断传来,每动一下,都是锥心的疼。
刃青见状焦急道:“将军,你可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啊,郡主还等着你去救呢!”
听到这话,云川泽拿出丞相寄来的书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丞相召我速速回京商量战事,你们说我要是回去了,阿漾会不会怪我?”
此话一出,三人陷入了一片沉默中,她们三个虽然是伺候郡主的小丫鬟,可最起码的国家大义还是知道的,这个时候丞相召见,定然是天大的事情,关乎到千千万万人的性命。可是,若是云将军就这么走了,那郡主怎么办呢?
刃青看着云川泽,又回头看了眼一脸纠结的东篱和南山,知道此时不能再犹豫了,便挺身而出,朗声道:“云将军,我根郡主相识相知已经数年之久了,若是她知道您眼下面临的是这个困局,定然不会怪你!”
云川泽闻言眼睛一亮,他激动的问道:“此话当真?”
刃青点头,叹了口气道:“云将军手下的士兵并不足以跟江荩臣对抗,倒不如早日回京商量出一个办法,好将郡主解救出来!”
……
另一边,收到云川泽撤军消息的江荩臣开怀大笑,此时距离京城已经不足五十里了,大军日夜突袭,恐怕一日便可抵达,是时候安营扎寨,准备一场硬仗了。
“郡主殿下,公子请您过去一叙。”黑甲兵候着姜漾的帐子喊道。
姜漾点点头,掀开帘子缓缓的从帐子中走出来,不施粉黛的她显得越发精灵俊秀,有一种与山川草木融合为一体的大气之美。
守着她的黑甲兵差点看愣了,强掐着自己的大腿才没有失态。他是公子派来监视郡主的,可千万不能露出这种猥琐相。
“走吧。”姜漾朝他点点头,便随意的走向了江荩臣的大帐。
刚一进帐子,姜漾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坐着四五位不同打扮的人,说着天南地北不同的方言,却都在畅快地喝着酒。这些人看到她进来,皆不约而同的露出一副色相,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让人怪不舒服的。
“诸位!”江荩臣抚掌大笑,阻断了那些好色之人的视线,“这位是安漾郡主,镇北王嫡长女!”他介绍完,便有黑甲兵示意姜漾上前,坐在江荩臣身边。
在众人一阵阵不怀好意的哄笑声中,姜漾强笑着坐在江荩臣身边,她自嘲的想,自己此时就是一个俘虏,被人当成玩物般炫耀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江二公子智谋无双,安漾郡主美貌动人,二人实在是天作之合啊!”一个黑壮男子笑着拱手恭维,丝毫不顾及姜漾已有婚约之事,突然,姜漾敛眉,按照江荩臣的年纪来说,他应该已经成亲了,怎么这么长时间她从未听人提起呢?
江荩臣笑着摇摇头,煞有其事的看向姜漾,而后叹息一声。
此时,忽然有人好像看懂了什么一般,嚷嚷道:“原来是襄王有梦,神女无情啊!安漾郡主,你也忒不识好歹了!”
……
姜漾无奈的看向江荩臣,“你叫我过来,不会是听他们说这些废话的吧?”
江荩臣突然凑近了她,耳语道:“云川泽已经退兵了,除了我,郡主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