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晗不是没问过二老爷，而是无论怎么问都问不出。
二老爷的嘴他都撬不开，就更不用说老夫人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冒冒失失地跑到庄子上来，想要问一问同在这里的楚虞。
“我……我问过我爹了，他什么都不肯说。”
楚晗窘迫地说道。
“我没办法了，就想着来庄子上问一问。”
“但那些庄头管事什么的我也不是很熟，就想来问问四妹妹。咱们毕竟是一家人，说话方便些。”
春笙并未因他这番解释有什么好脸色，反而嗤笑一声，脸上露出讥讽之色。
“一家人？抢我们小姐东西的没想着我们小姐是一家人，把我家小姐赶到庄子上的时候没想着她是一家人，阴谋算计出手伤人的时候没想着她是一家人，这时候想起她是一家人了？”
“合着到底是不是一家人，端看在你们眼里她有没有用啊？”
楚晗从小到大都没听过这样难听的话，尤其这话还是从一个下人口中说出来的。
他虽然脾气好，但也有几分恼火，可是看到楚虞那冷漠疏离的神情，想到其中应是有什么内情，到底还是忍了下来，没有理会春笙，只是看着楚虞。
“四妹妹，我真的只是想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你与我娘有些罅隙，她待你也确实算不上好。但求你看在她已经走了的份上，成全我这个做儿子的一番心意，好歹让我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走的，不然我实在是心中难安！”
楚虞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但终于没再沉默，而是问了一句：“你既然去过水云轩了，那张妈妈怎么说？”
“张妈妈什么都没说，将我拒之门外不肯见我。”
楚晗如实道。
楚虞点了点头，道：“我都听张妈妈的，张妈妈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既然她不肯告诉你，那我也不会说的。”
说完便抬脚继续往山下走去。
楚晗一愣，直到三人从他身边走过才回过神来。
四妹妹这是……拒绝他了？十分直白明确的拒绝了他。
这……这真的是他从前那个四妹妹吗？
庄子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母亲和五妹死在了这里，连四妹妹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楚晗赶忙追了上去，却被慢走几步缀在了楚虞身后的邬丹挡住。
他有心推开这人，奈何邬丹跟他年岁相仿，身量却比他高大很多，一推之下邬丹动也不动，他却倒退两步险些跌在地上。
楚晗实在无法，只得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一边下山一边跟楚虞说话，试图让她回心转意，对自己透露一些内情。
但直到到了水云轩，大门再次啪的一声在眼前关上，楚虞也没再跟他说一个字。
楚晗颓然地站在门口，敲了半晌的门，只换来春笙陡然开门泼出来的一盆冷水。
这大冬天的，穿着厚衣裳披着斗篷在外面站久了都觉得冷，何况被一盆冷水兜头泼在身上。
楚晗一个激灵倒退了两丈远，待打着哆嗦把脸上的水勉强抹掉时，院门已经再次合上，里面传出春笙气愤又带着些痛快的声音：“再不走待会儿泼的就是泔水了！”
换做以前，楚晗是绝不相信府上下人敢往他身上泼泔水的，但现在冰水已经泼过了，泔水他们还真不见得不敢。
楚晗又冷又气，回身想寻个管事给他找件干净衣裳来，就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已经匆匆迎了过来。
崔序在楚晗进庄子的时候就知道他来了，见他孤身一人连个小厮都没带，就猜测八成是背着家里长辈偷偷跑出来的。
他不欲掺和到主子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就当没看见没有理会，但暗地里也一直让人跟着，免得出事。
刚才有人来告诉他，说二少爷和四小姐一起往水云轩这边来了，崔序一个哆嗦爬起来就往这边跑，出门时被门槛绊到膝盖磕在地上都来不及揉一下，忍着痛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相比起二少爷，四小姐可更不能出事，那是他们庄子上的祖宗！
他就算不知道主子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也知道四小姐现在是绝不能有半点闪失的。
还好来得及时，二少爷没能进水云轩，还被水云轩的人泼了一盆冷水。
只是泼了一盆水而已，换身衣裳就好了，没什么。
崔序深深地松了口气，上前堆着笑道：“二少爷过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呢？老奴听人提起才知道。来得晚了，二少爷别见怪。”
说着伸手做请：“这都快晌午了，二少爷不如先去玉兰院歇歇吧，有什么事用过午膳再说。”
半点不提他被泼了水的事。
楚晗好歹读了几年书，又跟林安的官宦人家和商贾之家都有往来，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这人一看就是个管事，明明看到他现在的狼狈模样，却只字不提，一是不敢惹水云轩的人，二是不敢戳破他的狼狈，让他丢了面子。
不然他若一怒之下让他去水云轩叫门，要跟里面的人掰扯清楚，他这个做管事的夹在中间会很为难。
为了不让这种两难的局面出现，他只能装作睁眼瞎，当什么都没看见。
说来说去，他更怕的其实还是水云轩里的人，不然就不必思虑那么多了。
楚晗虽气恼，但也不欲当着下人的面跟楚虞闹起来，让人看了笑话，顺坡下驴道：“走吧，正好我也饿了。”
崔序见他如此好说话，再次松了口气，笑意比先前真诚了许多：“这边请，二少爷这边请。”
说着一边引路一边招手将那给他传话的下人叫来，让他赶紧去玉兰院吩咐一声，立刻把屋子收拾好，让厨房准备饭食。
那人听了苦着脸小声道：“崔爷，屋子倒好说，前些日子老夫人他们刚住过，收拾收拾摆上炭盆就好了。但现在这个时候，哪来得及给二少爷备饭啊，只怕是得等等。”
少爷吃的饭肯定不能跟他们这些下人一样，得单独准备。
但现在已然要到饭点了，从哪能变出一桌？总不能抢了水云轩的吧？
崔序也暗道这二少爷来的不是时候，对那下人道：“去我家里，把我的饭菜端来，让灶上再加几个菜，也能凑合一顿了。”
下人眼中一亮，说了句“还是崔爷有办法”，撒丫子便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