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一番换了衣裳吃了饭，楚晗糟糕的心情平复了些许。
他估摸着楚虞这个时候应该在歇午，没去打扰，把崔序叫了进来问话。
崔序刚才在水云轩门口装瞎，就是不想掺和这些事情，现在被楚晗问起，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二少爷，我虽然是庄子上的总管事，但说起来也只是个下人而已，您都不清楚的事，我们这些做下人怎么会知道呢？”
楚晗端着杯茶，道：“你也不必用这种话糊弄我，你们这些做下人的不见得什么都知道，但也绝不会什么都不知道。”
“我娘和我妹妹都是在庄子上走的，你作为管事，说你什么都不清楚，你觉得我信吗？”
崔序心里暗骂一声，心说不信的话你去问你爹问你大伯问你祖母啊，跑来问我干什么？我还不是你爹他们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但这话他没法跟楚晗说，只能道：“二少爷这话说的，二夫人和五小姐确实是在庄子上出的事，但也确实是一场意外。事后我们已经第一时间禀报给老夫人了，大老爷二老爷也是知道的。”
“我已经按老夫人所说，把青园附近那些大意惫懒的处置了，该赶走的赶走，该罚的罚，就连我自己也被罚了半年的月钱。”
“二少爷若是觉得这样还不够……”
他说着顿了顿，哎了一声，往自己脸上打了一下：“那二少爷就打我一顿吧。只要能让您消了气，我怎么都行。”
说得好像楚晗是因为骤然失去母亲和妹妹，无处发泄找他撒气似的。
楚晗知道他看似认错实际是在撒泼，但从这撒泼的言语中也能听出一些东西。
有关他娘和他妹妹的死，祖母他们都是知情的，而且也默认了这个结果。
正因如此，这位崔管事才如此有恃无恐，即便面对他的质问也丝毫不慌乱，还敢拉出祖母他们来扯大旗。
但从他的反应以及事情的结果往回想，却处处都透露着不对劲。
一个当家主母和一位小姐死了，庄子上只是不痛不痒地把青园附近的下人责罚了一番，连一个出来担事的管事都没有，崔序这样的总管事甚至只是罚了半年的月钱。
为什么这样“轻拿轻放”？是人已经死了，对楚家而言无足轻重了，还是祖母他们事先就已经知道母亲和妹妹会这么死？
如果提前知道，那岂不是说……这本就是祖母他们安排的？
楚晗打了个激灵，因脑海里陡然冒出的想法出了一身冷汗。
他赶忙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祖母怎么会……怎么会杀了他娘和妹妹呢？
还有他爹，跟娘的感情那么好，若是一早就知道，肯定会阻拦，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楚晗用这种说辞安抚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再次看向崔序。
“你既然敢拿祖母他们来做幌子，想来是绝不会把有关火灾的事告诉我了。”
“这怎么是做幌子呢？老夫人他们是真的知道啊！”
崔序委屈道，一副随时都能指天发誓的样子。
“好了，”楚晗皱眉，“我不问你那夜大火的事了，我问你大火之前，我祖母他们上山的事。”
“听说那日我祖母我大伯还有我爹娘全都来了，怎么之后祖母他们都回去了，只有我娘留下来了呢？”
他娘若是没有留下，之后也不会死在庄子上。
那当时让他娘留下的原因是什么？
崔序浓黑的眉毛耷拉下来，苦着脸道：“那二少爷更不该问我了，老夫人他们那日跟你一样，也是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忽然来了庄子上。后来二夫人留下，那也是她自己要留下的，不然我们这些下人还能强留她不成？”
楚晗不耐烦与他打机锋，索性把话挑明。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在府里已经听说了，那日来到庄子后我娘被祖母罚跪在水云轩门前，你就算不知道罚跪的原因，也肯定知道这件事。”
“我不逼你说你不清楚不敢说的，但这种明显有很多人在场看见的，你有什么不能说？”
“我不过是觉得庄子上人多，说的话能相互印证，更可信一些，所以才来这里问。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总能想办法从别人口中问出来。”
“你若实在不愿意说那就算了，我就在这住下，每日出去问，住个个把月的，总能问出些什么来。”
“实在不行我还去水云轩，听说四妹妹每日都要登山，她不出来见我，我就在门口等她，跟她一起爬山。”
崔序脸一黑，心中把这二少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不在乎他在这住下，也不在乎他去问别人，反正庄子这么大，多住他一个人也没什么。就算他从别人口中问出什么，那也跟他无关，被老夫人知晓了受罚的也不会是他。
但他可不敢让他跟四小姐凑到一起去！
万一这俩人闹起来，不管哪个受了伤，他都担不起这个责。
崔序好说歹说又说了半天，见实在拗不过他，只能捡着能说的说了。
楚晗默默听着，听到最后已是变了脸色，声音发颤：“不可能……我娘她……她怎么会做这种事？不可能！”
崔序苦笑：“二少爷，当时很多人都看着呢，是不是真的您一问便知，我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
那时虽然庄子上的闲杂人等都被下令远远地避开不许靠近，但跟着伺候的下人和管事并没有被驱赶，也有不少人。
崔序到现在还记得那匣子跌落时掉在地上的肉，让他当场就差点吐出来，之后好几日都吃不下饭，一见着肉菜就恶心，这两日才稍微好些。
楚晗知道崔序没必要撒谎，但他仍然觉得不可置信。
他眼中慈爱温柔，每年夏天都会给他房中放冰，每年冬天都会提醒他添衣的母亲，竟然会做出凌迟这种事？
还有他那个虽然有些任性但活泼可爱妹妹，竟然要对水云轩放火？
四妹妹和张妈妈以自焚相逼才能保得自己的平安，她却真就举着火把要去烧死他们……
这……这真的是他娘，真的是他妹妹吗？